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聞言,皆是心神一震。
能被段天涯稱爲“師兄”的,整個聖島寥寥可數,在這股浩瀚偉力下,所有人都預感到,那位人族最強者出現了。
這一瞬間,衆人的內心都燃起無窮的希望,無論自己傷勢多重,境遇多糟,都感到已經得救了。
就連謝歡,都莫名的涌起一絲光明的感覺。
這就是一種信念,對聖島第一人,人族最強者毫無保留的信任。
“師兄……”
玄釘從入邪的狀態中緩過來,面色複雜的看着那浩瀚偉力。
不僅是入邪者,還有大量的入夢者,也紛紛甦醒過來。
觸碰魔盒的那隻手,緩緩收回、變淡,這時在魔盒的後方,出現一道淡淡的光影,像是有人。
謝歡猛地將瞳術運轉到極致,想要看清那人,但始終隔着一層虛光,看不真切。
就在這時,那浩瀚偉力中,同樣出現一道光影,呈淡金色。
魔盒後的那道影子轉身就往遠處走去,一下便消失不見,浩瀚偉力中的金色光影,隨即跟上,也消失不見。
頓時充斥着全場的兩股力量失去源泉,那種浩瀚的光輝感一下消失,魔盒也恢復到正常狀態。
謝歡心念飛轉,那道金色光影定然是聖島島主無疑,第一道影子是誰?從展現出的可怕力量來看,似乎不在聖島島主之下,難道就是徐宏背後之人,就連夢皇也要看其面子的那位?
他見徐宏和夢皇的神色,頓時確信幾分。
無極之境開啓,聖島島主都沒有親至,但這次卻來了,看來夢皇說的沒錯,聖島這些人的目的,就是衝着背後這位正主來的,只不過段天涯等人並不知道。
那麼六位無常也應該如何。
只是這兩位都到了,無常的首領呢?是否有親至?
突然一道撕心裂肺的叫聲劃破這寧靜:“青蘿!——”
是童童從那入邪狀態中醒來,大顆的眼淚從眼中飈出,悲痛欲絕,圓滾滾的身體劇烈顫抖,無數雙螺旋的徽記在身上翻滾閃耀,處在失控的邊緣。
“啊!——”
他好像在極力控制自己,淚如雨下,面容十分痛苦。
“放開我……放開我……呼……呼……”
童童口中吐着白氣,拼命的喘息,肥胖的身體一起一伏,氣息極度紊亂,忽高忽下。
“放開我……”
他喉嚨中發出嘶啞的聲音,被淚水浸潤的雙眼內,瞳孔似乎在發生變化。
謝歡驚看着這一幕,突然他的左眼時針一跳,捕捉到下一剎那的光景,只見童童剎那間發生了變化,那淚水浸盈的雙瞳突然化作灰色,出現一個詭異的符號,變得極度冰冷和陌生,彷彿換了一個人的眼睛。
這雙異瞳的目光,讓謝歡瞬間心悸,心臟一下停止了跳動,有種巨大的危險感傳來。
但下一秒,讓謝歡不解的事發生了,童童的雙眼還是滾圓的金色,極度悲憤和掙扎,並沒有出現時間之眼捕捉到的景象。
怎麼回事?
謝歡愣住了。
第一反應就是自己看到了幻覺,但瞬間就排除。
第二種可能就是時間之眼出錯了,同樣瞬間排除,因爲此刻時間之眼見到的每一個剎那,都在不斷真實發生,除了剛纔那詭異的一幕。
未來被改變了?
謝歡想到了這種可能,心頭狂震,這幾乎是難以理解的事情,媽的,這蠢貨身上到底怎麼回事?
而且令他不寒而慄的是,若是對方真有改變未來的能量,那麼自己的時間之眼就徹底作廢了,每次捕捉到的未來,都可能不發生。
“怎麼,憤怒嗎?因爲自己的無能,眼睜睜的看着心愛的人被殺,但憤怒又能怎樣呢?終究還是無能,不過你身上似乎有着和別人不一樣的東西,是仙體的緣故嗎?亦或者是我感應到的錯覺?”
夢皇面無表情的看着童童,露出一絲好奇,便要上前來查探。
突然童童腦後被重重拍了下,是伽藍貼了一張法旨在他後腦勺,整個人一僵,金色的瞳孔瞬間渙散,就昏倒過去。
“小孩子有些激動了。”
伽藍收了法典,右手將童童提着,溫和的笑道:“從小生長在溫室裡的花朵,見不到這死人的血腥事,難免會有些過激,以後多見見就好了。”
“看來我感應到的異樣是真的,你想替他掩飾。”
夢皇說道,一步走來。
“夢皇大人說笑了,經歷這一番歷練,小孩累了,我帶他回去休息,多睡睡,否則影響成長髮育。”
伽藍手中的法典飛速翻轉,整個人籠罩在神珍的光芒中,化作流光就往遠處飛去。
玄釘看了夢皇一眼,也立即追去。
琉眠和霜刺也相應遁走,琉眠最後看了謝歡一眼,那雙紫瞳的眸子變得無比澄淨,似乎已經對謝歡脫敏了。
謝歡並未在意琉眠的眼神,以前或許還會放在心上,現在要殺他的人太多,而且都不比琉眠弱,早已債多不壓身,無所謂了。
他在意的是夢皇最後的態度,顯然是放伽藍和無常走,否則這五無常一個都逃不掉,那麼可以推斷,夢皇並沒有看見童童那雙灰色的瞳孔,否則一定會留下探個究竟,這也側面證明,他時間之眼捕捉到的未來真的沒有出現。
“我們也告辭了。”
段天涯突然開口說道,看着夢皇,“時局詭變,風雲莫測,夢皇大人的影響力覆蓋天下,還望好自爲之,不要助紂爲虐。”
“你在教我做人?”
“不敢!”
段天涯被夢皇的反問嚇了一跳,急忙帶着聖島一衆聖島弟子飛速離去。
其它宗門宗主、長老,見聖島之人撤離,更是一個個的急忙跟上,爭先恐後的逃走。
謝歡也遁光一閃,隨着衆人離去。
夢皇並沒有強留他們,徐宏的臉色陰鷙的可怕,哪怕他想強留,也沒有這個實力。最終島上人去一空,就只剩下商盟本身的人,以及那些還未從入邪中出來的修士,多是一些元嬰、結丹的存在。
仙洲島發生的事,很快如雪片一般傳遍整個元泱海,各大勢力無不震驚、震怒,不少公開出來譴責徐宏,特別是在事件中死傷了修士的宗門,更是開始公開聯合反徐。
各地的商會駐點,以及仙洲島之外的商盟力量,也大面積的發表申明,要與徐宏勢不兩立,鬥爭到底。
整個商盟系統頓時崩裂,陷入到混亂時代。
異族對這件事也是異常關注,畢竟他們打交道最多的人族勢力就是商盟,都擔心物品的價格上漲,或者物流出現停滯,開始發生大面積搶貨、囤貨的情況。
仙洲島事件一月後,在距離仙洲島相鄰的海域中,一艘巨大的靈舟在飛速行駛。
突然一道金色雷電劃過長空,驟然在靈舟的上空凝聚,轉了個方向,就往靈舟上狂擊下去。
“轟!”
雷光擊在靈舟的保護結界上,引起一陣震盪,那結界共有七層,相繼被破,舟內的修士無不大驚,紛紛涌出艙外。
就在靈舟的前方,站着一名修士,面帶微笑,靜靜的看着。
“是你?”
靈舟上一名男子雙眼眯起,看着前面那修士,臉上神情恍惚不定。
“正是。”
那名修士雙手抱在胸前,散漫地說道:“你們真是令我一陣好找啊,距離仙洲島最近的兩個傳送中樞島全部癱瘓了,讓我不得不重新推算你們的迴歸路徑,幾經波折之下,多跑了不知幾百萬裡海路,天見可憐,終於讓我追上了你們。”
“你一早就知道我們的身份?”
靈舟上的男子滿臉詫異,臉孔沉了下來,惡狠狠的問道。
“不然呢?否則我花五億買個龍血丹?不就是爲了跟伱結個樑子,好讓你對我念念不忘,等拍賣會結束後來找我算賬,然後我好讓你報銷了這筆錢,誰知道你們屁都不敢放一個,直接從仙洲島上灰溜溜的就走了,讓我一陣好找。”
那名攔路的修士正是謝歡,搖頭說道,一副心裡苦誰知道的樣子。
“原來那時候你就開始算計我。”
靈舟上的修士正是漪心,臉色大變,生起一絲警覺。
開始他並不以爲意,因爲對方只是結丹巔峰,可那種從容,以及對他們完全掌控的姿態,令他覺察到了危險。
這時旁邊一人身影微動,傳音給漪心,隨即漪心的臉色更是無比震驚,失聲叫道:“你是謝歡!”
“嗯嗯,是的。”
謝歡微笑着不住點頭,然後對旁邊那人影說道:“海姍道友,大英道友,想不到我們又見面了,何必遮遮掩掩,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並非不敢,只是沒來得及。”
海姍的聲音傳來,那人影取下黑袍,露出一張明豔美麗的臉,以及一頭綠色的長髮。
旁邊一人正是韋大英,面容堅毅,比在落霞島的時候,顯得年輕了許多,但看着謝歡的時候,滿臉都寫着憂鬱。
他們這行人爲了隱藏身形,全都藏在高度隱匿的袍子裡,飛行的靈舟也是從人類處購買的,生怕露出不一樣的端倪。
漪心剛開始來執行任務的時候,還沒有這麼小心翼翼,直到仙洲島事件發生,他們過半的低端修士直接死在島上,自己也經歷了徐宏事件,差點完蛋,這才成了驚弓之鳥,變得無比謹慎,只想快點回家,這才變得有些畏畏縮縮。
“你是怎麼發現我們的?”
漪心沉聲問道。
這個問題極爲重要,他要知道自己是哪裡出了破綻,否則以後採購物資都非常危險。
“多虧了昔年的同事好友,讓我發現了苗頭,這才一點點挖出你們的計劃。”
謝歡抱拳向韋大英拱了拱手,笑道:“大英,多謝了。”
“你!——”
韋大英和海姍都臉色大變,兩人跟謝歡打交道多年,自然知道這是謝歡的離間計。
韋大英本就是人類,在海族中不受待見,一直兢兢業業的小心苟着,猥瑣發育,平日裡就怕做錯點什麼,給自己和伴侶帶來麻煩。
謝歡這一離間,頓時跳進海里也洗不清了,根本無法解釋,也無從解釋。
果然,漪心望向韋大英的眼神,就變得無比陰鷙和充滿殺氣。
海姍苦澀的嘆道:“我們以往確實有些恩怨,但都這麼多年過去了,也並沒有新仇,我和大英只想在海都安安靜靜的生活、修煉,你何必苦苦相逼,找着機會就捅我們一刀。”
“這話說得。”
謝歡不認可的回道:“說什麼安安靜靜的生活、修煉,大英道友在落霞島當我上司的時候,殺了多少海族,你又不是不知道,若非走投無路,豈會跟你屈身在海都?還不是爲了修行有成,好有朝一日揚眉吐氣,把以前吞下的憋屈逐一找回場子,我和大英道友共事多年,這點是絕不會看錯的。”
他這話無疑又是捅一刀,而且是重刀。
現在不僅是漪心,周圍海族看他們的目光,變得冰冷和陰鷙,甚至都挪動腳步,跟他們夫妻保持一定距離。
“胡說八道!滿嘴胡說八道!我既沒有殺過海族,投靠海族後也是忠心耿耿,絕無二心!”
韋大英憤怒的吼道,脖子上都青筋畢露。
但他的內心拔涼拔涼,知道自己再怎麼嘶吼、解釋,怕也無濟於事,自己在海族的日子怕是不好過了。
他一顆心幾乎要裂開,自己到底造了什麼孽,會遇上這麼一個煞星,早知如此,當日在落霞島,拼死也要誅殺掉他,也就沒了後面的種種破事,自己的人生至少要順利一半,只是這世上哪有後悔藥。
“呵呵,大英道友無需動怒和害怕,今日我既然在此,這些海族就別想活着離開,到時候繼承的遺產,分你十分之一,作爲給我提供線索的回報。”
謝歡友好的笑着說道。
韋大英只覺得腦袋一懵,當場就想吐血。
以謝歡的尿性,他非常清楚且萬分肯定,謝歡既然說出了這番話,那肯定會放幾個活口回去,自己在海族的日子,怕是徹底完了。
他突然覺得渾身一冷,漪心等人的殺意已經將他籠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