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在聽了一會鏡子裡的惡魔的吹噓之後,夏爾心滿意足的離開了家,他需要出去轉一轉,此時他的心裡有些亂,至於格洛莉婭的安全問題則不需要再擔心了,昨天晚上一定發生了一些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那個鏡子裡的傢伙完全放棄了對格洛莉婭的控制。
就像是……夏爾用了大概四十四五秒左右的時間,找到了一個非常合適的詞彙來描述這種行爲——縮卵。
鏡子裡的東西一下子就縮卵了,它好像是被嚇着了,他不認爲女孩或者自己能夠嚇着這個傢伙,那麼昨天晚上的房間裡,一定還有另外一個什麼東西,這個東西把鏡子裡的惡魔給嚇着了的同時,也往自己的腦袋裡塞了一些東西。
不知道爲什麼,他撫摸鏡框的時候,有一種莫名的源自於本能的渴望,他的身體正在傳導一種很特別的信息,一種強烈的需求衝動,就像是要來點什麼。這種感覺有些微妙,因爲它並不是基於身體對生存的生理需求,而是一種心理上的,只要啃了鏡子,就會有好處!
當然他的理智同時告訴他,現在還不是時候,他的牙齒還不夠鋒利,也許鏡子啃不動,但牙齒會崩掉。
腦海中一些奇怪的思緒緩慢的散發着,就連這個世界在他的眼中似乎都在發生一些微妙的變化,這種變化他還無法用自己的方式解釋,但他知道,自己和過去不同了。
他就像是一個凡人……那樣的行走在街道上,街道上都是看似友好的行人,當你注視到他們的時候……夏爾微笑着對着迎面而來的一對年輕夫妻點了一下頭,因爲他們率先微笑着點頭致意,笑容中帶着一種看似友好開朗的性格越態度,但其實並不是。
夏爾與他們擦肩而過,臉上的笑容就收斂了起來,其實這並不是完全的開朗樂觀或者熱情,而是帶着一種小心。
枯燥的,麻木的社會,爲了維持現在的生活,人們甚至需要去“討好”陌生人。但這個社會卻非常的有序,看上去它很自由,其實每個人都並沒有得到真正的自由,又可能這就是人們所需要的自由。
“夏爾……”
有人喊夏爾,而且聲音是從身後傳來的,他停下腳步回頭憋了一眼,身形高大的阿爾佛雷德先生站在一家……咖啡館的門外,對着他熱情的揮舞着手。因思考哲學問題剖析宇宙運轉而表情嚴肅的夏爾,頓時臉上也充滿了那種看似發自內心的笑容去應對這位先生,就如同他之前所思考的那些事情,他其實也一樣的虛僞。
但人活在這個社會中,沒有人能夠保證自己的獨立性和特殊性,就算李斯特伯爵都不行。
“果然是你,我就知道!”,雖然不明白這個大個子知道什麼,夏爾還是走了過去,“我正好有些事情想找你商量一下,也許你能給我一些建議!”
大個子的話一下子就讓夏爾來了精神,他終於可以不那麼無聊了,“你需要我做什麼?”,他的態度也很熱情,這讓阿爾佛雷德遲疑一下,然後拉着他進入了咖啡館。
他一邊走,一邊低聲的說道,“我最近遇到了一些麻煩……”
“太好了!”,夏爾由衷的讚美了一句,他得找點事情來調劑自己,不然他怕自己會被憋壞的。
“抱歉,你剛纔說什麼?”,阿爾佛雷德先生的臉上有些異樣的表情,“你說……太好了?”,兩人已經來到咖啡屋最裡面靠窗戶卡座邊上,卡座中還有一個小個子男人,至少和阿爾佛雷德比起來是這樣,他順帶着介紹了一下,“我的朋友,你可以叫他山貓……”,他也爲他的朋友介紹夏爾,“好心且聰明的夏爾。”
夏爾和山貓握了握手,點了一杯咖啡後坐下,“我說太糟了,這真讓人心裡難過……”
阿爾佛雷德咧了咧嘴,他聽見了剛纔夏爾說的那句“太好了”,沒有人能夠在這麼近的距離上聽錯,可夏爾無恥的否認了,他也只能當做自己聽錯了。
等服務生送來了夏爾的咖啡之後,阿爾佛雷德才開始說起自己遇到的問題,“伯爵府中傳出了命令,要清查我們這些這類公司的賬單和交易……”,他說話的時候沒有被介紹真名的山貓一直在看着夏爾,似乎有些懷疑夏爾是否靠得住。
經過大個子先生的介紹,夏爾一下子就明白了,據說有人把城外一些不合法的東西偷運到了城市裡,惹怒了伯爵府,伯爵府正在徹查此事,所有涉及到城外貿易的公司和組織都在被徹查的範圍內。
基本上所有類似的公司都禁不住查,按照官方的說法,這類公司的主要業務都是在野外尋找資源,開採並運輸,但實際上他們真正的業務永遠都和罪民有關係,和非法貿易有關係。
哪怕是最合法的貿易公司,他們都離不開罪民,比起罪民們對野外環境的瞭解,城內公司如果想要探清野外的情況,需要花費大量的人力物力資源,但是如果有罪民提供消息那就不一樣了。
不僅可以節省一大筆開支,也會把一些可能的危險性降到最低,僱傭罪民等行爲本身就已經涉及到了違法行爲,這等於是變相的資敵。
如果說到不合法的行爲那就更多了,城外遺蹟裡的違禁品數量是城內的很多倍,這些在罪民手中不值錢的東西,在城內人的眼中就非常的值錢了,比如說侍者魔像,有些營地裡這玩意就是普通的擺設品,但是如果能偷着帶進城裡來,那麼它最少能賣幾十萬甚至更多。
“等一下……你說的侍者魔像是不是一種……”,他把那天在倉庫裡所看見的雕像描述了出來,一種通體漆黑的雕像。
阿爾佛雷德點頭稱是,然後反問了一個問題,“你見過?”
“在書上見過,你想知道是哪本書嗎?”,不等阿爾佛雷德說些什麼,夏爾就繼續問道,“你們也做了有關於侍者魔像的生意?”
大個子先生連忙搖了搖頭,“我們不做那些生意……”
阿爾佛雷德在城外的生意主要分爲三種,第一種是正常的搜荒工作,包括了搜尋資源等,第二種就是屠戮一些小批的罪民甚至是其他搜荒隊,這纔是最賺錢的買賣,第三種則是和自己關係不錯的罪民勢力進行交易,給彼此都帶來可觀的利益,但這裡面絕對不會有和惡魔相關的東西。
這裡面其實存在一個小小的問題,如果說那些侍者魔像能夠轉生惡魔,那麼城外的人爲什麼不用它,而是把它當做擺設。
當然他沒有問出來,這可能涉及到了更高層的秘密,也許阿爾佛雷德也不知道,或者他知道,但不會對自己說真話。其實夏爾已經有了一種猜測,那就是帝國最早期的城主被分封到各地,他們本身就被賦予了鎮壓惡魔的任務。
他們一定有辦法消滅惡魔,所以外面的罪民就算使用了侍者魔像,也未必敢來侵犯城池,不僅不會獲得可觀的利益,甚至有可能會激怒城內的鎮守者,或者說城主,從而對城外所有的勢力進行毀滅性的打擊。
這個猜測其實是正確的,真正強大的侍者魔像基本上都毀滅在最初的戰爭中,剩下的這些絕大多數對城市來說都不構成威脅,與其來找死,然後帶着大家一起死,不如把魔像賣給城裡人。
而且惡魔轉生的儀式所需要的東西城外人很難湊齊,其中有許多需要經過加工的材料都被嚴禁帶出城市,加上沒有百分之百的成功率,原本物資就匱乏的城外罪民營地,就更不可能轉生惡魔了。
總之,這些東西賣給城裡人,比自己用更划算。
阿爾佛雷德雖然沒有做太多的違法生意,但也沒有少做,不過夏爾認爲這並不是他們感覺到麻煩的原因。
“我想我已經知道了一些東西,但這和阿爾佛雷德先生你現在的情況有什麼關係?”,夏爾有些疑惑,“你們難道把每一筆不合法的買賣交易,都記錄在了賬本上嗎?”
阿爾佛雷德有些尷尬,一直在觀察夏爾的山貓也有一些尷尬,等了半天,阿爾佛雷德才說道,“我們沒有記賬,沒有賬本,也沒有交易內容……”
噗嗤……
夏爾偏着頭不讓這個大個子和那個小個子看見自己臉上的笑容,他擺了擺手,深吸了一口氣,才重新轉過頭來,“抱歉,實在是沒有忍住,所以你現在的麻煩是伯爵府要查你的賬本,但你賬本上一個字都沒有?”,他又忍不住笑了兩聲,“那麼你們如何繳稅的呢?”
“我們不交稅……”,搜荒隊的稅收實際上並不是通過稅收這種形式收取的,而是“許可”,每年通過購買的許可證完成實際意義上的交稅的行爲。
總體來說,伯爵府那邊認爲阿爾佛雷德的貿易公司把真正的賬本藏了起來,即便是下城區巷口的散家,他們都有一個賬本,記錄着每天賣了多少違禁品,從誰那裡又進了多少貨。
那些需要人們幫助的女孩也是如此,她們會在自己的小本子上記着,今天有多少位好心的先生捐贈了多少善款,有些甚至會額外的給她們一些蛋白質改善她們的生活等等。
只有這樣他們才能知道自己每個週期到底賺了還是虧了,可阿爾佛雷德的貿易公司卻麼有賬本,夏爾絕對能夠想象得出,伯爵府的人一定是認爲這個大個子涉嫌違法交易,他爲了不讓伯爵府的人查出問題,把賬本毀了。
夏爾笑眯眯的看着阿爾佛雷德,聳了聳肩膀,攤開了雙手,“抱歉,我無能爲力,也許你找個會計比和我說這些更管用!”
“我們已經找了會計,但是做假賬需要時間,我知道你有辦法爲我爭取這個時間,夏爾朋友,你知道我是一個慷慨的人,我願意交朋友,也願意向朋友展示我的慷慨。”,阿爾佛雷德的表情很誠懇,他甚至表達出了願意給夏爾一些“好處”的打算,真正的好處,不是書之類的。
但夏爾並沒有被他打動,原因其實也很簡單,資源永遠都是有限的,用人脈資源換錢只是人們在最初階段不得已的做法,一旦一個人擁有了一定的物質基礎之後,他們就不會這麼做。
夏爾現在不缺錢,那麼阿爾弗雷德這位大個子先生開出的條件就不能夠打動他,他站了起來,“雖然我不能夠幫助你什麼,不過我可以給你一個建議!”
阿爾佛雷德頓時喜出望外,“我聽着呢,夏爾朋友!”
“如果你想要證明自己不是伯爵府正在尋找的那個人,最好的辦法就是把伯爵府要找的那個人找出來,這樣不僅能夠洗脫你身上的嫌疑,同時還可以幫你和伯爵府的人搭上關係。”
這招其實應該交由伯爵府的人來操作更具有藝術性,不過看在阿爾佛雷德先生是自己“朋友”的份上,他就稍稍的提醒了一句,至於最後會發展成什麼樣子,全看大個子先生是否能夠表現出優異的成績來。
阿爾佛雷德也有一些猶豫,“可是夏爾朋友,我這麼做的話,就會得罪整個城市裡大多數的貿易公司……”
夏爾端起咖啡杯,一飲而盡後把杯子放了回去,無所謂的說道,“你們都在伯爵府的注視下討生活,如果得罪一些同行就能夠讓你獲取更高層次的資源,我覺得你不應該爲此擔憂。”
阿爾佛雷德看了看他的同伴,雖然沒有表示一定會這麼做,但還是再三的感謝了一下夏爾。
從咖啡館出來的夏爾站在陰涼的地方,他臉上比在咖啡館裡多了一絲耐人琢磨的笑容。他不知道艾佩達城內具體有多少個侍者魔像,但毫無疑問,馬頡利公司老闆的手中就有一個,並且他的妻子至少嘗試過一次惡魔轉生的儀式。
變成惡魔的貴族,家裡說謊的鏡子,死了又復活的亡者,以及這座城市歷史中所鎮壓的通往地獄的大門,這座城市,這個帝國,以及整個世界,到底隱藏了多少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