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青年的話,‘苟文武’又驚又怒。
他叫道:“這不是真的!不是,這是假的!日你仙人闆闆,我纔是苟大戶!我纔是苟老爺!”
管家急匆匆走來,將一摞照片遞給青年。
青年扔掉皮帶提了提褲子,衝着王有德和雲鬆開始展示照片:
“你們看看吧,這就是證據!”
雲鬆打眼看去。
照片內容複雜,有的照片上是一個穿着破爛、表情茫然的乾瘦青年,青年相貌確實與‘苟文武’很像。
有的照片是兩個苟文武的合影,裡面有一個滿臉傲氣,另一個畏畏縮縮。
還有的照片上是滿臉傲氣那個‘苟文武’露出手臂和胸口,上面皮膚乾乾淨淨。
另一個‘苟文武’手臂、胸口有不少細小傷疤,有的是刀疤,有的是火疤。
‘苟文武’顫抖着手拉開衣袖,手臂上有疤痕。
青年苟文武冷笑道:“你還有什麼話說?本老爺從小嬌生慣養的,身上乾乾淨淨。你是個野小子,六七歲沒了爹孃,只能自己在山溝裡摸滾打爬,所以一身亂七八糟的傷疤……”
“不、不是這樣!”‘苟文武’絕望的叫道,“我是從小太野了,所以纔有傷疤!”
苟文武不耐的說道:“你還是不死心是吧?行,那用最簡單的來證明咱們身份,找咱苟家老人或者鄰居過來,問咱倆點咱們小時候的事、問點家裡的密事。”
“不行,我失憶了!”‘苟文武’趕緊叫,“我纔是真的,我真的是真的!”
他看向周圍,哀求着說道:“真的,你們相信我,我纔是苟少爺、苟老爺,他是假的,我知道我是真的……”
苟文武冷酷的揮揮手。
護院上去將他拖走。
哀嚎聲一直在響。
王有德衝苟文武拱手笑道:“行吧,看來這件事正如你所說,我們撿到的這是苟少爺你的替身。”
“現在把他給你還回來了,那我們就先行告辭了。”
一個叫蒲大昌的漢子失望的說道:“唉,看來百倍賠償是沒有了。”
雲鬆淡淡的說道:“福生無上天尊,即使是一條狗吃了人家的糧食都得陪,何況是家奴呢?”
苟文武皺眉問道:“你們在說什麼?”
王有德笑呵呵的將替身吃了大力村糧食和西瓜的事說出來。
苟文武大方的一揮手說道:“不就是吃你們一點東西嗎?行,該賠就賠,管家,帶他們去算賬,一個銅元也別差他們!”
他又看向雲鬆問道:“這位道長可是前兩天救了錢家遺腹子的那位高人?”
雲鬆稽首行禮:“福生無上……”
“可不咋地!”王有德猛的大叫一聲,嚇得雲鬆一激靈,“不是雲松子真人是誰?”
苟文武便對雲鬆客氣的說道:“真人上我家門,實在是我苟家榮幸,現在天要黑了,你們留在我家吃個便飯吧。”
雲鬆再度稽首施禮:“福生無上天尊,恭敬不如從命。”
“好吧,老土送——呃,好吧,跟本老爺來。”苟文武只是客套一句,他以爲雲鬆會拒絕,沒想到對方直接答應了。
苟家大門大戶,一頓晚宴自然輕輕鬆鬆。
但苟文武硬是要請他們去吃館子。
沒別的意思,就是一個大門大戶不差錢!
飯店名叫大國民,門頭不大,勝在隔着苟家近便,就在苟家大宅的旁邊。
苟文武帶着兩人進了飯店,
跑堂小二趕緊上來點頭哈腰的迎接:“苟少爺——呸呸呸,瞧我這張破嘴,是苟老爺、苟老爺您來了!”
“喲,還有鎮長老爺和道長老爺,三位老爺裡面請,雅間給您們準備出來了!”
苟文武當仁不讓,帶頭上樓。
跑堂小二熱情的笑道:“苟老爺,您看咱們是不是先點菜?”
苟文武輕飄飄的說道:“點什麼菜?把你家的菜餚從頭到尾流一遍!”
雲鬆聽到這話忍不住咋舌:“福生無上天尊,太草了!”
他們這是大生意,店家上菜飛快。
陳皮雞、幹鍋狗肉、水煮肉、茶油炒雞、粉蒸肉、糯米丸子……
光是硬菜就佈置了一桌子!
但奇怪的是沒有魚。
明明老鎮前面有大河,這飯館卻沒有魚。
苟文武又要了一壺黔地出產的回沙茅酒,酒水如漿,酒味醇香。
他親自給王有德和雲鬆添酒,雲鬆婉拒了:“福生無上天尊,多謝苟施主款待,但小道只喝藥酒,不喝純酒,實在抱歉了。”
這麼多硬菜,他得敞開肚皮使勁幹,所以不能喝酒。
喝了酒耽誤吃菜。
苟文武嘆息道:“這真是可惜了,回沙茅酒可是一等一美酒,這店裡又沒有藥酒,要不然給道長買兩壺回去自己泡藥酒?”
雲鬆稽首施禮:“多謝苟施主,您可真是客氣,那就來兩壺吧。”
苟文武愣了愣。
自己是不是真的太客氣了。
雲鬆對此表示無所謂。
他對吃大戶向來沒有心理壓力。
大戶不是讓人吃的,那他們做的還有什麼意義?
酒菜都上桌了,苟文武招待一聲,三人開始胡吃海塞。
席上王有德有意無意的詢問苟文武舊事,苟文武一抹嘴巴說道:
“王鎮長,咱們鎮上這點事不要再提了,小小的山鎮,實在沒什麼好說的,要說有意思,還得說本老爺以前在省城上的洋學堂!”
王有德笑道:“對,我都忘記了苟少爺上的是洋學堂,這洋學堂學什麼的?”
苟文武不屑的擺擺手說道:“學的倒是沒什麼,主要學洋人的鬼話,什麼來是卡木去是狗,點頭爺死搖頭耨,要打招呼說哈流,要罵娘說法克魷……”
“這有意思的是在省城能見識到各種各樣的奇人,那個比如說吧,你們見過皮膚黑的跟煤炭一樣的阿非利加奴嗎?”
王有德訕笑着搖頭。
雲鬆放下筷子說道:“小道倒是有所見聞,阿非利加奴莫非是來自異大陸的黑奴?他們是不是頭髮短而捲曲、全身漆黑唯獨牙齒雪白,矮鼻子厚嘴脣?”
苟文武臉上的傲然之色頓時一滯:
可惡,讓他給裝到了!
他又不甘的說道:“對,阿非利加奴是異大陸的人,這沒什麼稀奇的。道長是修行之人,自然知道三界六道,那你見過其他道的人嗎?”
雲鬆問道:“其他道的人?什麼道?”
苟文武說道:“什麼道不好說,這人說他來自一個叫大明朝的地方,姓朱,是那大明朝的皇帝,但他的叔叔正在篡他的位……”
晴天霹靂!
雲鬆身軀猛的震動,他失態的站起身叫道:“他叫朱允炆?”
苟文武一愣,悻悻地說道:“道長還真是見多識廣。”
可惡,又被他裝到了,但他怎麼連這個都知道?
王有德不疑有他,驕傲的豎起大拇指道:“那是自然,別看我家真人年紀輕輕,其實修爲通天、見多識廣!”
雲鬆無意聽他的吹噓。
此時他的心裡正掀起驚濤駭浪!
朱允炆!
大明建文皇帝!
歷史上下落最神秘的皇帝!
怎麼會在這裡聽到他的消息?
他也穿越過來了?
雲鬆沒料到普普通通蹭個飯,竟然能得到這樣驚人的消息!
他趕緊問苟文武道:“苟老爺,這個朱允炆現在何方?”
苟文武搖頭道:“這我就不清楚了。”
雲鬆又問:“那你知道誰清楚朱允炆的下落嗎?”
苟文武說道:“不知道,應該沒人知道。”
“什麼意思?”雲鬆問道。
苟文武咂嘴思索了一下,說道:“我說實話吧,關於這個朱允炆的消息,我是從我同窗口中知曉的。”
他看看左右,揮手讓專門來服侍他們的店小二離開,然後站起來俯身湊向雲鬆說道:
“其實這事挺怪的,我和我那同窗是睡一個牀上的兄弟……”
“睡同一個牀?”王有德下意識驚呼,“沒想到苟少爺還有這嗜好,挺獨特呀。”
苟文武解釋道:“王鎮長誤會了,洋學校的宿舍與咱們學堂不同,我們在那裡住的是上下鋪!”
“我這同窗便是睡在我的上頭。”說着他伸手往上指了指。
王有德估計不知道什麼是上下鋪,問道:“他是睡在你身上?”
雲鬆不耐道:“上下鋪就是雙層牀,苟老爺應該睡下鋪,他的同窗睡上鋪——你別插嘴,讓他說。”
苟文武驚異的看向雲鬆道:“道長確實懂的多。”
“都與你說過了,我家真人學貫中西!”王有德驕傲的說。
雲鬆直接在他嘴裡塞了一根雞腿:“說了別插嘴!”
苟文武說道:“睡在我上鋪的這個同窗,其實很有些古怪,他會說夢話,而且是在午夜說夢話。”
“說夢話有什麼古怪的?”王有德不服氣的說,“我……”
雲鬆第一次有了殺人的衝動!
王有德注意到他殺氣騰騰的目光,趕緊閉上嘴不再說話。
苟文武說道:“說夢話確實不古怪,可他說的夢話很古怪。”
“他只有在午夜時分開始說夢話,說的都跟這個外道來的朱允炆有關。”
“每次說完關於朱允炆的話,他最後肯定還會問一句——”
“你到底哪裡去了?”
說完這話他一拍手,道:“你看,我同窗也不知道這朱允炆下落在哪裡。”
雲鬆問道:“那你這個同窗現在在哪裡?他叫什麼名字?”
苟文武說道:“或許還在我們學校裡頭吧,我離開學校的時候他還在。”
“至於他叫什麼我不知道,因爲他平時總是踽踽獨行,壓根不跟任何人說話。如果不是他說了夢話,我還以爲他是個啞巴呢!”
雲鬆失望的坐下。
苟文武看出他對朱允炆的興趣,問道:“道長,你也要找他嗎?”
雲鬆道:“對,小道想找到他問點事。”
他和朱允炆來自一個世界。
他想知道朱允炆是怎麼來到這個世界的。
換句話說,他想盡可能的找到回到原來世界的辦法,因爲他的父母、他的家還有他的電腦都在那裡。
如果可以,他希望還能再回家去看看父母。
然後儘快把電腦瀏覽器的記錄給刪除掉。
這是穿越之後他一直不敢去回憶的東西,每當想到父母要面對自己突然失蹤這件事他就會很難受。
他知道父母會更難受。
想到家裡的一切,雲鬆心情沉重起來。
然後他吃的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