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曾經數次被意外打的措手不及,當我以爲能夠掌握命運,不想終被命運玩弄於股掌。”
“我開始憎恨它,開始固執認爲,有些事情必須被改變。開始思考——”
“如何去創造意外,將別人也打個措手不及!”
“玩弄陰謀?不,這種我一直以爲擅長的手段,在真正的大師面前,其實還很生澀。”
“現在,我更喜歡把某些改變,看成是撩撥命運,讓別人踏入意外的陷阱,而非輕佻的鬼蜮伎倆。”
“這其中的差別,本質在於我知道命運大概的走向,天然擁有脫出世俗桎梏的眼光,非止於猜測。”
“同樣生澀對於命運的改變,能讓真正的陰謀大師,都嗔目結舌。”
“其實慕容有一句話是對的,雖然我並不如何認同,站在自己獨有的角度。”
“劇情人物,未嘗不能當做NPC。我不同意,因爲那太自大,也容易誤導了思維,何況誰願意承認自己是NPC呢?我其實又有些贊同,因爲我們,的確在降臨的那刻,註定擁有更遠的視界,高高在上!”
“心在上,人在下。體會的是感覺,遠眺着已然蒙上迷霧的人生!”
“要有所得,必有所失。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我,從未做錯。”
柳毅一人面海,自言自語。
形貌上的差異,已經讓他和斯巴達戰士間多了一層隔閡,世事有時就是那麼簡單,沒有人們想象的複雜。
人羣中忽然多了一頭喪屍,誰又會再把它當成親人、朋友,本就不適宜。
柳毅無甚惋惜,眺望着偃旗息鼓的薛西斯大營,十幾裡外秋毫畢現,距離完全無法阻擋他的視線,擴散着精神感知,他又能察覺,那個男人也以某種手段監視着他。
一如全面進攻的號令只是迫他撤退,小範圍的戰爭,萬人左右,“薛西斯”完成可以當成遊戲看待。
這不表示,他的目的已經從征服希臘變成一次險要關隘前的賭氣。
主宰會不會發布必死任務,柳毅不清楚。
假如他只是一個普通人,正常戰爭,到這時大概也已經死了。
可他不是,哪怕劇情再怎麼被破壞,這一畝三分地上,他依舊勉勵的掙扎着!
“‘薛西斯’的力量,若真屬於邪惡。在這樣的低等位面,怕是不能與光明共存的,諸神亦無力過於干涉凡間,更別說魔法奧術滿天飛。”
柳毅做出如是判斷,心頭微鬆,亦覺得有些疲累。
一人包攬整個團體協作的分量,果真很難。假如能有個值得信任的幫手,更多計劃,能被施展。
溫泉關上的海風呼呼作響,天然的峽谷宛若風琴,彈奏着並不如何美麗的樂章。
戰士們收斂着陣亡戰友的屍骨、當然是那些還能被收斂的。
柳毅眺望着烈日,時間點點滴滴流逝。
雖然這會讓此刻介於生死間的他異常難受,時間又誠然成了一種讓人緊張的東西!
他忽然想起夏沫,那個明明是資深者,看着卻顯然缺少信心的女孩,一定會很滿意自己安排的“禮物”,當然,更大可能是她根本享受不到。
夏沫說,她的任務是讓援兵在適時的時間出發,柳毅覺着對方話裡有所保留。
主宰豈會讓一件原本順應劇情的事情,成爲資深者任務?也許會發生,又必定施加上更多限制!
柳毅笑了,每每苦澀過後,他總是笑的暢快。
其實他有句話始終沒對夏沫坦白,他一直想告訴那個還算比較識趣的女孩,可惜她終究不是他的同伴:
“假如我們連自信都沒了,那還剩什麼?”
主宰可以隱約干涉命運,又或者它近乎全知全能,凡人一舉一動都被把握着,那和干涉命運本身也無區別。
柳毅干涉不了命運,他卻可以主宰自己!
一個人若擁有了自己,那便擁有了全部,何來的絕望!
這是他忽然生出的感慨,非復夫子所言。
他這時再仰望日頭,已經不那麼刺眼。
...
夏沫款款而行,不去關注王后眼中的痛惜,懶得看席朗得意的神情。
她全副心神,俱都集中在那兩名黑衣人身上。也只有席朗這種實力派議長,才能在這般莊重的場合,帶來這樣身份不明的人。
夏沫拽緊了符籙,她共有冰火雷三道符籙,合成一張,絮亂的元素氣息流轉,這是主宰出品道具的神奇,完全違背客觀魔法定律。
兩束四道冰冷的目光如芒刺來,夏沫感知到死亡的氣息。
前次利用獎勵積分強化本身,她幾乎全都砸在精神力方面,走着念能戰士的道路。
這是公認最脆弱,初期投資收益最好的一條道路。
只有精神力,是靈魂在降臨時能夠保留最好的一種能量,只要這種能量不超過隱晦的位面限制,主宰不會橫加干涉。
三百點精神力,已經可以清晰察覺外人的目光,甚至一些低位面能量氣息。
夏沫先前之所以判定柳毅的獨行者身份,又不敢派出蟬諜監視,亦是由於精神外放感知,那個男人身上似乎揹負着主宰的枷鎖。
這隻能說明,他所帶入這個世界的力量太強大,已經破壞了平衡!
毫無疑問,只有神秘的獨行者,才能出入到其他輪迴小隊的劇情,纔會擁有這樣恐怖的力量!
“妮爾,說說看,邪惡的王后,究竟是如何用利益誘惑你,企圖迫你誣陷正直的我!”
席朗可惡的聲音打斷了夏沫的聯想,少女擡起頭來直面着議員們,殊無恐懼。
只是那兩個怪人窺視着她的目光,如芒在背。
“卸磨殺驢?”
夏沫覺得很好笑,自己又沒表現出不受掌控的一面,這席朗變臉也委實太快。
她卻不曉得,在某些陰謀者眼裡,不受控制的,當然是提前拔除更好。
“誘惑?誣陷?”
少女忽然流露出誇張詫異的神色,回頭漠然盯着席朗,指了指他身邊那兩個完全藏在黑袍下的佝僂人形。
“不,不,不!王后從來沒有誘惑我,也並未蓄意誣陷你,我想你肯定是誤會了。就像誤解了某個概念,自以爲找來這樣一些傢伙,就能控制我,實在是可笑。”
夏沫優雅着舞牙弄爪的樣子,令得席朗愕然無措,就連本來竊竊私語着的議員們,都一派寂靜。
他們是在不明白,戰戰兢兢走進來的小侍女,踏上舞臺後怎得變了個人似的。
他們當然不知道,本身所具備權威在輪迴戰士眼中狗屁不是。如果在議會外還要擔心斯巴達戰士的強大,那麼狹小的議會內!
“轟!!!”
一顆火球準確的轟中一名黑袍人,直接將他連人帶袍燒了個乾淨,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
另一名黑袍人正待反應,夏沫早已變動手勢,掌心黃紙符籙一抖,又一道白光遁出,嗖的命中目標,掌握微弱死亡之力的黑袍人剎那成了冰雕。
一邊炙熱無比,一邊又是寒意催人。
席朗駭然失色,連連後退!
“衛兵!衛兵!”
已經有反應快的議員叫嚷起來,守在門口的斯巴達戰士應聲而入,他們卻只見吼得最大聲的那位,“卟”的被一道精光釘死在座椅上。
正中小圓臺立着的夏沫,一手持弩,一手張開對準席朗。
一道扭曲的黃色符籙緊緊貼着掌心皮肉,閃爍着藍色雷火。
最先入內的斯巴達精銳戰士,甚至沒有看清她持弩的動作,就彷彿那柄威力大得嚇人的*,是憑空出現!
他們可是精銳中的精銳!
領頭的斯巴達隊長,本能就想拔出短劍投去,他屬於席朗一派,方纔送來“贓物”的,就是他的人手。
這時,王后卻忽然出現在他身邊,用力按住他的右手。
一個女人的力量當然比不上他,可這個女人在沒有倒下前,代表是整個斯巴達都沒幾人能承載的權威。
此刻情況有變,他並不想再把皇黨得罪死。每個上位者都懂得留後路,議會麾下的戰士也一樣。
夏沫這時冷笑着將*轉向闖入內裡的少量斯巴達戰士,畏懼軍隊,不代表依仗道具,還對付不了幾個丘八,況且她又無需顧忌事後。
精巧的機簧早把弩矢送上彈道,那處戰士一見,立刻結成陣勢規避。連守衛隊長都不例外,更是舉盾把王后擋到身後。這變臉速度,果真是尋常斯巴達戰士拍馬不及,不愧常年受到議會薰陶。
這樣一來,夏沫只好旋了個身,裙裾帶起小片塵埃,*對準席朗,符籙衝着坐席上的議員們。
衆議員頓時更慌,弩箭一次只會死一個,巫術可是一掃倒下一片。霎時,那些被瞄準的議員,一個個矮下身子,終歸是曾受過嚴酷訓練的斯巴達人,懂得規避,而非無謂的大吵大鬧。
圓形環座,另一面不受威脅的,見狀悄然朝着入口撤退。不論面對如何非常規的力量,軍隊總能帶來更多安全感,全民皆兵的斯巴達也一樣,專業人士更受信任嘛。
'“咳、咳,妮爾小姐,我想你一定是誤會什麼了。我們明明相處愉快,您怎麼忽然就翻臉,變得如此不友善。”
席朗也顧不得言辭間會透露多少東西,斯巴達人總不會把他綁在火刑架上燒死,執行這事兒的神廟也覆滅了。
他努力擠出一副友善的笑臉,猥瑣依舊。
“妮爾小姐,顯然,您並不瞭解全部。這兩個,不是我的人,他們是薛西斯派來的間諜,企圖通過威脅我達到兼併整個斯巴達的目的。所幸,陰謀在您的洞徹下提前告破。我相信,斯巴達人一定會感激您的行爲,而不會追究您使用非常力量的來源。”
席朗指了指凍在堅冰裡的黑袍,這位至少還有個人樣。另一面的焦屍,形象實在不堪,連他都不願意多看。
“下命令!”
夏沫冷冷的發號施令,她哪有心情聽席朗聒噪。
任務就像一場場賭博,想要以更小的代價完成,必須去冒險。通過非常規手段,往往能取得非常好的效果,當然也有可能提前換來絕望。
這是輪迴世界公認的準則,夏沫在小隊空間紀事石碑置頂幾行看到了這句話,深有同感。
她第一次輪迴便是賭命賭來了生機,否則那個更瘋狂更不適合她發揮本職優勢的世界,哪有她的活路。
“咳咳!”
席朗正待再說些什麼,看來他對自己的口才頗有信心。
“嗖”的一響。
一枚快逾雷霆的短矢直接在他臉上劃出一條血槽,而後“啪”地釘入牆壁,直至末羽。
席朗痛呼,躬身捂住面孔,滿腹草稿煙消雲散。
機簧快速彈動,不到一個眨眼,又一枚寒光閃閃的弩矢從彈夾彈出,滑入彈道,好一柄精巧利器!
“下令!”
夏沫冷聲說着,根本不考慮後果。
她只需要席朗下令,然後軍隊按時出發,那便足夠!
就像她原本所在位面綁票一樣,綁匪提出要求,官方總要做出些迷惑視線的動作,而後考慮抓捕。
她現在要的,就是動作!做給主宰看的動作!
席朗怨毒且畏懼的盯着夏沫,完全無法這個巫婆無腦無知無厘頭的想法。
他惡狠狠朝着那些未被夏沫威脅着,匆匆離開的議員,其中有不少是他的黨羽。
“沒聽到妮爾小姐的命令,既然這並不違反斯巴達制度,就快去操辦!”
雖然目前還屬於節日,神諭也警告不能出征,實際上在這個位面,斯巴達人並不如何尊重傳統,不似慕容所述“歷史記載的希臘”。
真正對於斯巴達人存在威懾的,一是神權,一是政權。
席朗代表着政權,神權這時不可能發言,王權派系則對此令保持着沉默,他們更不希望國王死在前線,雖然這樣頒佈出征救援的命令,實在是打臉。
一些頑固分子正待反駁,直接被佔據優勢的兩黨堵着嘴按了下去。
過程出奇順利,雖然議會中上演的一幕實在不堪入眼,軍政罕有一致,斯巴達顯示出極高的軍事效率。
不多久,就在許多議員自怨自艾着勇氣不再,更多不明所以的斯巴達公民聽到流言,紛紛圍堵住議會大門,想要進去看個究竟,這些人可比議員們有勇氣多了。
收到消息,駐紮城外的軍隊也開始朝着溫泉關開拔,竟然沒鬧什麼幺蛾子,也許那些士兵收到命令,早就熱血沸騰。
這時又發生了一個意外,四方軍營,某支將軍和其嫡系,不知所蹤!
日頭漸盛,圍堵着議會的斯巴達人們,忽然發現街道上走出一羣羣披甲執銳的斯巴達正規戰士,他們列着整齊的陣勢,矛尖對準了議會!
人羣中短暫的騷亂並沒有引起流血衝突,因爲一位他們同樣熟悉的斯巴達將領,舉起了代表國王權威的印璽,那是國王陛下留給皇后的信物。
於是他們自發從軍隊們留下的缺口中魚貫離開,想一同混出去的議員,則被粗暴攔了下來。有心人隨即發現,不少提前離開的議員,根本就被這羣戰士羈押後方,披頭散髮,狼狽不堪,卻又是誰去傳的軍令?
斯巴達人不擅長陰謀,尋常也寡言少語。但他們尊重國王,尊重王后,尊重守護着他們的勇士,更甚議會。
所以泰半公民都默許了政變的發生。
議會中,夏沫焦急的等待,將近一個鐘頭,斯巴達城又不大,怎麼着也該有所迴應。
她又仔細計較了一番,對照着任務描述,從說服席朗,再到議會下令,最後是軍隊按時開拔,這便算完結。
任務這樣顯示着:任務一,當斯巴達戰士抵達溫泉關後第三天,說服席朗,促使議會下令,援軍準時趕赴溫泉關。任務完成,獲得獎勵積分一千,任務失敗,抹殺。
假如軍隊已經開拔,沒理由到現在還不提示任務完成,計時傳送回歸。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軍隊呢?軍隊怎麼還不出發!”
夏沫失態的尖叫着,被威脅的那撮議員,不得不再次俯首,生怕少女過於激動,一道巫法順手砸了出去。
席朗也是心驚膽戰,那明晃晃的箭矢可不比巫術威脅來的小,怎麼都是個死字。
他腹誹着少女不愧是女巫,體力這般好,站了這麼久姿勢都沒變過,也不嫌累。
那廂斯巴達守衛隊長倒是看出夏沫動作間的僵硬,眼中精光一閃,持矛就欲投擲,可惜再次被王后攔下。
他雖然樂得向王黨賣好,不代表就是搖尾乞憐的寵物,心中怒火漸起,可惜那少女敏銳的洞察了他的意圖,只得作罷。
這時,那少女慌亂的小臉上,忽然露出驚駭欲絕的神色,彷彿聽到了惡魔的呢語!
“不!不!不該是這樣!時間還沒到!時間還沒到!你作弊!你作弊!”
少女自言自語着,忽然就扔了*,滿面絕望的揮舞着手臂,掌心雷光一閃,轟的炸飛一片牆角,不少議員被碎石砸死砸傷,受了無妄之災。
席朗早就臥倒,一下朝前滾去,敏捷的抓住那柄早就垂涎已久的*。
可惜尚不等他反擊,衛隊長也沒來得及下令!
夏沫身上忽然冒出縷縷扭曲的灰煙,整個人彷彿被無形的火焰灼燒,皮肉焦枯碳化,滿堂盡是她淒厲的慘叫。
“啊!!!”
“啊!!!”
轟隆!
殿堂正中滿地打滾的焦屍遽然爆裂,席朗措手不及,被黑灰撒了一頭一臉!
滋滋!
彷彿通紅烙鐵印上皮肉,席朗倒地哀嚎,是人都知道發生了什麼。
那柄滾落一旁的小*,就那麼在衆目睽睽下,一點點淡去。
議堂外傳來整齊的號令聲,王后複雜的看了眼夏沫殘骸,見無人注意她,恨恨瞪了瞪那羣尸位素餐的議員,悄然朝着外間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