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你們是什麼人?”
還沒有到大帥府,雲鬆跟隨鹿濯濯到了帥府外的街頭就被攔住了,有軍官發問,而他身後的士兵則上來就挺起了刺刀。
鹿濯濯面無表情的問道:“怎麼,諸位連我這個鹿家二小姐的樣子也不認識了?”
軍官敬了個軍禮‘啪’的使勁一跺腳,說道:
“回稟二小姐,您的樣貌卑職等牢記於心、永世不敢忘,但您所帶領的兩位先生卻是陌生面孔,卑職有軍令在身,不得不詳細盤查。”
鹿濯濯說道:“不用詳細盤查了,他們是我朋友。”
她伸手去推刺刀,士兵們趕緊收刀但沒有後退,而是遲疑的看向軍官。
軍官又是‘啪’的使勁一跺腳行了個軍禮:
“還請二小姐海涵!卑職等有軍令在身,凡進大帥府者務必盤查清晰方可放人進入,這是大帥令之規章!”
“還請二小姐饒過卑職等,軍令如山,卑職不敢抗令!”
他一番話說的斬釘截鐵,臉上表情也像銅澆鐵鑄出來的一樣,很有鐵軍風範。
雲鬆挺納悶的。
這鹿家軍一羣匪兵竟然還有如此軍紀?看來鹿敬天能抓穩黔地政權兵權確實是有一套。
軍官的鏗鏘氣魄和盡職盡責的態度讓他頗爲讚賞。
不過這樣等於是駁了鹿濯濯的面子,鹿濯濯當即冷笑一聲說道:
“大帥府有什麼規矩本小姐清楚,鹿帥軍令本意是防止不清不楚的人混入帥府,你阻攔本小姐的朋友,這意思是本小姐帶了不清不楚的人進帥府?”
軍官沉聲道:“卑職不敢,二小姐恕罪,卑職本意……”
“算了,二小姐,他是軍務在身,讓他調查我們就是,再說我有軍職,這個一查便清。”公孫無鋒勸說鹿濯濯。
有人從門內經過,看到他們後便急匆匆的離開了。
很快一名戴着大檐帽、穿着筆挺軍裝的男子踩着軍靴‘誇誇誇’走來。
男子相貌普通、身體肥胖,但氣質極佳,身上不需任何武器映襯,整個人便有一股兵鋒所指的鐵血氣勢。
他一出現軍官和士兵們立馬收手靠邊站立:“卑職等參見少將!”
少將。
金青山!
這個少將不是軍銜,而是一種尊稱,與大帥、少帥稱呼的意義一樣,是黔地給二號實權人物的尊稱。
雲鬆沒想到黔地軍政的二號人物竟然是這麼個樣子。
在他知道金青山的存在後便想過這人的形象。
在他心裡金青山應該是個劍眉星目、眉眼如鷹隼的帥氣青年,有着英俊的面相、筆挺的身材、冷酷的氣質——就像他看過的女生軍婚小說裡的男主角。
現在見面了他只想說一句‘相見不如懷念’。
而且現在他也理解了鹿濯濯想嫁給公孫無鋒的心情。
公孫無鋒只是年紀大一些,他的相貌氣質都是上上人選,放到地球上這就是標準的總裁大叔,這種人往夜店裡轉一圈就能勾引出一羣少女進行不犯法性選妃活動。
相比之下金青山的賣相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打個比喻的話,將兩人顏值身段女性化後,公孫無鋒是花容月貌、美豔絕倫的人間尤物,金青山則是粗魯笨拙、水桶腰大象腿的黃臉婆。
雲鬆捫心自問,讓自己選的話自己會選哪一個?
拍着良心說,他會選有錢的那個。
不是他愛財,是他爲人吃軟不吃硬,只能吃軟飯!
他正在這裡魂遊天外,金青山回禮走到了他們身邊問道:“二小姐與公孫少校怎麼在這裡?”
鹿濯濯往公孫無鋒身邊靠了靠,落落大方的說道:“回稟金少將,我家裡有點私事,我需要帶公孫和一個朋友去見我父親。”
金青山平淡的看了看雲鬆問道:“這位朋友是?”
雲鬆稽首行禮說道:“福生無上天尊,貧道雲松子見過金少將。”
金青山客氣的回禮,他笑問道:“原來是雲鬆道長,敢問道長道場何處?修的是什麼道?”
雲鬆說道:“貧道在四目觀修道……”
“四目道長是你什麼人?”金青山愕然問道。
在這裡又聽到這個熟悉而陌生的名字,雲鬆的心哆嗦了一下子。
他說道:“四目道長是家師,金少將莫非認識他?”
金青山點點頭道:“打過幾次交道,但我怎麼沒有聽四目道長提起過你?”
雲鬆說道:“這個貧道不清楚,家師的心思我猜不準。”
金青山與他客氣幾句又看向鹿濯濯。
鹿濯濯靜靜的站在公孫無鋒身邊,一個是玉樹臨風,一個是冰清玉潔。
很般配。
金青山的笑容變得有些勉強,他對軍官擺擺手說道:“二小姐帶的人自然信得過,讓她和雲鬆道長進去吧。”
鹿濯濯皺起蛾眉道:“金少將這是什麼意思?要進去的可不止我和雲鬆道長,公孫也要進去、也要見我父親。”
金青山搖頭道:“他不準進入帥府,這是少帥的要求。”
鹿濯濯陡然憤怒,她厲聲道:“公孫爲什麼不準進我家?我大哥憑什麼這麼要求?”
金青山繼續搖頭:“我不清楚,但這是少帥嚴令叮囑我的事,我之所以過來並不是湊巧,而是有人通知我來攔住公孫少校。”
鹿濯濯還要說話,公孫無鋒伸手拉住她的手臂低聲道:“別說了,既然是大少爺的嚴令要求,那我便不進去了,你與雲鬆道長進去便是,道長修爲高深,要解決你家中事應當是有他足矣。”
金青山的目光看向他抓着鹿濯濯臂彎的手。
公孫無鋒急忙收手。
鹿濯濯卻反手握住了他的手,仰頭脈脈含情的說道:“那你去找個茶樓等一下,我會盡快出來找你。”
公孫無鋒沉默的點頭。
他要撒開手,但鹿濯濯握的很緊。
雲鬆暗地裡一個勁皺眉頭。
這虎老孃們。
公孫無鋒如果背景不夠硬的話能被鹿濯濯給害死!
金青山面色不大好看,還是雲鬆主動打破沉默走過門崗。
結果軍官又把他給攔住了,說道:“道長請留步,您這腰上怎麼還掛着一頭、一頭野獸?”
雲鬆將隨身攜帶的令狐猹摘下,從容的掛在頭上。
令狐猹主動抱住他腦袋,他解釋道:“小道這是一頂皮帽子。”
軍官疑惑的看向他。
這道士是傻杯嗎?
他又說道:“那請道長張開手臂靠邊站,請您配合我們的檢查,我們要檢查你身上有沒有攜帶武器、會不會給大帥府製造危險……”
“不用查了!”金青山猛的大喝一聲,“讓他進去,趕緊進去!”
軍官倔強的說道:“對不住,少將,這是軍令……”
“是大帥的軍令還是你們大少爺的私令?”金青山打斷他的話冷冷的看着他。
軍官猶豫了一下選擇退讓,但他也有堅持。
他堅決不允許雲鬆帶阿寶進入。
他說食鐵獸很危險!
有驅虎吞狼的彪悍!
雲鬆便把阿寶交給公孫無鋒,鹿濯濯含情脈脈的凝視着公孫無鋒,見此金青山臉色越來越難看。
軍官默默的退回崗哨放行。
雲鬆跟隨鹿濯濯往裡走。
巍峨的大帥府逐漸顯示在他的面前。
大帥府整體座北朝南,他一路走來觀察牆壁能確定這是當前時代所罕見的鋼筋混泥土結構。
這是一座古典傳統中宮殿式建築,佔地廣袤,規模宏大,重門疊構。
雲鬆是去過故宮的人,這大帥府在構造上竟然不比故宮差許多。
就說府門,這門有頭門、二門、儀門之分,其中頭門和二門都是中左右三道闊門組成。
進門之後就是整體的府邸。
鹿濯濯對他頗爲熱情,很主動的給他介紹起大帥府的建築風格:
“牆面這種形式叫嵌線,下面用的是洗石子須彌座,有萬佛之威,能擋鬼祟侵襲……”
“你看前方建築的屋頂,這是我們黔地傳統的歇山式灰筒板瓦,兩邊是清式斗拱、彩畫架枋,有飛檐凌空的說法……”
雲鬆一邊聽一邊看,這可真是開眼界了。
大帥府不光有三道正門,在東西兩面還各有一道大柵門,柵門上有橫額,標有“轅門”兩字。
跨過前面大院就是大堂,堂面闊五間,進深七架,單檐挑山造,明間面闊約六米半,內部樑柱粗壯雄巨,再往旁邊有召見來府內拜訪的官員休息用的文官廳、武官廳和辦事人員及衛隊居住的宿舍。
此外大帥府裡還有鼓樓、花廳、亭榭樓臺、花圃等,甚至府後還建了一座廟。
看到這座廟後鹿濯濯臉上露出一絲傷感,低聲道:“我母親就在廟裡參佛,她日夜爲我父親、爲我們兄妹唸經祈福,爲我父親贖罪。”
聽到這話雲鬆笑了。
贖罪?
贖你嗎的罪呢!
只看這個大帥府的巍峨奢華就能知道鹿敬天這一家子生活的**奢靡,他們憑什麼能這麼**奢靡?還不是靠吸治下百姓的血!
大帥府裡有演兵場,鹿敬天今天沒有去他的總督衙門坐班,他這幾天狀態不好,便待在演兵場裡操練他的鐵衛團。
鹿濯濯領着雲鬆進大堂,她讓衛兵上茶,然後自己去找鹿敬天回來。
雲鬆喝着茶環顧左右。
大堂外的門庭裝飾一圈白石欄杆相圍,結構嚴謹,裡面是紅木整體的構造,廳堂內外不說金碧輝煌但可以說是富麗堂皇。
這時候一陣腳步聲響起,他以爲是鹿濯濯把鹿敬天叫來了,便放下茶杯客氣的起身。
結果進來的是四個青年,他們擡着一張軟牀,一個面目俊秀但神情陰翳的青年側躺在上面。
雲鬆猜出這就是黔地的太子爺了。
鹿敬天給這個大兒子起了個很霸道的名字。
鹿人王!
這名字雲鬆挺熟悉的,他在地球時候經常聽朋友說要去打路人王,顯然名字起的太裝逼不行,容易捱打。
鹿人王也捱過毒打,兩條腿都被打斷了。
正是因爲雙腿皆斷,所以鹿人王纔跟弟弟妹妹不對付。
當初他們趕赴築城的路上遭受過幾次伏擊,每次伏擊保衛隊都會懷疑說是‘大少爺的人’。
那會雲鬆對軍閥的內訌毫無興趣便沒有打聽內情,現在到了築城他才知道鹿家的混亂。
鹿人王這人不算什麼很有本事的二代,不過華夏大地不管是帝王家還是大戶人家都有嫡長子繼任家族大權的制度。
正常來說鹿家軍如果能熬到鹿敬天死而不解散,那鹿人王就是下一屆的大帥。
可是前些年鹿人王遇襲斷掉了雙腿,這就給他的繼任製造了很大變數——
如今可是亂世,吃人的亂世。
鹿敬天不太敢把自己辛苦一生的成果交給一個沒腿的殘疾。
現在外界盛傳,鹿敬天召金青山做女婿,便是想培養女兒做女帝。
所以剛纔在門崗上連一個小小軍官都敢得罪鹿濯濯。
爲什麼?
金青山已經給出了答案:那軍官是鹿人王的人。
這樣雲鬆剛進大堂鹿人王就來了便能說通了,顯然是有人將鹿濯濯帶人進大帥府的消息稟報給他了。
鹿人王進入大堂後很客氣的抱了抱拳:“四目道長的高徒雲鬆道長?”
雲鬆稽首行禮:“福生無上天尊,正是貧道,貧道見過大公子。”
鹿人王笑了笑說道:“不必多禮,說起來咱們可是算半個同門呢,你小師叔九目道長曾經傳授過我幾手絕學。”
雲鬆吃驚。
我這個小師叔看來不是什麼好鳥,竟然給軍閥子弟傳授絕學?這不是打自己的臉嗎?
鹿人王卻誤會了他的情緒,笑道:“他鄉遇故人,驚喜吧?”
雲鬆讚歎道:“老驚喜了!”
鹿人王點點頭道:“我也很驚喜,所以得到你來了的消息後便趕緊過來瞧瞧你。”
雲鬆聞言趕緊再行禮,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
其實他心裡在想:你扯你馬的蛋呢,你陰沉個臉這是來見同門?你這是來給同門上墳吧?
鹿人王對他的態度倒是頗爲滿意,他饒有興趣的問道:“雲鬆道兄,你來我們府上是爲了什麼事?”
這個不用隱瞞。
雲鬆將鹿濯濯交代他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
鹿人王聽後臉色凝重起來。
他說道:“道兄你被我那妹妹給耍了。”
“她沒有告訴你實情。”
“全部的實情!”
雲鬆吃驚:“啊?”
鹿人王說道:“這幾天可不只是我父親夢遊或者我那小娘夢遊,是他們兩個都夢遊!”
“這件事很詭異,詭異之處在於:我父親告訴我說我小娘夢遊,夢遊的時候便繞着花園一棵老樹轉圈,所以昨夜他磨斧子想要砍掉那老樹。”
“而我小娘告訴我的話不一樣,她說是我父親夢遊,而且一旦陷入夢遊時候很嚇人,面色鐵青、雙眼緊閉,行走動作僵硬,如同殭屍!”
說到這裡他目光灼灼的看向雲鬆:“我二妹只告訴你一部分實情,恐怕心懷不軌。”
這是明擺着來挑事了。
雲鬆表示氣得發抖:
“福生無上天尊,貧道聽了大少爺的話真是氣得渾身發抖,大熱天的全身冷汗手腳冰涼,人與人之間還能不能好了?貧道到底要怎麼做才能讓二小姐信任?她爲什麼這麼對貧道?”
鹿人王聽到這話後微微笑。
他感覺這個小道士很可愛,被自己一調撥就落入圈套。
雲鬆又問道:“大少爺,那大帥和二姨太的話到底怎麼回事?誰說的是事實?”
鹿人王臉上露出了迷惑的表情,說道:“這個我也難以下定論,實不相瞞,道兄,我家這件事很麻煩,所以你最好別去插手。”
雲鬆沉默。
鹿人王便又說道:“我並非是不讓你幫我那妹妹,而是真心實意想爲你好。”
“我家這件事不是那麼簡單的,你且聽我細說吧。”
“剛纔我告訴你的只是一些關於我父親與我小娘的事,想讓你知道我妹妹沒有對你說實話。”
“還有一些事我沒來得及說,首先我要問一下道長,你進入我們大帥府應該能發現,府裡各處有大量驅鬼辟邪的法器、符籙,對吧?”
“實不相瞞,這都是我父親請各地修士高人給做法所成,其中便有你天目門的鎮魔石目,正是你家九目道長所爲。”
“這種情況下,大帥府內不可能鬧鬼鬧妖怪,在我家之前秦大帥住過這裡,歷屆黔省總督也住過,從沒有鬧鬼傳聞。”
“但現在相關傳聞出現了!”
雲鬆說道:“福生無上天尊,貧道明白大少爺的好意了——大帥府內若是鬧鬼,這個鬼很厲害?”
鹿人王緩緩的說道:“恐怕不是鬼甚至不是靈,是地煞、是天魔!”
雲鬆悚然一驚。
鹿人王很滿意他的表現,說道:“道兄,如果你以爲我的猜測很可怕,那我接下來還要告訴你一點更可怕的事!”
“方纔你問我關於我父親和我小娘在彼此夢遊這件事上的說法哪個可信我沒有回答,這可不是我想故弄玄虛,而是我也不知道答案。”
“他們兩人的狀態我們無法觀測到,因爲到了夜裡我們後花園就會起大霧,然後我父親、我小娘還有他的警衛員全都會失去意識!”
“只有昨夜一個警衛員忽然覺醒過來,他去找了我們兄妹,將真相告知了我們,你猜他的下場是什麼?”
雲鬆問道:“他出事了?”
鹿人王冷冷的說道:“死了。 ”
“今天早上有人發現他不知道什麼時候也不知道他怎麼規避開了府里人的眼睛,竟然自己在花園裡挖了個坑將自己埋了進去——上半身埋入土裡而下半身露出在外,你能想象那個情景嗎?很詭異!很可怕!”
“不止如此。”
鹿人王湊上來對雲鬆低聲說道:“最邪的地方在於他當時挖坑留了一些土在地上,然後圍繞他的屍首四周土地上有腳印!”
“全是小小的、幼童的腳印!”
說完之後他陰森的笑了:“道兄,你說我那妹妹是不是要害你?這種事她竟然找你來解決,這用心是不是有點歹毒了?”
雲鬆沉重的點頭。
鹿人王趁着他低頭輕蔑的瞥了他一眼,忍不住的歪嘴一笑:你當自己是什麼東西就敢來摻和我們鹿家內事?
不知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