白城見他行爲詭秘,輕輕跟在身後,遠遠吊着。
崔博元出了小巷,繞過一條大街,朝城西方向走去,走了一炷香的功夫,來到城西小河邊上。
夜色已深,沿街店鋪都已關門,只有河邊一家酒肆,仍是燈火通明,照的水面波光粼粼,酒肆之中一羣漢子正在喝酒划拳。
就在崔博元路過酒肆時,那羣漢子中有人猛一擡頭,看到崔博元路過,大喊一聲:“這不是崔老二麼,你欠趙爺的錢,什麼時候還?”。
隨着說話聲音,一條大漢驟然起身,帶着三五個漢子從酒肆中衝出,去趕崔博元。
崔博元剛纔聽有人喊自己還錢,頭也沒回,拔腿便跑,此時聽到後面有人追來,更是兩腿賣力,拼命奔逃,只是他從沒練過什麼武藝,不像這幾條漢子身子輕快,不大會功夫便被團團圍住。
這幾人把崔博元圍在當中,一條青面大漢緩步踱了過來,說道:“崔老二,好久不見,咱們兄弟出去做趟買賣,半年多沒回來,你倒是長膽了,聽趙爺唸叨,說你小子欠錢不沒,當真是想死麼?”
崔博元怒道:“趙老大設局騙人,我不去報官,已是便宜他了,他還敢來要賬!”
青面大漢哈哈大聲,說道:“報官?你這是要造反嗎?給我打斷他的兩條腿,我看他怎麼去報官?”
話音未落,身邊幾條漢子便已衝上去,對着崔博元便是一頓拳打腳踢。
崔博元初時還抵擋兩下,片刻之間,便已抵擋不住,抱頭蹲下,只是捱打,還手不得。又過了片刻,他實在扛不住了,喊道:“快住手!我這是要去給城西的道長幫工,耽擱了道長的事,你們幾條命都不夠賠的。”
揍他的幾個人都停了手,轉頭去看青面大漢,青面大漢冷笑一聲:“什麼雜毛老道,還想嚇唬你家大爺,今天不打斷你的腿,老子就從這滾着出去。”
身後有人說話:“只怕你今天得滾着出去了。”
青面大漢聞言一愣,隨即怒吼一聲:“那個不長眼的敢來消遣老子?”,話音未落,只覺得後腦一陣劇痛,當場暈倒在地。
那邊幾條大漢正在圍毆崔博元,猛然聽到這邊一聲痛呼,連忙轉頭觀瞧,只見青面大漢躺在地上生死不知,旁邊站着一個身穿藍布衣裳的少年人,手中提着一根拳頭粗細的木棍。
見幾位漢子轉頭過來,少年呵呵一笑,說道:“對不起各位仁兄了。”
說罷,少年飛身過來,一棍一個專打腦後,片刻之後便將幾人打暈,再看崔博元,還抱着頭蹲在地上,猶自不敢擡眼。
白城笑道:“崔二哥,怎麼半夜三更來此散心?”
崔博元半晌不見有人動手,此刻聽到有人叫自己,擡頭一看是白城,嘆了口氣說道:“十一郎爲何在此?倒教兄弟笑話了。”
白城擺擺手說:“人在江湖飄,怎能不挨刀,倒也談不上笑話,小弟晚上在屋中靜坐無事,便出來轉轉,遠處看到這裡有酒家,便要了壺酒,剛纔見二哥經過,正要喊二哥一同喝酒,卻不想這羣人衝了出來,倒教二哥受驚了。”
崔博元說道:“是我走的急,倒沒看見兄弟。”
說到此處,崔博元忽然打量了四周一遍,倒吸了一口涼氣說道:“這幾個人都是兄弟做的?兄弟竟有如此本事?”
白城微微一笑說:“我們做行商的久走江湖,這兩下把式,不過是護身而已。”
崔博元連連嘆氣,說我要有十一郎這兩下子,也不至於被這些人追打。
倆人又閒聊了一陣,白城忽然問道:“卻不知道二哥行色匆匆要去哪裡?”
崔博元說道:“不瞞十一郎,我這是要去城西道觀。”
白城奇道:“道長講道,都是在白天,二哥爲何非要半夜前往?”
崔博元咬了咬牙,說道:“別人問起,二哥怎麼也不會說,既然十一郎問起,二哥也不瞞,白日裡道長所授的經文,人人都可習得,夜間所授的乃是真經,只有我們這些正經燒過香的弟子才能學習。”
白城微微一笑,問道:“既然是真經,二哥可否做個引薦,帶我同去,也好拜見幾位道長?”
崔博元開始不肯答應,但耐不住白城死磨硬泡,又兼着白城剛剛救他一次,一咬牙說道:“十一郎非要去,就跟我走吧,我拼着道長責罰,也會想法讓十一郎入我門中。”
兩人一前一後,往城西道觀走去。
崔博元轉身之際,白城伸手從地上撿起一粒石子,反手一彈,正中青面大漢的玉枕穴上,將他震醒,方纔離去。
兩人沿着河邊又走了二里多路,來到一座石拱橋邊,過了小橋,又走了一炷香的功夫,繞過一片松林,眼前出現一座道觀。
這座道觀雖然不小,掩映在一片松林當中,若是生人來此,未必尋得到路。二人穿過鬆林,來到道觀正門,黑漆大門之上,橫着一面金匾,上面寫着“玄龜堂”三個大字。
崔博元來到門前,按照一重兩輕的節奏,輕輕叩門。
不多時,大門打開條縫,從裡面伸個腦袋來,看見是崔博元,口中埋怨說:“崔二哥怎麼纔來?趕快進來,咦,二哥怎麼還帶生人來了,這可不能進啊。”
崔博元一把推開大門,帶着白城就往裡衝,口中說道:“見了幾位道長自然知曉。”
白城不知玄龜堂幾位道士底細,先運轉無名心法,約束住全身氣血,方纔跟崔博元入內。
兩人人穿過前院來到正殿,正殿之中滿滿當當,已經坐了不少人。
白城打眼一掃,正殿當中供着一尊神像,這尊神像雲鬢鳳釵、雍容華貴,是一位女仙形象,神像下面放着三個蒲團,盤膝坐着三個道士,都穿着杏黃色道袍。
居中的年紀大些,滿頭白髮,面帶苦色。居左的是一位中年道士看面相有三十多歲,右側卻是位二十來歲的年輕道士,帶着些玩世不恭之色。
在三個道士下方,距離一丈多遠,也盤腿坐着七八個道士,俱都穿着藍布道袍,圍城半圓形,將三名道士圍在當中。再往外,擁擁嚷嚷坐了三四十個人,這些人席地而坐,卻都是平常人家打扮。
兩人剛一進門,神像下方那位年輕道士面容一變,怒道:“你是誰家弟子?好大的膽子!竟敢帶外人來此,當真想試試堂裡的規矩嗎?”
崔博元卻不理他,連跑兩步,跪倒在三位道士前面,哭着說道:“三位祖師在上,弟子今日過來時被官府爪牙擒拿,若不是這位兄弟拔刀相助,幾乎被打死,幾乎見不到三位祖師爺了。”
崔博元趴在地上,痛哭流涕,傷心不止。
白城站在一旁,沒想到崔家老二還有這等演技,當真是蛇有蛇道,鼠有鼠道。
崔博元哭個不停,居中的白髮老道皺了皺眉就要張口,左邊那位中年道士先張口說話:“博元不要傷心,凡事有爲師給你做主,你且把事情慢慢講來。”
聽到中年道士張口,崔博元才止住哭聲,將今夜發生的事情講述一遍,只是隱去了被追債的部分,而且將白城持棍打人的事情誇大了幾分,說的白城如何英勇無敵,就好似親眼所見一般。
中年道士聽罷,說道:“這事也怪不得你,你且坐下聽經吧。”
年輕道士口中呵呵冷笑,說道:“天底下哪有這等巧事,不是你膽小怕事,胡編亂造,就是小人設計,想要混入我們堂中,盧劍山你莫被他欺瞞!”
說完,年輕道士也不等中年道士張口,“噌”的一聲站起身來,駢指爲劍指向白城,大喝一聲:“老實交代,你是何人派來,竟敢來我玄龜堂作奸細!”
白城已看出這兩人不合,只是沒想到這股火竟然撒到自己身上,當真是無妄之災,張口說道:“道長說的哪裡話,小人不過是一個小小行商,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怎會會是奸細?”
年輕道士也不聽白城分辨,微微冷笑一聲,從袖中抽出一張符紙,憑空一晃,無火自燃,再往前一甩,一團火光徑直向白城疾飛過去,這一團火光見風便漲,初時只有茶壺大小,待飛到白城面前時已有車輪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