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恨炎聽到這裡,急着問道:“後來,後來怎麼樣了?”
寧楓、李玄衆人也側耳細聽,他們雖皆對魔門懷有深仇大恨,但其實除了寧楓之外,並沒有人真正見過魔教的人,所以都想聽聽那當年叱吒風雲的赤炎殿殿主,到底是什麼樣的角色?
文綠蘿停頓片刻,便悠悠說道:“那狗賊聽到我說的話之後,更是哈哈大笑,連聲道:‘有趣,真是個有趣的小姑娘!’我被他這般調笑,又氣又羞,便想向他出手。沒想到他卻突然止住笑聲,意味深長地看着我,道:‘小姑娘,你幫我個忙如何?不要將你今天看到的事告訴那些老頭子。’”
“我當時雖然年少,但也知道他手中火靈珠的價值,相傳此珠一直藏在南疆的某處,鳳尾教中也派人多次尋找,卻沒有找到。我聽後脫口說:‘做夢,你的火靈珠本來就是我們南詔國的聖物,我一定要將這事告訴師父和長老們。’”
寧楓聞言心中暗歎,烈千煜身爲大魔頭,卻沒有對文綠蘿出手,恐怕只是忌憚鳳尾教的實力而已。但文綠蘿這麼不知輕重,估計要遭殃了。想罷又看向眼前的老嫗,心底微微疑惑:“不知道她是怎麼逃過烈千煜的魔爪的?”
文綠蘿又道:“其實我那時說完心裡也砰砰直跳,已經準備趁其不備便逃走。哪兒想到他卻毫不着惱,反而是微笑着看向我,道:‘既然如此,那本殿就只好滅了你的口了!’”
文恨炎聞言大聲驚叫,臉色蒼白。文綠蘿握住他的手,笑道:“傻孩子,若是他真的殺了孃親,又哪兒會還有你呢?”文恨炎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我心高氣傲,性子也烈的很。不等他出手,我便使出一記炎火龍騰,將他迫開。腳下又運靈生風,向外一邊跑,一邊大喊。但狗賊的實力遠遠超過的想象,只是紅袍一飛,便跑到了我的前面,將我抱在懷中。我大喊大叫,又抓又咬,但就是掙脫不開,後來幾乎已經力竭虛脫。”
“狗賊他也不說話,只是微笑,等我沒有力氣了才道:‘小姑娘年紀不大,但詭計多端,又性烈如火,待你長大後接任鳳尾教的教主,說不定真的能打敗佛門,重掌南詔呢!”
“我當時雖然心中對其恨極,但聽到他這麼誇我,卻也不由生出一絲絲得意,面上卻仍是惡狠狠地盯着他。他毫不在意,只是封住了我的經脈,繼續一邊煉製火僵,一邊對我說個不停,盡是些什麼‘天道無情’的話,還說他準備殺掉南詔國君,屠盡佛教那些禿驢,然後讓我來執掌鳳尾教和南詔國。”
聽到此處,寧楓和李玄不由對視一眼,心底微奇。赤炎殿主所說的雖然都是些大逆不道的事情,但卻對一個小姑娘手下留情,好像也並不是傳說中的那般兇狠暴虐。
文綠蘿臉上慢慢現出一絲奇異的色彩,一時陷入回憶之中,緩緩道:“我那時只當他說的都是放屁。雖然魔教的兇名已經傳到了南疆,但光憑他,又怎麼能和整個南詔國的人抗衡?烈狗賊見我不信,便又將我抱起,來到火山腹的懸崖上,我以爲他要將我扔下去,嚇得面色蒼白,不能動彈。”
“哪知道他只是右手伸出,那火靈珠呼呼旋轉,竟在岩漿上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火山中的龐大火元都被吸在其中,他將通紅的火靈珠拿在我的面前,笑道:‘小姑娘你看,連赤炎火山的力量都爲我所掌控,殺死區區一個南詔國君和佛教,不過是反掌之間的事情。”
文綠蘿嘆了口氣,道:“我的修爲已經到了地之道的境界,自然知曉赤炎火山的可怕。眼見這等力量竟然被他輕易控制,我心底不由漸漸相信了他。烈老賊見我神情轉變,哈哈一笑,正要解開我的穴位,那火山中卻突然爆發出一道雷鳴般的巨響,數十丈方圓的岩漿咕咕冒泡,像是沸騰一般。”
“我以爲又是烈老賊在控制火山之力,但轉眼一瞧,他面色大變,忽而驚喜,忽然慌亂,急忙收起火靈珠,向後退去。但那時已經來不及,火山中岩漿勃然噴發,瞬間充滿了整個火山甬道。”
衆人聞言大驚失色,難道烈千煜和文綠蘿竟然能從岩漿中存活下來?
“我以爲自己已經是必死無疑了。但烈老賊卻突然將我抱緊,周身形成一圈淡淡紅色光罩,在洶涌的岩漿面前不值一提。但當我睜開眼睛,卻發現光罩不僅沒有變弱,反而是愈發閃耀,發出刺目的虹光。”
寧楓心中隨之一震,以一人之力,與天地抗衡,並能化其爲己用,想不到烈千煜在四五十年前便已經到了天道的境界!
“雖然有光罩保護,但我的修爲終究太弱,承受不住那岩漿的狂暴氣息,後來便慢慢暈了過去。迷糊中只聽到他一直在喃喃叫道:‘鳳炎珠……鳳炎珠……”
寧楓心底奇怪,忍不住問道:“鳳炎珠又是什麼寶貝?”李玄聞言思慮片刻,道:“我以前聽說過,傳說上古時赤炎火山中有一棵樹叫做炎火神樹,樹上有一隻火鳥,便是那四靈之一的火羽鳳凰。鳳凰以神樹上的果子爲食,須臾不離火山。但有一天,從北方來一個人,他看到鳳凰不停地啄食,火光四濺。突生感悟,便帶走了樹上的一根枝葉,回到家鄉,生出了火種。”
寧楓脫口道:“燧人氏?”
李玄笑道:“正是人類的祖先燧人氏。本來一根枝葉對去高達萬丈的炎火神樹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但不知爲何,從那天起,神樹竟然漸漸枯萎,越變越小,最終完全隱沒在火山裡。火羽鳳凰沒有果實果腹,大怒不已,便振翅飛翔,四處尋找那帶走火種的燧人氏。久而久之,整片大地都陷入火海之中,其他三靈見狀也與其一起,肆虐人間。後來便是女媧降服四靈,創造人類的故事了!”
寧楓從來沒有聽過這等傳說,心底暗暗驚奇,問道:“那跟鳳炎珠又有什麼關係呢?”
李玄道:“炎火神樹雖然枯萎,但樹根並未完全死絕,漸漸便凝出一顆寶珠,便是鳳炎珠。它與火靈珠算是同根同源,但力量卻又有所不同。傳說代表着整個南疆的氣運!”
寧楓心中一動,思忖:“氣運?那不是和龍脈有些類似麼?難道其中也有什麼關聯?”心念一起,他便覺有些匪夷所思,當下搖頭。
李玄說罷,突見文綠蘿臉色不善,心中一凜,急忙笑道:“文長老,這都是在下道聽途說的,您請繼續。”
文綠蘿冷哼一聲,道:“剩下的不提也罷,不過是烈老賊煉出了萬名殭屍,擊退了天朝的軍隊。後來赤炎火山爆發,吞噬了大部分殭屍軍隊,也將鳳尾教毀於一旦。那烈老賊見勢不妙,搖身一變,又成了南詔國的帝師。”
寧楓聽其言語中頗多隱瞞,暗想當年必然還有許多事情沒有說出來。但他知曉這老嫗的性子,想要逼她恐怕只會適得其反。況且能不能逃出去都未可知,窺探別人的往事也不是君子所爲。
一時衆人默然,又重新陷入了那絕望、死寂的氣氛之中。突然,有一神宗女子歡喜叫道:“你們聽,火山的噴發是不是變慢了?”
寧楓苦笑一聲,赤炎火山內部岩漿滾滾,每隔幾分鐘便會翻騰一次,剛纔說噴發會變慢不過是安慰大家而已。這女子一定是信以爲真,出現了幻覺!
哪知李玄聽了片刻,也騰的一聲站起來道:“確實變慢了許多!”
寧楓聞言心頭大跳,側耳凝聽,果然發現外界的岩漿滾滾之聲緩了下來,那洶涌澎湃的雷鳴也消失不見。他又驚又喜,想不到自己的信口胡謅竟然成了真,歡喜道:“這樣我們御風飛行,說不定便可以出來了!”
眼見玉嬋仙子並沒有大礙,衆人又一起經歷這一番生死。李玄心底對文綠蘿的仇恨便也煙消雲散,道:“文長老,我們打開玄冰鐵門,出去看看情況吧!”
文綠蘿見着衆人喜悅神情,反而臉上現出幾分驚慌,寧楓微微詫異,急忙追問,她才說道:“赤炎火山的岩漿噴涌從我小時候就沒有停歇,更不可能如此平靜……但只有一次例外。”
“哪一次?”衆人不由問道。
“火山噴發,吞噬了上萬火奴的那一次!”
衆人聞言倒吸一口涼氣,這豈不是說,赤炎火山馬上就要噴發了!
寧楓愕然片刻,叫道:“那我們得加快速度,不然等到火山噴發,怕是玄冰鐵門也擋不住那恐怖的高溫!”衆人急忙向外走去,文綠蘿見狀,也嘆了口氣,與文恨炎一起來到火山懸崖邊上。
衆女雖爲神宗弟子,負有修爲,但看到這等岩漿滾滾的恐怖景象,仍是嬌軀微顫。而文恨炎更是雙腿哆嗦,站立不穩,若不是文綠蘿將其扶着,恐怕早就癱軟,倒了下去了。
此刻,玉嬋仙子突然向前一步,淡淡道:“姐妹們莫要驚慌,趁着岩漿沒有噴發,你們先御風上去。若是力有不支,我會以流雲飛袖幫助你們。”
李玄拍手笑道:“此計大妙。如此一來便萬無一失了!”
衆女聞言,這才按着順序,一個接一個御風騰空,緊閉着雙眸不敢向下看,只是玉足下方涌起氣浪,緩緩向火山口升去。寧楓見狀心底暗暗驚歎,果然不愧是望月神宗的弟子,個個修爲不凡,雖然偶有幾名弟子靈力被火元所激,難以爲繼,但玉嬋仙子的流雲飛袖及時躍出,將她們接在上面,隨即靈力貫入,如弓弦一般將衆女一個個彈至高空,落在火山之外。
如此過了半個時辰,望月神宗的所有弟子都已經逃出了這裡,一個個在火山口歡喜向下叫道:“嗣主、李師兄、寧公子,你們也快上來。”
寧楓和李玄對視一眼,同時對文綠蘿兩人說道:“文長老,此地以您修爲最高,不如和令郎一起,再讓仙子的流雲飛袖相助,必然無礙。”
文綠蘿聞言冷哼一聲:“不必了,老身已經不是當年十幾歲的時候,區區火山難不倒我,你們先上去吧。”
三人知曉勉強不得,李玄又道:“既然如此,那玉嬋你先上去,我在下方幫你。”
玉嬋仙子面容淡然,那冰雪一般的肌膚被滾滾的岩漿蒙上了一層粉色,絕世容光中似是添了幾分嬌媚。寧楓和李玄兩人都瞧得心頭砰砰大跳,急忙默唸了數十句凝心定氣的法訣,心神才穩定了下來。
玉嬋仙子白裳飛舞,輕移玉足,走到懸崖邊上,淡淡道:“那我先走一步,兩位公子小心。”
她站在原地,忽的周身涌起一股沛然的冰冷氣息,彷彿置身於北風霜雪中一般。寧楓等人雖有靈力護體,但在火山腹內這麼久,仍是滿面通紅,酷熱難當,此刻被涼風拂面,大感舒服,愜意之極。
寧楓回過神來,已見玉嬋仙子凌空御風,懸在滾滾岩漿之上,其飛袖四散籠繞,白光漫天,恰如月下曼舞的蟾宮仙子,清雅脫俗,謫落凡間。
一旁的李玄也看的目瞪口呆,雙眼神光閃爍,滿是欽羨仰慕之意。
正當兩人意奪神搖之時,突聽火山口傳來陣陣驚呼,正是來自於已經逃出的神宗衆弟子。寧楓、李玄心頭大跳,暗叫不好,剛要擡頭眺望,已見那百丈高的火山口被一陣赤紅火光矇住,不見青天白日,唯有熾熱的氣浪從上至下,滾滾襲來。
玉嬋仙子剛剛幫助麾下十幾名弟子逃走,本就靈力消耗過大。此刻心中驚顫,又被上下的火元同時激盪,體內頓時氣血翻涌,經絡逆行紊亂。玲瓏身軀失去了御風之力的依託,向下跌落而去。
“玉嬋!”“玉嬋仙子!”
寧楓、李玄二人見勢不妙,來不及喝問上方,便同時踏足頓地,閃電般向火山中心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