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啓秉大人,在下姓陸名詹字靜端,十年前高中進士二甲。如是仕途順利,官職該當不低。”那人長嘆一聲,開始回憶往事:“那年我初中進士,大喜之中準備返鄉。臨別之際,同窗好友五、六人爲我餞行,秦淮河邊一場歡聚。我喝得醉意朦朧,在花船自彈自唱了一曲,令所有人擊節叫好。回去後我倒頭便睡,一覺醒來卻已經置身於陌生的深宅大院裡,只見門口站着兩名大漢,院中卻有數十名風姿綽約的女子,正在跟樂師習琴練唱。
正在疑惑之際,忽然有個寒氣逼人的老者走進來,斜着眼睛看着我,口氣淡淡地道:‘從今而後,你就留在這裡填詞作曲,不用回去了!’
我聽了十分詫異,問道:‘你是什麼人?怎能說這種話?我是朝廷命官,豈能受你的約束?’
老者沒說話,卻從身上取出一塊刻了紅字的鐵牌。
我一見就覺不妙,因爲那不是別的,竟是王公貴胄才堪擁有的丹書鐵券!我大聲叫道:“你私囚官吏!知法犯法!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容不得你來作祟!”
老者復又取過一方白玉,手指輕拈,化作齏粉!
我心頭駭異,顫抖着道:‘你……你想嚇唬我?’
老者面色冷峻:‘你就認命吧,老老實實作曲千首,放你回去。’
我奮力爭辯:‘休想!我決計不做!寧爲玉碎,不爲瓦全!’
老者目露兇光,冷哼道:‘你若不願,儘可懸樑自盡!我將你拋屍街頭,讓野狗撕咬,保管沒人查問!’
我呆立半晌,別無良策,不得不屈服。
從此,我就被困院中,一連兩年足不出戶。到後來實在難過,忍不住放聲大叫:‘要作佳曲,必須觸景生情!如此關在房中,無情無景,如何作曲?不行,我要出去透透風!’
沒多久,那滿身寒氣的老者又來了。沒想到他這次竟然答應了我的要求,卻派兩人跟着我:‘你們負責照顧陸先生,京城之內任他來往,只要能五天作一首曲子,不要約束他的行止。’
自那以後,我的日子纔算好過了一些。只是兩人跟得既緊,功力又高,我始終找不到逃走的法子。
就這樣過了許多年。直到今年五月,跟一位算命先生結爲知己。有一天,他跟我‘之乎者也’聊了半天,忽然壓低了聲音道:‘午後梨園,崑曲悅耳。’
我不明白他說話的意思,卻看出他的眼光中含有深意。
夫子廟前有個很大的戲園,經常演出各種戲曲,我以前也進去聽過多次。
那天進去的時候,正演着“漢宮秋月”。我坐在後排,正聽得如癡如醉,忽然有人遞過來一個布包,轉頭看時,原來是算命先生。他低聲說道:‘面具一副,戴上速走。’
我環顧四周不見那兩人,於是低頭戴上面具,緩緩走出戲園。
負責盯我的兩人正站在門外,原來難忍戲曲纏綿悲涼,因而躲在外面守着。他們並沒有認出我,看我一眼就將頭轉開了。
經過一個月的輾轉,我終於回到家裡。
可是到家方知,早已物是人非,不但父母雙亡,娘子也……已經不在了……”說着淚水涔涔,從懷中取出一副面具。
葉昊天和蘭兒聽了好久,心中替他難過。
葉昊天看了看面具,感覺做工精良,似乎跟自己用過的差不多。
蘭兒心中不忍,問道:“尊夫人究竟哪裡去了?”
陸詹神色茫然:“我回來的時候,家裡只有一個老家人,又聾又啞,給了我一封信柬,上面淚痕點點,原來是娘子的留言:‘枝上流鶯和淚聞,新啼痕間舊啼痕;一春魚鳥無消息,千里關山勞夢魂……’我找了三個月,也沒有一點蹤跡,卻不知道她到底怎樣了。如今心灰意冷,滿目淒涼!唉!”
葉昊天勸慰他道:“莫急,說不定你家娘子還活得好好的。待我幫你查查。”說着取出龜鏡道:“她叫什麼名字?”
陸詹半信半疑地看着他:“夫人姓謝,閨名靈嬋。”
葉昊天一手托起龜鏡輸入功力,一手在上面寫了“謝靈嬋”三個字。很快鏡中出現一個留着長髮的女尼,獨坐靜室敲着木魚。
陸詹也看見了,渾身顫抖不敢說話,生怕打擾他施術。
葉昊天仔細察看了一會兒,最後道:“她在東林庵。”
陸詹先是心中狂喜,接着面色如土,口中喃喃道:“東林庵,爲何是東林庵!這可如何是好!”呆了半晌,看到葉昊天不解的樣子,他解釋道:“九江府尼庵百座,名聲最大、最難進出的是東林庵。本地傳說,數百年來,沒有男子能夠入庵,也沒有女尼能出來還俗!你道爲何?東林庵有個出雲神尼,修行八百年,已成仙體。她擇徒極嚴,所有弟子入門之時都要宣誓:‘一入沙門,永不回頭!要想回頭,除非……除非……’”
蘭兒急道:“除非什麼?”
陸詹道:“水漫東林庵,火焚天魔石,鐵樹開花,石魚現世!”
葉昊天沒聽明白,問道:“何謂天魔石?何謂石魚?鐵樹開花又是哪裡的鐵樹?”
陸詹愁眉苦臉地嘆道:“我生於斯,長於斯,經常聽人說起這幾句話。天魔石是距離東林庵不遠的一塊極其堅硬的石頭,形如魔女,其像不雅,刀鑿斧砍難損分毫,據說必須天火焚燒才能除去。石魚是一種產於廬山石門澗的小魚,體長寸許,呈淡黑色,曬乾爲金黃色,據說吃了能延年益壽,增長功力,乃是修真人千方百計尋覓的珍品。可惜五百年前就已經絕跡了。鐵樹指的是東林庵前栽種的一株碩大的鐵樹,歷經八百年都未曾開花。東林庵位於潯陽江邊,高出江水甚多,水漫東林庵更是不可能的事!”
葉昊天想了想道:“別急,我們試試看。”看到對方難以置信的樣子,他微微一笑道:“陸兄請稍待,我們出去一趟,看看能不能找到石魚。”說着找了個深深的花瓶,用繩子拴住細口,然後叫上蘭兒向外走去,出了院子,很快來到廬山石門澗。
距離石門澗不遠,有一個很大的瀑布。每逢春夏雨後,澗水流濺,瀑布推石卷樹,聲震數十里。
來到瀑布邊,葉昊天首先看到石壁上刻着憨山的一首詩:“萬仞香爐峰,一派九江水;水上出青蓮,人在蓮花裡。”擡頭近看,瀑布滾滾而下如同萬馬奔騰。他運功於胸前的通靈寶玉,在澗水邊來回走動,寶玉始終靜悄悄沒有動靜。向下遊走了兩三裡,仍然沒有任何發現,他心裡揣測:“難道石魚真的絕跡了?”
又回到瀑布邊,葉昊天遙望瀑頂,對蘭兒道:“我們上去看看,說不定那兒也有天池!”
蘭兒聞言心中一振,當即跟着他騰身而起。
站在山頂,放眼望去,面前果然有一個數十丈大小的天池,只是邊上陡峭狹窄,也沒有綠樹掩映,不像雁蕩之巔適於人居。見此情景,她的心裡有些失望。
葉昊天在天池邊走了幾步,忽然感到通靈寶玉熱了起來。他心中高興,忙四處追尋,找了半天,在西北角的岩石縫隙中發現了一羣石魚,體長寸許,呈淡黑色,約有百隻。他捏碎一粒補中益氣丹投入花瓶,花瓶頓時充滿香氣,然後手提拴口的繩子,將花瓶慢慢沉入水中,逐漸向魚羣靠近。魚兒很快聞到了香味,爭先恐後向花瓶中游去,爭食裡面的靈丹妙藥。他輕輕提起花瓶,發現至少捉了五十隻,感覺太多了,就放回去一些,只留下二十餘隻。
蘭兒看他捉魚的方式很有趣,在旁笑道:“公子暴殄天物!捉魚也用靈丹!”
葉昊天“呵呵”笑道:“石魚太小,又有靈性,無法用網捕捉,不得不如此。走吧,我們回去,做碗石魚羹嚐嚐。”
蘭兒笑嘻嘻的看着他,讚道:“跟着公子真是有福!”
葉昊天拍拍通靈寶玉,笑道:“九天神器,豈同一般?”
回到城裡,剛到陸宅,就發現陸詹在門口心神不寧的走來走去。
葉昊天招手讓他進入院中,將花瓶放在石桌上:“魯兄請看。”
陸詹只看一眼就驚呆了:“這……這……看起來真的是石魚,先生一下子就找到了?”
葉昊天安慰他道:“陸兄莫急,既然石魚有了,尋回尊夫人大有希望。我們先嚐石魚羹,然後就去東林庵。”
說話之間,蘭兒已經快步向竈房走去,升起火來,鍋裡放了清水,投入八九條石魚。她想了想又放了點小米,慢慢燉了半個時辰,結果出來的不是石魚羹,卻成了石魚粥。
每人盛了一碗,味道竟是極其鮮美。
葉昊天見鍋裡還有一些,就讓陸詹全都吃了。
吃完以後,陸詹覺得渾身發熱,似乎有股氣在身上走來竄去。
葉昊天傳了他一段簡單的導氣口訣:“陸兄依法施爲,當大有裨益。”
陸詹認真導引,不到半個時辰,感覺渾身舒暢,似乎有用不完的力氣。他走入院中,將蹲在門口的石獅子一提,沒想到竟然舉了起來!那石獅子足有兩三百斤,平日想也不敢想。
葉昊天讚道:“石魚果然是難得的聖品!陸兄的功力已經相當於常人練武二三十年了。”
“真的?”陸詹又驚有喜。
葉昊天提了花瓶,笑道:“走吧,去東林庵。”
陸詹忙不迭頭前帶路。
出了九江府,才行不遠來到潯陽江邊,沿江而上,首先看到天魔石。那是一塊淡紅的石頭,形象宛如裸體的少女,眉眼間卻有些淫蕩的神色,怪不得庵裡的尼姑看着不順眼,立下“火焚天魔石”的規矩。
蘭兒早已面色緋紅轉過頭去。
葉昊天讚道:“如此美女,天生麗質,卻被老尼姑忌妒,不得不毀掉。真是太可惜了!”說着伸手在石像手臂上摸了一把。
此舉早被蘭兒眼角的餘光看到了,她面現薄怒,口中嬌嗔道:“公子!你做什麼呢?”
葉昊天微微一笑,說道:“這是一塊奇特的玉石,只有玉石纔會這樣堅硬。若是普通石頭,我用半分力就會化爲粉末,而這塊用了兩分功力,卻只能留下一點痕跡。”
蘭兒略顯釋懷,莞爾一笑道:“原來公子是察看石質啊!”
陸詹湊近前去仔細察看,發現石上果然有一個兩分深的痕跡,禁不住暗暗佩服。
“請陸兄讓開些。”葉昊天對着玉石輕輕發出一道火印。烈火將六尺高的玉像籠罩起來,盞茶功夫,玉像竟然像蠟燭一樣融化了,退去外面厚厚的一層,裡面留下的赫然是一尊莊嚴肅穆的玉觀音,顏色青綠,高約三尺。
這時,葉昊天耳內隱隱聽見渾厚的女聲梵音:“救我法身,脫離邪域,公德簿上,佛心十萬。”他似懂非懂,卻不知聲音來自何處。
這一刻,蘭兒驚奇地發現,葉昊天的身上籠罩着一層淡淡的佛光,似乎陡然增加了神聖之感。
陸詹也注意到了,只感到心中震撼。
葉昊天讓蘭兒捧了玉觀音,繼續向前行去。
不一會兒,三人來到一座很大的尼庵前,庵內傳來誦經的聲音,梵唱悠揚,青煙嫋嫋,展示着無盡的興旺景象。門前有一株高達三丈的鐵樹,蔥綠的葉子從上方垂下,將半個尼庵掩映在綠蔭之中。
葉昊天將手扶在樹幹上,運起絕頂的“春風化雨神功”,慢慢催動鐵樹的生機,盞茶功夫,樹枝最上端開始綻出花蕾,接着前後左右五六條樹枝同時吐蕾,慢慢的,花枝上一束一束的花朵開始綻放,散發出濃烈的香味,聞之催人心醉。
見此情景,陸詹徹底驚呆了。
蘭兒也覺得好生佩服:“公子進步神速,一日千里,沒想到精進如斯!”
葉昊天收回功力,走到庵後察看,發現後面就是潯陽江。恰好江水暴漲,水面離庵牆不足兩尺。他對着江水發了一道水印,江水憑空增高三尺,一擁而上,直奔尼庵院牆。
這時候,陸詹走上前去,無比激動地敲響了庵門。
時候不大有人開了門,正待答話,忽然看到滿樹的白花,一時驚呆了,轉頭向裡跑去,一邊跑一邊放聲大叫:“鐵樹開花了,師傅,鐵樹開花了!”
不久一個寶相莊嚴的老尼來到門前,雙掌合十道:“阿彌陀佛,我終於等到了這一天!”說着雙膝跪地,對着蘭兒手中的玉觀音朝拜,伸出雙手:“我佛慈悲,觀音賭勝了!”
蘭兒將觀音放入她的手中。
老尼如獲至寶的捧着,滿懷希冀的對三人看了又看。
葉昊天知道還差一件東西,於是將花瓶取出來,放在老尼面前。
老尼低頭看了看,滿面春風地道:“三位請跟我來。”說着轉身入庵。
庵內有個淺淺的小湖,湖水已經漲了很多,淹沒了湖邊的石碑。站在湖邊,老尼將花瓶的石魚倒入湖裡。
三人只覺得莫名其妙。
正疑惑間,忽見一隻數丈長齊腰粗的白蛇從石縫中游了出來,湖水的深淺剛好夠它遊動自如。白蛇追逐石魚吞入口中,然後身體盤作一團,扭曲不停。
老尼厲聲喝道:“孽障,時辰已至,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白蛇聞聽此言,忽然化成一道白光飛至空中,漸漸幻出白馬的樣子。
老尼對身邊的女尼道:“東林庵從此關閉!千年大劫將至,你們也各奔東西吧。”又對陸詹道:“你家娘子並未落髮,你接她回去,好生度日。葉施主一代奇人,你只要跟着他,三、五年內功名盡復!”
衆尼和陸詹紛紛跪倒。
老尼嘆道:“滯留此間八百年,如今使命已完,也該回去了。”說着手捧玉觀音,跨上龍馬,冉冉而去。
衆尼紛紛口稱佛號頂禮膜拜。
陸詹四顧尋找自己的夫人,心中焦急萬分。
最後他終於看到了,一個長髮女子緩緩細步而來,雖然過了十年,夫人的身材面貌卻沒有很大改變,只是人顯得更加消瘦了,面色蒼白,可以想見離別帶給她深深的煎熬。
他遠遠地叫了一聲:“靈嬋!”
陸夫人轉頭看見他,忽然一陣暈厥,人向地上倒去。
陸詹一個箭步上前,將她攬在懷中,口中不住叫着“娘子!娘子!我回來了!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回來了!”
旁邊的女尼聽了師傅的吩咐,知道這是數百年來第一個找上門來尋找妻子的人,禁不住心中驚奇,嘆息着退去。
陸詹等了一會兒還沒見娘子醒轉,手足無措地望着葉昊天,祈求道:“請先生幫我看看。”
葉昊天走近三步,潛運春風化雨大法,迅速補平了陸夫人極爲虛弱的心脾二髒。
過了一會兒,陸夫人醒了過來,以手撫摸丈夫的面孔,哭泣道:“相公,是你嗎?這是真的嗎?我不是做夢吧?你怎麼一去十年不回啊?”
陸詹淚水滾滾而下,哽咽着道:“娘子,是我,我回來了,我終於回來了,你受苦了。”
蘭兒在旁邊看了,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流下來。
葉昊天心中感慨:“九陰教真是作孽,整得人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到底爲什麼啊?”
直待陸詹和娘子相擁而泣了好久,他纔開口道:“陸兄,嫂夫人,來日方長,還是回家再說吧。”
陸詹將娘子扶起來,感激萬分地道:“若非葉兄鼎力相助,我怕是一輩子見不到娘子了。大恩大德,永世不忘。”
陸夫人聽了相公之言,也跟着行禮。
葉昊天想起自己憑空增長了十萬的佛心,忍不住笑道:“助人助己,各有所得,我也沾了陸兄的光。”
四人緩緩回到陸府,葉昊天和蘭兒留在前院喝茶。
陸詹和夫人進到內宅互訴衷腸,一個時辰以後才雙雙走了出來。久違的歡樂終於回到他們的臉上,每個人都洋溢着劫後餘生的笑容。
葉昊天笑道:“陸兄,我要買你的房子,你可不能改口。”
陸詹看看夫人,毅然道:“若是兄弟喜歡,就送給你們了。”
蘭兒拉了拉葉昊天的衣袖:“不了,君子不奪人之愛,我們再找地方就是。”
葉昊天笑着搖頭,道:“不,我就喜歡這兒,想用一個更大的宅子跟陸兄換換。”
蘭兒聽了一愣,不知道他說的大宅子在哪。
陸詹和娘子也不解其意,只是靜靜的看着,等他說下去。
葉昊天眼珠一轉道:“想請陸兄和嫂夫人幫個忙,不知你們願不願意?”
陸詹道:“只要我能做到的,決不推辭。”
葉昊天道:“這件事你一定能行。我想請陸兄代我上任九江知府,和夫人一齊入住知府內宅。”
陸詹聽了連連擺手:“這是欺君大罪,萬萬不可,再說我的相貌見不得人,那些妖人正在找我呢。”
葉昊天道:“陸兄戴上面具就是。我曾仔細看過,那副面具製造精良,相貌平凡,不會惹人注意,更兼知府大人身居廟堂之上,沒人敢仔細察看,完全沒有問題。”
蘭兒拍手叫好:“公子可以反過來做陸先生的師爺,那樣更無破綻。”
陸詹還在擺手:“不成的,那可不成!”
葉昊天解釋道:“知府工作極其繁重,我如果困在任上,就無法外出查敵除妖,所以務必請兄臺幫忙。危機關頭你可以取下面具,讓我化成你的樣子出面應付。”說着讓陸詹戴上面具,自己逐漸改變骨骼肌肉,變得跟戴了面具的陸詹極其相似。
陸娘子還是初次目睹神術,驚得合不上嘴。
陸詹已經領教了葉昊天的神通,倒是沒有吃驚。
沉思片刻,他覺得似乎可行,於是道:“請先生詳述自己的經歷,我記熟了纔不會露出破綻。”
葉昊天將更名趕考,赴任樂清的事大體講述了一遍,最後沒忘記從乾坤錦囊中取出十萬兩銀票遞給陸夫人:“這是買房子的錢,請收好。”
陸詹和娘子堅持不受:“救命之恩尚且未報,哪能再要您的銀子?”
葉昊天道:“收下吧。若是用不着,日後可以救濟窮人。你看,我這裡還有不少的銀票。”說着隨手取出一疊,不下百萬兩。陸詹看了方纔收下。
此時天色已晚,只能先休息了。
陸詹讓葉昊天和蘭兒入住內宅,自己和娘子到客房安歇。
蘭兒進屋看了看,說道:“公子,我想把臥室的裝飾重新換過,這裡的傢俱已經舊了,需要添置一些東西。”
葉昊天附和道:“好啊,既然是個家,當然要舒服些,明天我有空的話跟你一起去買。”說道這裡忽然口中調笑道:“娘子,天色已晚,還是上牀安歇了吧。”
蘭兒聽他口稱娘子,不覺心中一熱,坐在牀沿,低頭擺弄着一綹長髮。
葉昊天走向前,輕輕攬住她的香肩,以手撫摸她柔細的粉頸,蘭兒但覺全身酥軟,身子一斜倒在他的膝蓋上,雙眼迷離的看着他。葉昊天輕輕托起她的嬌軀,低下頭吻在溫潤的朱脣上。蘭兒身體一陣顫抖,雙手緊緊的摟住他的脖頸,可以聽到他的一顆心也在砰砰的跳個不停。這是第一次,兩顆心靠得這麼近,背後的鴛鴦戲水圖忽然充滿了無盡的誘惑。
迷惘了好一陣,蘭兒忽然夢囈般地說道:“公子,我要明媒正娶……”
葉昊天知道,若是做不到這一點,蘭兒心中會留下永久的遺憾,於是將儒家的浩然正氣運行一週,心中充滿祥和之感,拍拍她的肩膀,柔聲道:“早些休息吧。我還要煉會兒功。”
受到浩然正氣的激發,倒在牀上的蘭兒清醒地坐了起來,面色羞紅的道:“謝公子憐惜。”
當晚,兩人像往日一樣靜坐煉丹,只是心中更加溫暖,沒有一絲孤單的感覺。
第二天上午,陸詹和葉昊天到知府衙門上任,陸夫人和蘭兒留在家裡。此時,蘭兒恢復本來面貌,展現出絕代風華,連陸夫人都看呆了。
陸夫人嘆息道:“妹妹和葉公子真是良配,你們成親了嗎?”
蘭兒搖搖頭道:“只是定婚。”
陸夫人笑道:“我們這裡的風俗,定婚跟成親差不多,很多人定婚就住在一起了。”
蘭兒羞紅了臉,忙岔開話題道:“姐姐,我們出去走走,順便給家裡添點東西。”
陸夫人有點擔心地笑道:“妹妹好生漂亮,這樣出門,我怕後面會跟了一羣人。”
蘭兒運起功力將相貌逐漸變得平淡下來。
陸夫人心中佩服,說道:“妹妹和葉公子都是神仙中人,不知道這身功力怎麼修來的。”
蘭兒道:“姐姐莫急,回頭我教你一點基礎的功法,日後慢慢修煉也會有些進步。”說着給了她一顆補中益氣丹。
陸夫人接過服下,片刻之後感覺身體發生了很大變化。原來的孱弱感覺忽然不見了,人雖然還是那麼瘦小,眼睛裡的神光卻增加了很多,而且舉手投足之間似乎增加了很多力氣。
兩個人出門來到城裡最繁華的街上,立即被琳琅滿目的商品吸引住。陸夫人平日大門不出,二門不到;蘭兒逛街的時候也不是很多。兩個人都感覺很新鮮。
一路行去,蘭兒買了好多東西,主要是地毯、牆紙、字畫和牀上用品,讓人等會送到家去。回頭看看陸夫人什麼也沒買。
陸夫人道:“想來知府內宅不缺這些東西。”
蘭兒想想也對。
正行之間,忽然發現前面圍了一羣人,走近一看,原來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女坐在地上,面貌清秀,滿臉淚痕,面前擺了一張紙,上面寫道:“賣身葬父,需銀二十兩。”
幾個無賴站在旁邊污言穢語,甚至有人動手動腳。旁邊圍觀的人紛紛道:“作孽啊。”可是沒人敢上前阻止。其中一個穿得花裡胡哨的少年道:“小姑娘,我出十兩銀子,你跟我去吧。”
少女擡頭看看他,見他舉止輕浮,心中躊躇不敢答應,低聲道:“大爺,小女子需銀二十兩。”
那少年口中尖叫:“啊呀,還嫌少!十兩銀子夠大爺到怡紅院消遣好幾天了。要不是可憐你,五兩都嫌多呢!”
旁邊的無賴更是跟着起鬨。那花少年看少女不答應,頓時撒潑起來,叫道:“我就在這看着,看誰敢出二十兩,本大爺想要的人誰還敢買?”說着大馬金刀在旁邊的小攤上找張椅子坐了下來。
蘭兒看不下去了,走上前道:“妹妹跟我走吧。我不會虧待你的。”說着取出五十兩銀子遞給她。
少女接在手中,眼淚“嘩嘩”地流下來,擡頭看看蘭兒,覺得她容貌端莊,於是道:“待我葬了老父,就跟小姐回去。”
蘭兒看她很可憐,說道:“我跟你一起去,給你幫幫手。”
少女起身要走。
旁邊的六、七人忽然圍了上來。只聽那花花公子叫道:“哎呀呵,還真有人不把我放在眼裡!”說着橫移至蘭兒身前,“你知道本大爺是什麼人?賊婆娘,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蘭兒面色一寒,冷斥道:“讓開,想活命滾遠點兒!”
花花公子不怒反笑:“還是個辣婆娘,人長的醜,脾氣倒挺大。”
蘭兒心中惱怒,伸指在他印堂穴點了一記。只一下,那小子“撲通”坐在地上,神志恍惚,口中流涎,好想忽然得了羊癇風。蘭兒又擡手對旁邊圍着的幾人飛快的彈了幾指,那些人如遭電擊,當即抱着手臂哭爹喊孃的叫個不停。
蘭兒拉着少女和陸夫人走出大街,跟着少女來到一個破敗的小房裡,入門之後,發現牀上躺了一個五十餘歲的儒生,面色灰白,看上去已經死去多時了。
少女望着儒者痛哭不止。陸夫人心中慈悲,已經念起經來。
蘭兒走上前,纖纖細指搭在儒生的脈門,但覺入手冰涼,良久之後卻感到尺脈微微動了一下。她不敢肯定,又摸了一會兒,果然尺脈深處很久纔會波動一次。她心中不解,回頭對少女道:“你先別哭,待我靜坐片刻,看看有何良策。”說完在旁邊坐定,放出元嬰,飛向知府衙門。她的元嬰已經修成三尺大小,由於服了不死草,元嬰已有仙氣,淡淡的只有一絲影子。元嬰在空中飛速掠過,很快看到葉昊天和陸詹正在跟一羣官員議事。
葉昊天早已發現了她,起身對陸詹道:“大人,我有件小事要出去一下,暫且告退。”又對邊上的官員拱手致意,然後走了出來,跟着蘭兒的元神來到破敗的小房前。
陸夫人看到葉昊天從外面進去,感覺有些奇怪,不知道他怎麼找到這裡的。少女見到陌生人進來,身子往後縮了一些,繼而發現他舉止端莊,正氣凜然,知道不是壞人,這才放下心來。
蘭兒站起身指着儒生道:“公子,此人尺脈尚在,我功力不足,請你看看如何挽救。”
少女驚訝得張大了嘴巴。
葉昊天走上前摸了儒生的脈門,不一會兒道:“這人心肝脾肺四脈已絕,可以說死了大半,只是一點先天真氣還在支撐着。”
蘭兒目光期盼的道:“公子可有解救之法?”
葉昊天對少女和陸夫人道:“你們且到門外稍待,我施術之時不能受人打擾。”
兩人聽話地走了出去。
葉昊天從乾坤錦囊取出一顆不死草,覆蓋在儒生面門,又運起春風化雨大法鼓動他的生機。盞茶功夫,儒生五臟之氣慢慢恢復,心房恢復了波動。葉昊天將不死草收回錦囊,繼續催動春風化雨大法。又過了一會兒,儒生睜開眼睛坐了起來,驚呼道:“哎呀,我這是在哪?”
站在門外的少女聽見了,立即撲了進來,喜極而泣:“爹,你活過來了!都是小姐和這位公子相救。”說着給兩人跪下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