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瀛國位於東海海外一小島之上,古時中原人尚未掌握造船技術之時,曾在海市蜃樓中見過其國中景象,便以爲東瀛便是傳說中的仙島,太陽神樹扶桑所在之處,是以也稱其爲“扶桑國”。
不過早在遠漢之時便有方士爲求仙藥前往東瀛,方知其不過是一普通島國,並無出奇之處。今日天朝、渤海國等海濱之國俱可以造出百十丈的艨艟鉅艦,各國之間更是多有往來。
東瀛國中百姓大多身材矮小,但卻頗爲好戰,崇拜強者。四百年前,中原王朝式微衰落,五胡亂華之際,東瀛國便曾派艦隊欲來中原之地,也分上一杯羹。只可惜遭遇海上風浪,並未成行。
後李唐崛起,東瀛轉而稱臣,年年上貢。雖謙卑虔誠,但骨子中的蠻橫好戰之心卻從未磨滅。
此時伊賀身爲東瀛使者,獻上寶刀,現出鋒芒之意。頓時令武皇、太平公主、太子府等皇室頗爲不悅,但此時四方番國畢集,卻又不能發作,武皇微笑道:“素聞東瀛擅於鑄造刀劍,不知伊賀卿手中這把刀有何來歷?”
話音剛落,中殿之中不知是誰便發出一聲極輕微的鄙夷之聲,但卻清晰地落在每一個的耳中。
寧楓和宮雨兒不由相視一笑,天朝能人異士輩出,早已能造出削鐵如泥的寶刀,配備軍隊。而且崑崙山之太清門、五嶽之五嶽劍派,皆是最擅煉劍的仙家道宗,所出的仙劍澄澈如春水,靈光逼人,以法訣控之,百丈之內,取人首級,如探囊取物。
想這伊賀身處小島之上,不知天朝之仙劍威力,竟然敢在武皇和望月神宗面前獻上所謂的寶刀!
伊賀充耳不聞,仍然鼻息仰天,傲然道:“回稟武皇陛下,臣這天儀正宗乃是東瀛第一名刀,以水火交相淬鍊兩年方纔得成,已有百年的歷史。每代天皇駕崩之後,都會將所修的忍術之魂注入刀身之中,使其成爲我東瀛的鎮國之寶。”
月寒、玉嬋等望月神宗等人聞言皆是訝異一聲,朝那寶刀看了過去。
寧楓也是微微一驚,東瀛人借鑑中原道門仙術,自創忍術,摘葉飛花、水火爲兵,威力不凡。這天儀正宗如果真如其所說,凝練了東瀛天皇的忍術精魂,那便不同於尋常利刃,已入仙劍之流。
在衆人的驚疑聲中,伊賀緩緩地走至中央,沉喝一聲,募的拔出天儀正宗寶刀,寧楓只覺一道寒芒掠過整個大殿,嚶嚶清脆之音迴響不絕,
早有契丹耶律留石等番國使臣驚歎叫道:“好刀!”
武皇微笑道:“此刀既是東瀛國寶,太過厚重,勞伊賀卿回去稟告天皇,他的好意朕心領了!”其聲音輕柔,卻自有一股令人不敢違逆的威嚴之氣,東瀛使臣站於其腳下,頓顯得輕浮蠻橫,猥瑣不堪。
伊賀漲紅了臉,餘光又見得衆人嘲弄的神情,忍將不住,募的大叫道:“難道武皇陛下是嫌天儀正宗配不上天朝麼?聽說在座的有不少修道人士,定是身攜仙家寶劍,不如和我這天儀正宗較量一番。”
其言一出,又如巨石落水,激起千層浪,中殿和望月神宗各人無不訝異變色,紛紛目視武皇。
衆番邦使臣也是放下玉箸,桌上美酒傾灑一片而不自知,紛紛探頭朝中央看過來,鄙夷、期待、旁觀……盡皆有之。
便連武皇的面容之上也是微微露出不悅之色,鳳目灼灼的看向下方。那伊賀見得大家的神情,還道是衆人心有畏懼,傲慢之色更現,令人頗爲反感。
寧楓對兩邊都殊無好感,正等着看好戲之時,突聽一旁的宮雨兒低聲道:“這下武皇定然要爲難了!”寧楓聞言一愣,旋即恍然。
又聽宮雨兒續道:“今日大典本是武皇爲了安撫四海而舉行,此時若是當着衆番邦使臣的面擊敗了這所謂的‘天儀正宗’寶刀,那東瀛國必然不滿,以其國人的偏執之性,就此反叛也不是不可能。可是若是武皇就此退讓,那天朝大國的威嚴卻要失色不少,那些番邦見了,心中也定然也會生出不臣之心。”
寧楓少時周遊天下,見識破廣,早已知曉突厥、契丹、吐蕃等國皆位於蠻荒之地,心中都覬覦中原的水鄉沃土,若是生出二心的話,便是雄韜武略如武皇陛下,怕是難再鎮服。
一時他不由暗暗焦急,欲想辦法讓這東瀛伊賀知難而退。但他此時身份乃是靈映青公主的侍衛,人微言輕,哪裡能在這等萬夷來朝大典中插得上話。
宮雨兒知曉寧楓此時心中想法,但怎奈形勢所迫,不能現身殺殺這東瀛小國的銳氣,只盼着望月神宗的哪位仙子出列,但轉而又想神宗也是武皇麾下,沒有武皇的命令斷不會貿然出手。
衆人猶豫之際,伊賀神色更是高傲無比,朗聲道:“武皇陛下,若是沒有人與我一戰的話,那便請陛下收下此刀!”
寧楓見其神情,猜想其獻刀之後索要的賞賜定然不小。他急切憤慨之下,不由擡起頭來,朝前望去,正對上採離公主的眼神,她臉色一紅,嫣然微笑,但目光中那悲切苦痛卻是顯露無疑。
寧楓心中一痛,舉杯示意。採離臻首輕頜,害羞的別過頭去。
他心中惆悵,想着馬上靈映青公主便要將其獻上,以求天朝借兵,內心不由更是懊惱糾結。暗想:“武皇意在安撫八荒四海,讓其借兵攻打突厥,恐怕不是那麼容易。便是將採離獻出也未必會成功,難道便沒有其它的辦法麼?”
念及此,寧楓神識忽的靈光一閃,暗叫:“對了,若是我此刻以渤海公主侍衛的身份擊敗這東瀛伊賀,那豈不是正解了武皇的心頭之憂麼?到時有此功勞,說不定便不需獻出採離公主,也能借到軍隊!”
想罷內心大喜,急忙傳音與宮雨兒商議,兩人細細分析,皆覺此計可行。
寧楓微微一笑,便傳音與靈映青公主和乞羽比及將軍,向其說明自己的想法。乞羽比及身爲渤海將軍,擔負此行護衛公主和借兵之責,心中顧慮頗多,但不等他回答,靈映青公主便是看了身旁的採離一眼,點點頭。
此時中殿之下伊賀目視武皇,咄咄逼人。武皇卻是沉吟不語,其身側的太平公主、太子皆是面現擔憂,他們皆是武皇親生,自然知曉母親性格頗爲剛硬,若是她一怒之下真讓望月神宗的弟子出手,那伊賀必然落敗,後果堪憂。
便在僵持之時,靈映青公主突然出聲:“武皇陛下!”
衆人循聲看來,卻見是頗有英姿的渤海公主,皆微微訝異。寧楓和宮雨兒迎向衆人目光,急忙屏氣,躲在後面,好在勿吉等侍衛身材魁梧,他兩人倒也不怕暴露身形。
武皇微皺眉頭,問道:“公主有何話要說?”渤海國被稱爲海東盛國,在天朝番邦之中國力甚強,衆使臣見渤海公主年歲甚輕,但也沒有出小視之心。
靈映青欠身施禮,儀態萬千,頓時又引來不少人的側目稱歎,但她第一次見到天朝皇室和多國的使臣,心中頗爲緊張,片刻之後方纔緩緩道:“陛下,我向聞天朝乃文明之國,禮儀之邦,對待我們這些小國也是提攜寬容,此時又怎會在大典上與東瀛使臣亂用刀劍兇器?”
其言一出,各使臣深以爲然,紛紛點頭。武皇、太平公主、太子等人也是頜首稱是,但那伊賀站在中央,卻面色尷尬,急叫:“不過比試刀劍而已,點到爲止,豈能稱之爲兇器?”
太平公主見母皇難以定奪,東瀛使臣又咄咄逼人,心中不悅之極,正欲出聲呵斥。
卻又聽靈映青公主道:“我有一個建議,若有不妥,還請武皇陛下責罰。”
太平公主噤聲不言,武皇點頭道:“公主但說無妨。”
靈映青道:“不如便讓我渤海國派出一名侍衛與伊賀比試,來驗證一下這‘天儀正宗’是否真如伊賀所說,乃是一柄無上的寶刀!”
其餘十殿使臣一聽,頓時又來了幾分興趣,都想看看渤海國是否能配得上“海東盛國”之名。
武皇心中也覺此法甚好,但若是渤海國侍衛落敗,東瀛使臣的囂張氣焰必然更熾,那時天朝的顏面何存?正在其猶豫之時,身側的梅花女子附耳輕語,不知說了些什麼,武皇眉頭舒緩,點頭道:“公主建議甚好,便依此而行。”
宮雨兒於側殿之中瞧見此景,這梅花女子是何身份,竟然能影響武皇陛下的決斷,心中忽然想到一個人,卻又不敢確定。
正思慮間,寧楓早已拿出人皮面具戴上,從殿中一躍而起,穩穩地落在中央玉臺之上,其身形俊秀,衣袂翻飛,瀟灑之極,頓時又引來一陣歡呼讚歎。便連武皇等人見之也是微笑點頭。
寧楓此時雖已換了容貌,但仍看出年紀甚輕。伊賀見之不由鄙夷一笑,傲然道:“既然如此,便讓你見識一下東瀛寶刀的非凡之處。不過此刀威力甚大,爲免傷到你,你也選一合手的兵器吧。”
不想寧楓此時卻一點也未將這東瀛使臣放在眼中,而是情不自禁地目光掃視四周。他本是從容淡定之人,但此時神宮之中有八方蠻夷番國,又有天朝皇帝宗親,一時面對天下羣雄,不由也是略有拘謹。
尤其是看到望月神宗殿中三門齊聚,除了月寒、玉嬋之外,冰門嗣主冰鏡也赫然在列,還有那太子府的宗晉卿也目光灼灼的看向自己,寧楓更是有些慌亂侷促,一時竟忘了自己已經換了容顏,不由微微後退。
見此情形,衆人皆想:“什麼海東盛國,也不過如此。”太平公主、太子等宗親更是皺起眉頭,心中暗暗擔憂,唯有那梅花女子手中把玩玉杯,笑意盈盈地看着寧楓。
伊賀見到寧楓愣神的表情,心頭輕蔑更甚,道:“若是心中害怕的話,早些認輸吧。”
寧楓聽其言語,頓時回過神來,感受到身後宮雨兒、靈映青公主、採離公主等人的期待目光,心中陡然一震,緊張之意盡去,微微一笑道:“鬥也沒鬥過,豈能便認輸。兵器便不用了,雙手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