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她了!”
話一出口,迎來的就是兩道怨念視線,來自於被打擾了興致的秦瀚冰與潘胖子。
好在幾人的位置是在樓上雅間裡面,若是葉席在大堂裡面來這一出,那必將會成爲衆矢之的,樓下那幫有腦殘粉趨向的歡場賓客,應該不會介意拿他們手中的酒杯與葉席腦袋來個親密接觸。
剎那間的抱怨後,想起葉席方纔所言,秦瀚冰當即回過神來,望向樓梯中間仍在撫琴唱曲的蘇念念,眼睛不由一亮:“她的音色……符合你的要求?”
葉席認真點頭。
實際上不只是符合,而是契合,契合葉席腦海當中的聲音,那個現世公認的天后……
“哈,太好了!”秦瀚冰與潘胖子聞言俱是大喜,彼此對視了下,都從對方眼中瞧出相似的慶幸意味。
他們這當然不是在爲找到合適的表演人而高興,而是爲他們自己不用再去下一家青樓、繼續丟臉而暗自僥倖……
從這點也就能看出,他們對於葉席口中的歌舞節目,是真的沒抱有什麼信心。
也是爲了防止葉席再鬧幺蛾子,出什麼變故,潘胖子果斷對着一旁雜役揮手道:“去,把那蘇姑娘請過來。”
那雜役聞言明顯頓了下,他在這待這麼久,方纔的招人流程也都看在眼裡,雖然不可能清楚葉席幾人的真正意圖,但無疑是知道他們想要將姑娘們帶出樓去的,神情掙扎了下,還是遲疑道:“幾位大爺,蘇姑娘是本樓花魁……那個,賣藝不賣身的。”
“嗤!”潘胖子不屑嗤笑瞥眼,“你當我們是沒見過世面的雛兒?花魁我見的多了,什麼賣藝不賣身,無非就是價碼不夠罷了……”
“好了,潘二。”秦瀚冰擺手打斷,看着雜役平靜道,“不要誤會,我們只是想請這位蘇姑娘幫點小忙。這樣吧,這事你若做不了主,將你們的管事喚來與我們相談。”
“……好吧,大爺稍等。”
這就是氣質氣勢的差異了。
從外表着裝上來看,潘胖子是不比秦瀚冰差的,甚而在某些地方、比如套在手指上的寶石戒指等細節處,看來還要比秦瀚冰富貴些。但兩人說出來的話語效果,卻與這些外在表現成反比。自幼出身官室的秦瀚冰,言談舉止天然帶有一種屬於上等人的威勢,不知不覺間便令人信服。
至於葉席,他倒也可以讓人信服,比如拿出彎刀架在對方脖子上……
青樓管事的一般都是老鴇,如此倒不是說她們就是這產業的持有人,實際上這種情況很少,真正控制產業的也另有他人。但青樓名聲實在不好聽,他們不願出面,就讓老鴇這類人站在臺前出面交際。
眼下這鳳儀樓也不例外,過來的是個濃妝豔抹、風韻猶存的婦人,未見先笑:“幾位小爺晚上好,不知喚我過來何事,莫不是我這樓內大半姑娘都不稱幾位心意?呵呵,如此也無妨,我可再去別處調來些姑娘,保證幾位小爺今晚在這玩得開心。”
態度很熱情,言語很客氣。但葉席幾人聞言眉頭卻是不由微皺,方纔那雜役肯定是有將他們要求轉達的,但現在對方上來卻有點顧左右而言他的意思,這其中似還要費番波折。
如此想着,之前有與這婦人打過交道的潘胖子,一指窗外樓梯中間的蘇念念,嘿笑兩聲,直言便道:“胡媽可不要與我們打馬虎眼,我們確實是誠心想請這位蘇姑娘幫忙,只需要兩天時間而已,莫非這點面子胡媽都不給?”
“潘少爺這是說的哪裡話……”
喚作胡媽的鴇母賠笑幾句,餘光不動聲色的將三人打量了個遍。潘胖子雖是有錢的金主,但她卻是不怕的,想也就能知道能做這行並且還能攢下這偌大產業的,背後又豈能沒靠山沒關係?當然要說得罪那也是過了,做生意嘛,講究的是和氣生財。
讓胡媽有點拿不定主意的人是秦瀚冰與葉席,前者不用多說,雖然現在傲氣收斂許多,但一身貴氣擺在那呢,落入胡媽這等人眼裡那就是夜空中的螢火蟲,顯眼的很。至於葉席,按道理來說他應該是最不起眼的,但從雜役口中,虎媽知道方纔在房中主持招人的正是他,連一身貴氣的秦瀚冰都要聽他的……
這就讓葉席披上了層頗爲神秘的外衣。
說來複雜,但其實這些念頭也就在胡媽腦中轉了個圈,旋即她就決定不能得罪,面帶苦意的攤開雙手:“幾位小爺有所不知,不是我不給面子,實在是趕巧了。念念平時不待客的,這次出來也是爲了配合本樓的一個活動,如今樓上樓下的滿座客人也都是爲此而來。若是現在就讓幾位帶走念念,那我這招牌也就算是砸了。”
潘胖子不信道:“這麼巧?”
胡媽坦然點頭:“就是這麼巧,這活動我們已經宣傳幾天了,隨便打聽下就能知道,不敢欺瞞幾位小爺。”
話說到這份上那就應該是事實無疑了,再一想及樓下大堂內座無虛席的狀況,潘胖子也是不由無奈的對葉席與秦瀚冰輕輕點頭。他是老司機,自然知道這條街上青樓衆多,平常無事一座樓內想要聚集這麼多客人,幾乎不可能。
“不知這活動的具體內容是?”問話者是葉席,好不容易找到個音色符合要求的,他當然不想就這麼輕易放棄。錯開這活動明天再來當然也可以,但就怕遲則生變,最好還是趁早搞定。
胡媽聞言頓時鬆了口氣,她知道這事算是暫時擺平了,展顏笑道:“內容很簡單,念念平時除了喜好撫琴外,就偏愛詩詞曲賦。待會她會出題,諸位可盡情一展才華,本樓重金聘請的韓耆老會做出公平評定,幾輪角逐下來,最終得勝者即有機會進入念念閨房,秉燭夜談。”
“詩詞曲賦?”這比試方式並不算新奇,甚而可以說是經典老掉牙了,但秦瀚冰卻是不由皺眉,自幼接受良好教育的他自然是接觸過這些的,但要說水準多麼高那自是不可能,所謂術業有專攻,不管哪個領域其實都來不得討巧,反正他是完全沒信心能勝過那些儒生的。
至於另外兩個小夥伴,潘胖子一身銅臭,讓他作詩不如讓他作死。葉席……好吧,那基本不用說了。不是秦瀚冰瞧不起葉席,而是出身白丁的葉席,實在不像是接受過正經教育的樣子,有沒有進過學塾都是個問題……
就在這時,“幹!”似是想起什麼,潘胖子驀地一拍大腿,“我說方纔那姓閻的房間裡面,怎麼會有兩個白老學究,原來是衝着這個來的啊。”
秦瀚冰聞言臉色更黑,都想拔腿就走了。
那胡媽確實是個場面人,察言觀色下大致瞭解到什麼,笑道:“幾位小爺若是不擅詩詞那也沒關係,每輪晉級名額除開韓耆老判定外,還有一部分是我們鳳儀樓自己決定的。呵呵,只要送的花多,也未嘗沒有晉級機會。”
稍一點撥,微頓,再道,“到了最後一輪,將由蘇念念獨自擇選最終勝者……機會不是沒有,就看幾位小爺是否努力了。”
淺淺且神秘的笑了笑,胡媽屈身福了一福,退出門外。也就在這時,窗外琴聲餘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擂鼓般陣陣喝彩聲,以及此起彼伏的唱諾賞花。
葉席幾人臨窗看去,就見來回穿梭不停地樓內雜役手捧鮮花,一邊高聲唱諾,一邊將手中花朵堆聚在木梯之下,少則十餘朵,多則上百朵,頃刻間就將木梯圍繞起來。
大堂內外,樓上樓下,瞬間即被陣陣沁人花香瀰漫覆蓋。
“好手段啊!”定定的看着那些堆積花朵,潘胖子長嘆了聲,頗有幾分羨慕敬佩。
確實是好手段,極好的斂財手段。要知道那些鮮花可不是白來的,而是需要真金白銀買來的,一兩銀子一朵。也就是說比試尚未開始,蘇念念這一曲琴藝,就斂了大幾百兩打賞,當真不可思議。
感慨完畢,潘胖子很是光棍的從懷中取出一把銀票,遞給葉席:“事先沒有準備,我身上的家底就這麼多了,大概八百兩。”
秦瀚冰沒有做掏取動作,只是微微搖頭道:“我這邊也不多,算上幾片金葉子,也就五百兩左右。”
合計一千三百兩,不得不說,這兩位都是土豪,出個門,隨身都帶着大幾百兩銀票。不像葉席,即使是把他倒豎過來,身上恐怕也落不下來幾十兩碎銀,基本可以忽略不計。
但饒是有這兩位土豪坐鎮,放在眼下也是杯水車薪。就看下面堂客隨手打賞都有上百兩的,那待會競爭起來還得了?如此還不算那些與葉席幾人一樣,藏身於包房中的人,那才時真正的競爭主力!
可以說,現在葉席幾人最好的選擇就是轉頭就走,免得待會自取其辱。
然而葉席沒有走,更沒有伸手接銀票,而是專注的看着下方,那名叫蘇念念的女子正在研磨着墨塊,頭也不回道:“不急,且先觀望着,說不定待會有機會呢?”
秦瀚冰與潘胖子聞言不由相視苦笑,還機會,被打臉的機會嗎?前者嘆了口氣,向着身後十餘名女子揮手道:“罷了,左右不過是出醜而已。既然葉兄弟難得好興致,那我便奉陪到底……你們去取些筆墨紙張來。”
筆墨紙張都是現成的,就擺在一旁案上,顯然是爲了此次活動做準備的。也就葉席幾人懵懵懂懂的一頭撞進來,完全不知道這裡會生什麼。
這邊幾名青樓女子剛幫忙鋪開紙張,那邊蘇念念已經擱下筆墨,亮出手中第一題,只一字,花!
很簡單,也很契合當前意境。跟前那麼多花擺在那呢,即使是瞎子也能嗅得到花香味。
那胡媽沒有唬人,這活動確實該是前幾天就定好的。因爲這邊題目剛出,大堂中便就有人擡手奉上詩句,且擡手之人肥頭大耳,一副商賈做派,顯然這詩句不可能出自他手,而是一旁早就請來的強援,一個捋着鬍鬚的青衫老者。
這還不算完,待詩句紙張被掛起來後,那肥頭大耳的商賈毫不猶豫便灑下數張銀票,共計三百朵鮮花立時被送到臺前,記在那詩句下面。
葉席幾人這時才終於明白那胡媽方纔所言的意思,所謂機會,其實就是用銀兩生生將自己的詩詞排名砸到前列,這樣即使詩詞不算好,沒被那韓耆老選上,鳳儀樓這邊也不會讓它落選……畢竟是金主嘛,若是輕易落選了,那鳳儀樓之後還怎麼賺錢?
當然這商賈也不是傻子,若是這比試只公平論詩詞好壞,那想來他也不會砸錢。關鍵就是最後一輪,評定者是蘇念念本人,而是個人就有喜好厭惡,只要能投其所好,那即使詩詞一般,也未嘗沒有逆襲獲勝的機會不是嗎?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這生意也就成了。
不得不說,鳳儀樓爲成功舉辦這活動肯定是有下過苦功夫的,方方面面都照顧到了。有錢的使錢,沒錢的依靠才華也有機會,若是兩者都沒有……那就站在一旁看熱鬧吧。
秦瀚冰與潘胖子就覺得他們是來看熱鬧的,才華他們沒有,錢倒是有,只是沒準備充分所以不夠多。如果只是單純適逢其會的話,那他們也不介意下場玩幾手,就當是個樂子。
但因爲葉席執拗着不肯放棄的緣故,他們現在不但是要下場,還要赤膊上陣……
“花,題目是花!”趴在窗口上,潘胖子緊張觀察着樓下動靜,“秦老大快啊,下面已經有人交卷了。”
“催什麼催,我不正在想呢嗎,要不你來!”剛有點思路準備下筆,就被潘胖子的嚎喪嗓門給破壞了,秦瀚冰很是光火的轉頭怒喝,明顯壓力山大。
“花花花……人面桃花相映紅,哈哈,有靈感了,這句好,這句不錯……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