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聞言齊齊一驚,白眉真人身爲掌門之徒,一向孤僻,但絕不會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任意胡言,他既然這樣說,難道真的發現了什麼證據?那爲何之前不拿不出?
司馬承禎見其信口雌黃,更是大怒,腰間碧水劍如長龍一般嚶嚶長嘯,殺意凜然。寧楓急忙將其攔住,好不容易雙方纔罷手,若是再鬥起來,可再難收場。
況且奔雷山上之事他看的一清二楚,絕非一人之力可以做到。寧楓暗暗冷笑,他倒是想看看,這白眉真人能拿出什麼證據出來,污衊仙師?
華山長老紫霞真人急切道:“白眉,你有何證據,還不趕緊說出來?”
白眉真人回道:“師父,各位長老,那證據就在奔雷山上,大家前去一看便知。”
成玄英沉吟片刻,朗聲道:“好,好!”又面對仙師、司馬承禎二人,道:“你們可敢隨貧道一起去往奔雷山,當面對質?”
其音一落,頓時不少弟子齊聲附和,出言譏諷。
寧楓暗暗擔憂,仙師何等人物,豈會如此受人擺弄,他若是沒有做過,任是你萬罪加身,恐怕也懶得分辨。果然,仙師眉頭擰起,卻沒有出手,反是冷冷道:“老夫此次來蓬玄宮,就是想告訴你們,奔雷山上的殘餘靈力,與百年前一位魔教的人物極爲相似。有功夫在此污衊老夫,不如抓緊細細查探,或許還能找出真兇?”
寧楓微一詫異,以仙師的狂放之態,竟沒有怒意出手,反而說出勸告之言,當真奇怪。目光一掃,正見任真子嘴脣翕動,似乎在傳音一般,瞬間恍然。
白眉真人身軀一顫,嘿嘿道:“仙師這一招可不太高明,以爲什麼都推到魔教的身上,就能萬事大吉了嗎?”
任真子皺眉道:“白眉師弟,仙師他仙風道骨,乃一代宗師,豈會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說出沒有把握的話?既然你想去奔雷山,那我們便一同前往,正好可以查探線索。”
白眉真人冷笑一聲,躬身道:“師父……”目光閃爍,竟出現一絲陰險的笑意。寧楓於一旁暗中觀察,心中咯噔一下,暗暗擔憂,他一定又在醞釀什麼陰謀!
成玄英向其餘四嶽長老道:“長老們,這關係到洪元師尊的生死和我們五嶽劍派的聲譽,貧道不得不慎重對待之。還請長老一起,作個見證。”
紫霞真人、玄武老等四人齊齊道:“自當聽掌門吩咐!”
五嶽衆人見仙師頜首不語,只當他是默認了這個提議。轉而收起法寶,紛紛御風駕禽,騰空而上,直直朝西方的奔雷山飛去。成玄英和白眉真人、青陽子等人生怕仙師搶先一步,毀滅證據,更是運足靈力,速度快逾閃電。
仙師、任真子、王靈妃等人也御風跟上,不知爲何,寧楓雖知此事絕對和仙師無關,但心中忐忑,總有一絲不好的預感。
日落西山,繁星漸起,隱隱有一彎淡黃色的月牙遙遙掛在天際,給整個泰山籠上一層縹緲的白紗,偶有一抹漣漪般的雲霧飄蕩而過,更顯冷清溼潤,令人煩悶不已。
此刻五嶽衆低級弟子漸漸落在後方,唯有成玄英、四長老、仙師、任真子等當世高手御風長空,在霧靄星光中穿梭,寧楓腳下生風,緊緊跟隨。卻見前方的司馬承禎和公孫玲瓏兩人相隔丈許,若即若離,數次想要說話,都是欲言又止。
“看來他們因此事心底都生出了些許嫌隙……”暗暗嘆息,他們一人醉心道法,孤高桀驁,另一個又任性妄爲,不願低頭。明明是互相愛慕,卻又有一道無法言喻的隔閡,當真令人看不透。
不多時,成玄英、四長老等人已率先落在奔雷山上,眼見此山山體被毀,一片狼藉,放眼望過,如同被狂風駭浪席捲過一般。五嶽衆人暗自驚怒,不由對白眉道人的話信了幾分,天下間除了仙師之外,又有何人具有如此修爲,能夠將一座道山夷爲平地?
青陽子仰頭四望,未見仙師的蹤跡,反而看到任真子、王靈妃、寧楓、司馬等人徐徐落下,他冷笑一聲,道:“王緯玄人呢,莫不是自知理虧,落荒而逃了吧?”
任真子淡淡道:“仙師絕不是臨陣脫逃之人……”
話音未落,忽有一道疾風呼呼飛卷,裹挾着無數碎石枝葉洶涌襲來,隱隱竟有裂空之聲。青陽子大吃一驚,連忙側身躲避,饒是如此,右耳仍被氣劍掃中,鮮血長流。回頭再望時,一塊三丈大小的巨石竟被生生擊成了齏粉,漫天飄揚。
他心中懼怕,不敢再言。
成玄英眼見弟子死裡逃生,不由怒道:“王緯玄,你真是不把我五嶽劍派放在眼中嗎?”
一青色人影閃電而落,黑髮白眉,氣勢凜然,正是仙師王緯玄。他看也不看青陽子,冷笑道:“在背後妄斷人言,這等宵小老夫只是教訓一下而已。若有下次,碎裂的可就是項上人頭了。”
青陽子心中咯噔,臉色慘白。成玄英又執重玄印在手,怒道:“五嶽劍派的弟子,還輪不到你遊仙山來教訓?”正要動手時,早有玄武老、璣衡子等長老出面攔下,勸道:“兩位息怒,查找證據要緊!”
成玄英冷哼一聲,收印入袖,暫時忍耐,道:“白眉,你說在山上有鐵證,可速速報上來!”末了還補充一句:“若有人敢阻撓你,爲師絕不放過他。”
白眉真人卻出奇的毫無懼色,拱手對成玄英、長老們施了一禮,說道:“大家都知道,奔雷山雖不是方圓百里最高的山峰,但此山高逾兩百餘丈,且山體全是黝黑的石巖,渾然一體,又經常年的風雷淬鍊,更是堅不可摧。”
寧楓掃視一週,果然如其所言,此山的岩石含有精鐵,確實堅固異常,而且還是鑄造神兵的好材料。在一夜之間毀去,確實匪夷所思。
見衆人沉思模樣,白眉真人又道:“所以若想將毀掉奔雷山,將洪元祖師埋骨於此。非實力通天徹地不可,能做到這一點的天下間恐怕不超過五個。但赤天國師、天罡仙、靈隱掌門……都離此地遠達萬里,所以嫌疑最大的,除了仙師之外,並無他人。”
司馬承禎怒火升騰,反駁道:“你胡說……”
白眉真人笑道:“我是不是胡說,各位自有判斷,可不是你一個小娃娃說了算的。”
任真子皺眉道:“爲何師弟一定要歸結於人禍,奔雷山常年電閃雷鳴,若是天災,也極有可能!”
紫霞真人、伏牛真人等長老也應聲附和,齊齊道:“任真子說得對!”
白眉真人嘴角一笑,似乎早料到任真子會這麼說,又朗聲道:“那便需要第二個證據了!”他揮一揮手,招來幾名剛到的五嶽弟子,分別繞着奔雷山山體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取來碎石,自己又到峰頂處搜尋片刻,才御風下山。
衆人面帶疑惑的看着,不明所以。寧楓向來自負聰明,一時竟也看不出他究竟想做什麼?但一個巨大的疑惑卻縈繞在心頭,揮之不去。當時白眉真人帶着弟子前來奔雷山,說是奉了掌門的命令來查探一二。
但他們剛到便遇到了自己和仙師,根本沒有時間仔細查探,爲何此刻他竟似是胸有成竹,對周圍的一切瞭若指掌,難道……心中閃過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不由冷汗涔涔。
不多時,四名弟子已經取來碎石,白眉真人又吩咐他們交給掌門、四長老分別查探。衆人一見,剎那間面色大變,驚駭莫名。寧楓和司馬等人遙遙查探,也看出些許端倪。
白眉真人道:“各位想必已經看出來了。奔雷山廢墟五個方向的碎石頗爲奇特。其中東方的石頭周圍泛綠,隱隱有苔蘚叢生,西方的似是被煉出了精鐵,鋒利異常,南方的石頭黝黑,彷彿被大火灼燒過,北方的卻觸手冰寒,冷氣森森。至於這峰頂的,卻是化作了粉塵。”
成玄英驚道:“白眉,你是說……”
白眉真人朗聲道:“正是。奔雷山是被五行靈力在一瞬間毀去,也只有五行生剋的力量,纔能有如此大的破壞力!”
此言一出,衆皆驚呼出聲,又是敬畏又是恐懼。五行之力乃是道法的本源力量,千百年從未有人能完全掌握。當年曾有傳言妙應仙到達了聖人之境,能夠化陰陽五行,但他隱世修行,並無人真正見識到。
唯有仙師昂首玉立,臉上微微變色,也不知是喜還是怒,彷彿一個神情,便包含了萬千思緒。
衡山長老璣衡子顫聲道:“白眉,衆人皆知,仙師他只擅長木、水二靈。你的這個證據,豈不是正說明此事不是仙師所爲。天下間能做到這一點,恐怕只有魔教的五殿主齊至吧!”
其餘衆人一愕,也深以爲然。同時心頭暗想:“白眉真人這一番作爲,可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了!”
寧楓微微一笑,忽的想到仙師在蓬玄宮前說的那一句話,不無擔憂地問道:“仙師,您所說此地殘餘一絲氣息,似乎和多年前的一位魔教人物有關,不知是什麼意思?”
成玄英、任真子又轉移目光,仙師沉默片刻,才緩緩道:“不知各位可還記得當年在峨眉山上的那一場大戰,魔教的黃土殿主,使出了一門前所未見的妖法,竟能以一己之身,使出五行力量!”
玄武老老臉失色,脫口道:“墨流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