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栓子插言,直接說出我想隱去的數字。
這個編號的由來,明哥只是在網上搜過,不着邊際的結果,一點用處都沒有。而栓子說的這個石橋村,附近有個編號爲216的小石橋。
這時候我最擔心的就是阿約。如果他把持不住,行爲太激動了怎麼辦。
好在兩個人都是看着我。眼睛的餘光早已發現了,這兩個傢伙就這麼看向我,不能說會引起他們注意,這個時候也是不太好,大家坐得如此近,人家早就發現了邵軍和阿約的異樣。
必須趕快找個話題,不能什麼也不說。
“哦?”我道:“怎麼還有兵站?那是多大的地方?”。
說話間我轉過身,乾脆背對他們兩個。
邵軍反應最快,立刻說道:“該不會真是個軍事基地或者兵營吧?”。
“哪來那麼多兵營”阿約道。
詳細經過大嬸也不記得,一年多前的事情,像她這樣經常給人家說媒的,去過的地方不少,要說對哪裡都熟悉,那不太可能。那個石橋村從八十年代起,究竟有哪些變遷,還要去問當地人。
我極力想隱去的216這個編號是有了,但不能就憑此斷定,那裡就是我們要找的地方。腦海中縈繞這個問題,阿約母親筆記上的內容,故意沒說詳細地址,八成也是因爲這一點。
216的地址,原本就是很好找的地方。
正試圖將話題轉移開,而栓子卻打開了話匣子。
當地的風俗就是這樣,送親的孃家人,不管是不是實在親戚,姑娘遠嫁,都要叫上全村的老少爺們。栓子所知的,也是他和婆家的幾個同齡人海喝一痛之後,人家和他說的事。
據村裡的老人們講,那是七幾年的事情了,有一年夏天,石橋村的南坡上,駐紮過一支部隊。具體有多少兵沒人知道,那些士兵基本上白天都不露面,只有少數幾個石橋村人上山打柴,才見到樹林中有軍車。那些軍車都蓋着綠油油的布,什麼時候進的南坡樹林,都沒人知道。
陝西地區的鄉野,人們骨子裡對那些兵慌馬亂年代的事尤爲關切,尤其是有關李向陽的傳說,一直都被人們津津樂道。想不到這裡還是李向陽曾經打鬼子的地方。
那個年代,有民族英雄的事蹟,也有土匪橫行。要說到漢中匪事,也給今天的漢中地區帶來一些影響。這取決於當地的地理位置,因爲這裡離口外不算遠,當年走西口的人不僅僅是山西人。
“丫伊塔易裡,南婆撒啥氣乎大牙哥胡休”栓子手舞足蹈的說着。耳朵聽到的就是這樣,他說的快,口音就越來越重。配合他一下,我也只能呵呵的傻笑,他說的東西我要慢板怕才能理解。他說的是,有一天夜裡,南坡上升起好大一個火球。
該死的阿約又在一旁看我,真不知該如何說他。
老山藥一個人喝鬱悶了,也不願再喝下去,大塊大塊的吃起土雞。我和栓子繼續閒扯一會兒,然後就乾脆說自己困了想睡覺。
栓子臨走之前,我特意問他,石橋村離這裡有多遠。近五十公里,雖不算太遠,但是山道折騰起來,夠我們受的。
“樹林中升起火球,栓子說的你信?”。
晚飯結束,我們把水打到柴棚裡,繼續用冰涼的井水擦身。邵軍的問話我明白,他不是想看我信不信,而是他對此很關心,這個話題他想聊下去。
打開地圖,這種人工繪製的印刷品,根本不能體現出實際地形。地圖成冊,每個省份都獨佔一個篇幅,也看不出青溝裡在陝西究竟處在什麼位置,只能憑記憶,回想一下李立明那時候的電腦上是怎麼顯示的。
翻回第一張,在整個中國的地圖上,我標出陝西漢中。再設想一下,時間是七十年代初期,結果就很容易猜測。當過兵的我,怎能對此不感興趣。
“火球就是火球,看到人不會看錯”我道。
邵軍立刻跳上來,留下阿約自己看炕圍畫。陝西漢中,自古就是兵家必爭之地,中華聚寶盆,這個比喻再恰當不過。然而提起那個火球,平常人會以爲那都是無稽之談,但是在軍人眼中,那個火球本身就是個傳奇。
薩姆2對陣U2,七十年代初期,這兩個頂尖科技的武器,就是美蘇兩個大國的寵兒,而這兩個寵兒之間的較量,卻首先發生在我們中國。
“那些軍車是拖運導彈的”我道。
我的解說,讓邵軍更加迷惑不解。那個年代,用貴的要命的導彈,來保護漢中這個產糧食的要地,未免有點小題大做了。
真不知道該怎麼和他說,只能指着地圖給他看,看一下漢中所處的位置。假設U2從福建進入祖國大陸,那麼薩姆2所在的位置作用就明顯了。無論如何,決不能讓U2進入西南大漠,那裡有衛星發射基地,那裡有——羅布泊。懂軍事常識的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來,陝西處在U2的必經之地,無論來回,都能準確無誤的發現它。
‘黑貓中隊’對那時期的中國飛行員來說,並不陌生。
至於爲什麼會是在那個石橋村。我不能給出合理的解釋,只能說沒去實地,說什麼都是廢話。薩姆2有主動雷達,所以部署的位置就要處在一個相對隱蔽,對雷達作用又能充分發揮的地帶。
“你自己悟吧!自己悟”我道。
關掉燈,我倒下就睡。邵軍在窗臺上找到蠟燭,他們點着蠟,聊得還挺來勁,都是有關窗花和炕圍畫的話題。
第二天一早,我們起得很早。我不想和老山藥兩口子多說什麼,只想道個別就走,知道了地名,怎麼去就不成問題。栓子還是開那輛三輪子過來,說是帶老山藥去鄉里,順路能捎一段腳。上車極不情願,那種顛簸的感覺太難受了。
一路老山藥試圖和我們說說話,見我們對他不冷不熱,幾次過後也不說什麼。但我們下車,還是要對老山藥感謝幾句。
根本沒跑多遠,不到十里的岔路口,我們就下車,轉身鑽進林中小路。嘩嘩的水聲清晰入耳,這是漢江的一道支流,只能算是河。時間還不到八點,路邊的草還帶着露水。
走到近處,纔看到水面十分寬闊,流水奔騰,清晰的水聲中還隱藏着奔流之勢。心情此時無比愉悅,電影中看到的景象,現在親身感受,他們和我一樣,禁不住大聲叫出來,清新的空氣,一點淡淡的花香,就像催化劑,讓我們跑起來,大叫大跳。
不知不覺,我們開始留意河道兩邊高低起伏的峭壁,清晰的斷層,那是水流長期沖刷的結果。河流不大但也不小,照此推斷,如果河流兩邊是如此景象,那麼綿延出幾十裡,那麼栓子所說的石橋,應該是一道連通兩邊的重要橋樑。
路邊遇到迎面而來的農用車,這次我問的是216怎麼走。那個農民伯伯回答的很乾脆,簡單的問話,並不是我想知道路怎麼走,栓子已經詳細的告訴了我們。
我只是想確定一件事,216是個很好找的地方。
我們應該住哪裡?石橋村就在不遠了,我們坐在一輛牛車上,趕車的大伯是個好心人,捎個腳很好說話。
“現在不同以前了,常常有像你們一樣的外鄉人來我們村,村裡有招待所”那個大伯道。
農民大伯也很健談,提起招待所,口中還不時的誇讚幾句他們的村長。若不是和大伯聊幾句,我都忽略了時至今日,大學生村官在當下已然比比皆是。發展農村經濟,離不開他們。
差點忘了,眼下全國都在發展新農村。
但是住招待所,我卻不情願。那樣的話,身份證就是問題。
“大伯,石橋村是不是有個敬老院?”我道。
石橋村以北,有三個鄉鎮,相距不到百里,人口比這裡要密集的多。我想敬老院設在那裡,也有它的原因,一是位置適當,二可能是那裡環境非常好。
大伯直接把我們帶到了村裡,大家有點茫然,石橋在哪呢?
石橋村很大,大致數了一下,光是房子就近兩百個。村中有兩條主道,大伯叫我們下車,沿土路到水泥路上去左走,就能看到216石橋。
在牛車上農民大伯就告訴我們了,走到橋上就能看到山上的敬老院。然而我們卻停在橋頭,石碑背面清晰的刻着字。字體紅色,記錄的是1979年四月,由陝西省政府組織的修橋工程,此橋編號爲216號,同時將河道兩邊的湯家堡和蒲子溝兩村遷往河東堤壩後側,以防水患。
石橋村由此得名。
可以想象,當時這是個大工程。難怪石橋村看不到古意盎然的老房子,都是錚明瓦亮的磚房。橋長四十米寬十米,一墩雙拱設計,看看兩邊的河堤與河牀就知道,這座橋出自專家之手。
坐在護欄上,我點燃一支菸。三個人的目光都透過樹梢,北面山坡上,一道紅牆看得分外清晰。
“你在想什麼?”邵軍問道。
眼睛移向阿約,我不知該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