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事已畢,年關以至。
當這一系列的消息在整個王朝境內徹底鋪開之時,新年的腳步已經來到了衆人的身邊。
兵子父沒有在城中居住,而是將胡家在村中的莊子重新歸攏了一下,一家人住到了其中,習慣了靠自己雙手吃飯,習慣了勞苦耕作,所以這莫大的莊園中除了給阿妹尋找了兩個照顧的丫鬟之外,成了村中居民平日聚會,孩童們玩耍的場合。
驟富,並沒有讓張家三口人忘了本,這許多年村中百姓對於張家的照顧他們也並沒有忘記,現在有了回報大家的本錢,兵子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一直掌握在胡家的土地分發給村中的百姓,使得他們不需要每年再向自己繳納租子,緊接着全村新年的年貨,全部由張家一力承擔,村中自行組織一輛輛的驢車開進城中,一車車的年貨從城中運回山村。
兵子父那時常駐在手中的木棍沒有了,臉上深深的皺紋放佛也少了,整個人精神煥發。
阿妹的臉上也不再是慘白的病態,唐糖將自己空間袋中平日裡備着的一些補品都留了下來,城中的藥鋪也專門安排了一名大夫往返於城裡與村中,爲阿妹診病配藥。
這個新年對於張家三口來說,一切都變得美好了,只是夜晚住着溫暖的房間,舒適的被褥,午夜夢迴之時,兵子的音容笑貌總是會讓這一家三口在淚痕中驚醒。
對於真正的大恩人宋迪等人,不僅是張家三口人,整個村莊中的百姓也都格外熱情,盛情的邀請宋迪幾人留在這村莊中一起迎接新年。
家家戶戶燈籠高掛,對聯門神,孩童們在村中來回奔跑嬉戲,每一個百姓的臉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在阿妹不斷的挽留和不住的述說着農村新年的各種趣事之下,唐糖也動了心思。
看着老兩口那挽留的目光,宋迪選擇了留下來,兵子不在了,作爲兄弟,理應盡到一些晚輩的責任,給予兩位老人一些家庭的感覺十分必要。
老黑和耗子一個憨直,一個圓滑,深得老兩口的喜愛,整日裡拉着兩人奔忙於新年的準備中。
其實大家都知道,留在這裡的一個原因是宋迪,好幾個新年不是在軍隊中大家一起度過就是沉浸在修煉中,那種舉家團圓的感覺宋迪十分嚮往,威武城宋家並不能讓宋迪尋找到這種感覺。
新年伊始,家家戶戶都沉浸在喜悅中,整個村莊喜氣洋洋,孩童們挨家挨戶的奔跑拜年獲得糖果瓜子,女人們則聚攏在一起,圍坐抗頭上閒嘮着家常。豐收之年,男人們小賭怡情,尤其是有了老黑和耗子兩人的參與,村中的青壯年更是興趣大增。
不同於往年的,今年的新年衆人齊聚的場合從擁擠的挨家挨戶變成了曾經是胡家大院的張家大院。
宋迪不是不合羣,而是這種畫面讓他有些不敢去觸碰,害怕這畫面只是水中虛影一觸即破。
孩童們純真的笑容,女人們幸福的妝容打扮,男人們吆五喝六的滿足感,老人們皺紋中晚年的幸福~~~~
這溫馨的一幕,和諧的一幕,都深深的觸動了宋迪的心靈,世間溫暖真善美不過如是,幸福,有時只在細微之處。
這一畫面,沖滌着宋迪內心一直壓抑的情緒,也讓那些來自於前世、來自於童年、來自於戰場、來自於一切曾經傷害過自己的負面情緒。
有些時候,不過是一瞬間的感覺,不過是一點小小的感悟,不過是一次兩次短暫的眼中所望。
長長的吐出一口氣,一股濁氣從口中噴出,那股一直壓在宋迪內心深處的負面濃郁殺意,伴隨着這一口濁氣的吐出,消弱了很多。
心靈的洗滌,不過是一瞬間,濁氣的呼出讓宋迪胸內的血刀一震,濃郁的殺意固然是戰鬥中壓制敵人氣勢,漲足己方戰意的關鍵,可那些經過無數拼殺積累出來的負面殺意,如果不是有無在阻擋釋放,宋迪自己的內心毅力又足夠足,早已經影響自己影響他人,即便是這樣,宋迪有時候也會感覺到那股不斷上涌的負面情緒。
就是這溫馨的一幕,就是這和諧的一幕,就是這偏遠小山村中村民們面對新年時的幸福和快樂,一瞬間讓宋迪深有感觸,進而身體內濁氣吐出,鬥氣告訴運轉,不自覺間鬥氣越轉越精純。
“天地間的感悟嗎?”
宋迪沒有任何的猶豫,盤膝而坐於庭院之中,進入修煉狀態,都說紫級到宗級要憑一定的機遇和感悟,而宗級之上武者除了苦修、實戰之外,很大一部分要來自於瞬間的感悟,可以是天地間的百態,可以是戰鬥中的突破,可以是~~~~~
很多很多,萬宗歸一的目的是讓武者更加能夠與天地間融合在一處,世間萬物,自然的力量是最大的,在自然面前渺小的人類首先要尋求突破的地方就是融於自然、利用自然、借用自然~~~
宋迪這瞬間心靈被狠狠的沖滌了一下,那股來自與無數戰鬥累積成的殺意負面影響消除了一部分,趁此機會沉浸在修煉中,必有所得。
首先發現宋迪盤坐於冰冷的地面上是穿梭於庭院之間的孩童們,唐糖的糖果攻勢在此時起了效果,孩子們看到這奇怪的狀況首先就是跑入了阿妹的房間告訴唐糖外面那個哥哥生病了,突然坐在了雪地上。
宋迪這一坐就是足足的三天三夜,也使得村莊的整個新年有了一點點的不完美,唐糖也幾乎是三天三夜未睡看護着宋迪,儘管已經告知所有人不要去打擾他,還是害怕有人不小心去觸碰沉浸在修煉中的他,不說會不會影響他的修煉,就是此時環繞在他四周的鬥氣也會形成自己的防禦,一旦不小心很容易接近他受傷。
在這三天中,唐糖也過了一個不同的新年,看護宋迪的她並不擔心會出現什麼別的狀況,耗子和老黑也會來代替她守護這庭院中的宋迪。
與孩子們的玩耍,感受着村民們質樸真實的情感,每一個村民都對唐糖恭敬有加,可這恭敬只是排在親近之後,沒有名利的接觸,讓從小到大除了身邊一些身份幾乎相同的朋友之外從未感受過這種融於衆人之間輕鬆的唐糖心情大好。
一天的歡愉過後是夜晚的空寂,這時,有院落中那逐漸被積雪覆蓋的身影陪伴,享受一下熱鬧過後的平靜,這種感覺讓唐糖十分的滿足,對於她來說,這就是最真實的生活,最幸福的生活,有着時不時的歡愉,然後是陪伴在愛人身邊的長相思守,這種感覺實在太美妙了。
農村的新年,一般都是足足過上一個整月,今年有了張家的置辦,讓整個村莊的新年都過得異常豐盛,頓頓有肉,日日過年。
城中的城主和校尉帶着兵丁也拜訪了村莊,表面上是慰問兵子的家人,實則是知道了唐糖這個公主還沒有離開,不說巴結因爲距離實在太大,但最起碼不要讓公主記得這裡曾經出現過的差錯是最重要的。
本來還謹小慎微的他們看到這村中和諧美滿的氣氛,很快就被感染,在兵子父和一衆村民的挽留下,他們也享受了一下這數百人皆爲親人的感覺,大碗的喝酒大口的吃肉大聲的宣泄着自己的想法,酒足飯飽之後肆意的放縱自己的情感,可以唱戲可以表演可以雜耍。
連公主都能放下身段與這些村民融在一處,城主和校尉這兩個不大的小官則更加的賣力想要融入,直到後來是真心實意的感受到這裡的快樂,讓二人一年中的疲憊都在這一晚徹底驅散。
夜晚的天空中飄灑着厚厚的雪花,夜深了,已然醉意頗濃的城主和校尉不顧村民的挽留帶着人要離開。
院落中,那積雪覆蓋出來的大雪人在衆人喧囂的告辭聲中,啪啪的鬆動雪塊掉落下來。
一道不甚濃郁但卻清晰的白光在雪中閃現,直直的衝到夜空之上,盤坐於地面之上的宋迪從修煉中轉醒,感受着身體內強大的力量,不自覺的運轉鬥氣飛上天空。
同樣是初入,這徹底穩固住境界的初入卻是遠超剛剛踏入宗級時的力量,也讓宋迪明白了宗級的強大,僅僅是一小步的跨越,純粹鬥氣上的厚積就超過紫級整整一個級別的鬥氣能量,如果說紫級是一條小溪,那麼宗級就是河流,枝枝幹幹都比小溪要寬闊。
握緊拳頭感受着身體內充盈的力量,宋迪很是興奮,殊不知他看似平常的舉動卻讓地面上的村民和城主校尉兵卒驚呆了。
對於村民來說,眼界之侷限於武者與普通人的區別,如宋迪般躍於天空之上,對於他們來說宛如神蹟。而對於見識稍微廣一些的城主和校尉來說則是深深的驚愕,只是聽說過宗級的武者擁有開天闢地之力,騰雲駕霧之能,今日總算是得見,宋迪身上那白色鬥氣已然說明了一切,只要是鬥氣武者沒有人會不知道什麼顏色的鬥氣代表着什麼級別。
宗級武者,那一直冷冷不愛說話的男子竟然是超絕的高手?也難怪就連公主開口之時都會偶爾望向這個男子再開口。
等到宋迪落下之時,所有的人都帶着無比恭敬的目光望着他,校尉和一種兵卒更是懷着無比崇敬的態度小心翼翼的站在原地,如不是差距大到讓他們無法想象,這些知道宋迪也曾經是普通一兵的將士們,大有上前擁堵的意味。
城主和校尉心中想的稍微多一些,從今往後對於這張家一定要多加照顧,公主的出現可能是體察民情的一種姿態,可實實在在的宗級武者是張家那個犧牲兒子的戰友,這樣的關係讓他們篤定從前之後對於這村莊,對於這張家的態度。
宋迪修煉的終止,也預示着分離,距離天元學院每年一次的招考考覈,也進入了倒計時。
本想讓張家的三口人遷移到威武城或是帝都能夠就近照顧,可看到這一家三口與鄉鄰之間的和睦,宋迪打消了這個念頭,只是在分離之時,留給了這三人一句話。
“大爺大娘,如果今後遇到任何的困難可到城中傳書威武城宋家或是帝都鬥氣學院。如果在這裡過得不順心,也可以隨時來找我們。”把地址都留給兵子父親,威武城宋家、帝都鬥氣學院、明迪商會和鐵域城外的重龍軍團。
城主和校尉更是堅定不移的表態,一定會照料好這一家人。
“阿妹,好好的調養身體,我會按時的往這裡送一些好的補養品,如果以後身體好了,想要見識外面的世界或是怎樣,隨時來找我們。”兩位老人是不願離開家鄉,可阿妹的年歲尚小,唐糖與之交往的也不錯,不想讓她一輩子窩在這裡,遂留下了這樣的一句話。
沒有再留下過多的財物,以這樣的生活狀況胡家那些貪污掉郵寄來的錢財,足夠一家三口安安穩穩衣食無憂的生活一輩子,懷璧其罪,擁有太多了對於這一家三口並不是好事。
沒有讓這一家三口太遠送,宋迪四人騎馬迅速的離開,也沒有在城中停留,簡單的互相打了聲招呼,四個人分道揚鑣。
直到分別,老黑也沒有與宋迪和耗子說什麼,那副明顯有着難言之隱的模樣兩人早有察覺,只是習慣了絕不互相干涉對方的承諾讓兩人沒有主動開口。
耗子前一步前往了瑪雅帝國,商會現在不能缺少他;宋迪則和唐糖共乘一騎開始了修煉之路,唐糖的鬥氣達到了屏障,也許在回到天元學院之時能夠再進一步。
三個方向奔開之後,老黑不遠處停了下來,望着兩個方向逐漸消失的黑點,喃喃自語道:“兄弟們,希望在不遠的將來,你們還能認我這個兄弟,對不起了,各爲其主,我是有苦衷的,希望你們不會怪我。”
狠狠的拽了一下繮繩,老黑臉上再不復那憨直的粗暴,眼中閃過複雜的神色,雙腿一夾,馬匹逐漸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