亢金龍等怪一臉泄氣,但又無可奈何,龐大身軀一動,直跺的地動山搖,轟隆雷鳴不止。
普明和尚不爲所動,微笑合十,看了一眼已經沒了氣息的李玄,道:“阿彌陀佛,想不到竟能親眼看到還魂重生之術,何如幸哉!”司馬也笑道:“小和尚別拽文了,寧楓,快些讓他們救回李玄,若不然等青葉妖道過來,又要多生變故了!”
角木蛟看了一眼李玄,淡淡道:“哼,小子,不就是想救他嗎?這有何難?”說罷手指一彈,一顆閃爍着銀光的靈丹攝入李玄口中,隨即化作奇香汁液,過喉入腹。
不一會兒,李玄那已經變得蒼白的臉色又轉復紅潤,煥發出別樣的神采,宛若新生一般。寧楓大喜,急忙上前探查,卻覺李玄的脈絡仍是寂靜無聲,一絲心跳也無,失望之餘大爲好奇。
角木蛟冷笑道:“還是什麼中原第一神醫的弟子,連這小子的生機流逝也看不出來。”
寧楓疑惑道:“生機流逝?”
房日兔微笑道:“是的,公子。這仙山腹中不比外界,終日無風無瀾,不見日月,純以扶桑神木的靈力爲生。所以這裡的花草樹木、毒蟲猛獸都生長的極爲快速,短短一天的時間,已可比上外面的一個月。若不是大哥的定生丹護住他的身體,再過一會兒,即使能讓他魂魄復歸身體,恐怕也活不過來了。”
司馬、普明二人聞言,嘖嘖稱奇,大爲讚歎。
寧楓轉望四周,果見那些樹木腳下的花草,色澤奇異,芳香撲鼻,仔細觀察之下,竟是肉眼也能看到草莖輕輕搖擺,細枝上不時冒出極細小的花蕾,無數花瓣徐徐張開。一陣涼風吹過,又是奼紫嫣紅,另外一番景象。
便在他愣神的這片刻,已有數百朵鮮花從發芽、生長到綻放,如此算來,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便要枯萎落地,化作花泥,消失無蹤。
寧楓見之,不由心中生出悵惘之意。這些花草雖寂靜無聲,但美麗異常,乃是天地間的靈物,想不到在眨眼之間便要歸於塵土,進入輪迴。與之相比,人類的生命何其漫長,仿若無窮無盡一般。
但轉而一想,相較浩瀚的亙古星河,以及長生千年的七宿前輩,人類又變得如此渺小,在他們眼中,自己與那朝露、曇花又有什麼不同,不過是生死、枯榮,全在一線之間。
人生縱有百年,於天地不過剎那,寧楓心中驀地生出一陣悲涼,怔怔不語。一瞬間,彷彿有些明白了慈恩寺中那枯榮聖木的含義。
角木蛟見寧楓愣在原地,微有不耐,道:“小子,第二個要求,趕緊提出來的。老子還得去採紫楹仙草和不死果,把這中毒的小子救回來。”
第二局之中,寧楓雖按照賭約,被迫要留在此地。但他只要提出還復自由身,便可令賭注無效。七宿驕傲自負,但卻言而有信,無法阻攔,亢金龍看着那乾坤袋和神農鼎,滿臉豔羨嫉妒神色,卻無可奈何,只得心頭大叫可惜。
司馬承禎笑道:“那還用說嘛,自然是贖回寧楓的自由了……”
說話間,寧楓卻出奇的沉默不語。剛纔那一刻見到無數花草於剎那之間綻放枯萎,一時生出惆悵之感,彷彿所有的鬥志都泯滅在瞬間。況且今日妖后已死,魔教的計劃覆滅,道佛兩門又有天罡仙和窺基大師坐鎮,天下大定,已掀不起波瀾。
自己早就是已死之人,而妙應仙的關門弟子再現身於世,恐怕不僅沒有助益,反而又會惹來宵小之徒覬覦,徒生事端。此刻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蹤跡不明的雨兒妹妹了。
寧楓擡頭往上,順着那高達萬仞的扶桑之根,彷彿看到了蓬萊仙山的三萬裡雲旋,滿堂金玉,琅玕叢生,華實遍體,靈獸縱橫。
能夠放下一切,徜徉仙山,不正是自己和雨兒一直所希望的嗎?
若是能留在這裡,和七宿一道鑽研醫術,待龍脈穩定之後,再向中原人拋出仙山的路徑山圖,那時採仙藥,煉仙丹,造福世人。恐怕師父在天之靈,也會爲自己感到驕傲的吧。
至於雨兒妹妹,她的修爲與自己相當,雖不知從西崑崙之巔挪移到了什麼地方,但想來也當無礙。自己只要把神農鼎留在這裡,懇求七宿准許自己回中原尋找,待找到之後,一同來往仙山,終老一生。
念頭剛起,便覺激動萬分,興奮難抑。
思慮既定,又暗暗思忖:“青葉妖道千方百計要解封青龍,欲挾其稱霸天下,既如此,七宿口中所說的青龍龍珠一定是關鍵。”寧楓笑着說道:“前輩,在下的第二個要求很簡單。那就是待會兒若有一個白鬍子老道前來索要青龍龍珠,你們一定不可以給他。”
司馬驚愕當場:“寧楓,你……”
角木蛟臉色更是一變,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片刻後才笑道:“小子,你說什麼?你可莫要忘了,已將把自己輸給了我們。不管你提什麼別的要求,不經我們的允許,都不可以再離開仙山半步。”
寧楓不顧司馬、普明二人傳音,淡淡道:“既然輸了賭約,那自然說到做到。在下從今往後,再不離開蓬萊仙山。”
角木蛟哈哈笑道:“在老子面前想要反悔也不行了,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們青龍七宿的藥鼎、奴隸,絕不可違逆我們的命令。”
寧楓聞言,眉頭緊皺,不由有一絲後悔:“七宿性格乖戾,古怪,不知會用什麼法子對我?”轉而又思忖道:“不過他們失了龍珠,被八卦離火封印鎮壓着,毫無一絲修爲。我豈會怕你們?”
胡思亂想間,忽覺鼻息間傳來一陣魅惑馨香,直透泥丸,剛擡起頭,便聽耳邊有心月狐咯咯嬌笑:“小子,你是不是捨不得兩位姐姐,所以才甘願留下來的。呵呵,放心,姐姐以後會疼你的。”說罷忽的從身後伸出一條毛茸茸的白色長尾,在寧楓臉上不斷的摩挲。
寧楓臉頰奇癢,忍不住大笑,連聲告饒:“姐姐,放過我吧。”
普明和尚臉色尷尬,調轉過頭去,口中唸佛不止。司馬卻突然拔出碧水劍,綠光搖曳,宛若水波一般朝外盪漾,鋒利劍芒閃爍吞吐,直達丈餘,指向寧楓。
“寧楓,你既然決定留在這裡,看來我們以後沒有比試的機會了。就在此時此刻,來一決勝負!”
寧楓聞言一驚,急忙後退,道:“司馬,別這樣。你我自幼相識,交情匪淺,何必要拼個你死我活?”
司馬劍鋒斜指,閃爍着淡淡的碧芒,冷道:“你我二人的師父乃是平生之敵,誰也不能服誰。難道我們不應該繼承師志,分出高下嗎?”
妙應仙人和天地仙師身爲道門中數一數二的絕世人物,一生比鬥多次,對外雖稱不分勝敗。但其實妙應仙修爲直達聖人之境,已非凡人可以揣度。唯有幾次仙師死纏爛打,窮追不捨,惹來附近不少平民百姓的傷亡,妙應仙無奈之下才拱手認輸,躲避不及。
是以仙師心中一直耿耿於懷,對司馬承禎的修煉更是嚴格無比,這才令他在僅僅舞象之齡便已是道門年輕一代的翹楚,實力直追玄宗各大門派的前輩。
寧楓雖有奇遇,但想要勝過他,也絕非一時一刻的事情。心中盤旋思慮,知道司馬桀驁固執,恐怕自己勸說不了。唯有無奈道:“司馬,現在給李玄治療要緊,而青葉妖道不知何時能夠破陣,阻擋他更需我們齊心協力。比試的事,待會兒再說吧。”
普明也勸道:“司馬施主,修煉一事本就互有高下,何必過於介懷?”
司馬冷哼一聲,收劍道:“你若歸隱了蓬萊山,將來太清門那些廢物休想再擡起頭來。”
寧楓心頭擔憂,司馬承禎因師父的緣故,對於太清門恨之已極,他日待師兄天罡仙、師叔王仙卿化羽之後,門中還有誰是其對手?但眼下這卻不是緊要之事,唯有暫時略過。
兩人爭論之際,卻忽聽一旁的氐土貉問道:“小子,你剛剛說的白鬍子老道,是什麼人?爲何要覬覦青龍龍珠?”
寧楓本想和盤托出,但轉而一想,七宿隱居蓬萊山腹數千年,哪裡會在乎什麼中原、東瀛?若是如實相告,說不定他們會感念青葉妖道破除陣法的恩德,暗中相助於他。
腦中靈光一閃,道:“那白鬍子老道是伏羲女媧一派的後人,此次來是想將青龍之力收歸己有的。”二聖是人類始祖,又和道門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寧楓這麼說,自然也不算說謊。
其言一出,角木蛟、亢金龍等怪臉色大變,怒聲叫道:“什麼?伏羲女媧的後人,竟然敢來打龍珠的主意,看老子不將其抽筋裂骨,吃肉吸髓,讓他形神俱滅。”尾火虎、箕水豹更是惡光畢現,身形變大了數倍有餘,宛若凶神。
寧楓怕七宿心中恨意強烈,衝動之下中了青葉的圈套,急忙勸道:“各位前輩莫急,青葉這妖道手裡有扶桑木精化作的神劍和長生煉氣壺,實力不容小覷,我們得小心行事。”
尾火虎巨尾一掃,數十株巨大的樹木攔腰而斷,一時塵土飛揚,樹屑漫天,怒道:“堂堂青龍七宿,還怕一個女媧婆娘的後輩嗎?我這就出去將他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