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大家驚魂稍定,那竹櫃發出一陣輕微的響動,緩緩倒向牆角。‘咣噹咣噹’,竹櫃搖搖晃晃。伴隨着晃動,聲音也越發的清晰,同時‘咔咔’的聲響猶如機械,讓人很直觀的覺得,那竹櫃中的東西是金屬發條,‘咔——咔’聲音就如鐘擺。
‘咔嚓’。
竹櫃最終沒能承受牆角和地面的擠壓,碎裂四散。
張春來一臉驚恐,揪住我得雙肩跳向最遠處牆角。伴隨巨大的響聲之後,一個人形的東西直接從破碎竹櫃中衝向人羣。
每個人都驚立當場,人形東西衝來不知所措。所過之處,好幾個人紛紛翻倒,血霧一團團爆開,季秋和艾曉華想要逃離墓室,然而幾步之後就栽倒在地。地面都鏗鏘作響,那東西異常沉重,慘叫聲此起彼伏,人們四散逃竄。
只是一個照面,就倒下五六個人。人羣散開,那東西失去了目標,站在原地不動。比平常人高出一頭,腦殼油光錚亮,兩隻暗紅的眼睛殺氣騰騰,最要命的兩隻爪子形態異常,勾勾彎彎微動,就是兩支彎曲刀片組成的手。身軀龐大,只是略顯人形,從胸開始,一團團膿包圓鼓發脹佈滿全身。
“啊”。
好幾個人慌不擇路,連滾帶爬涌向券道入口。慌亂剛剛開始,這個人形的傢伙立刻就飛奔起來,哪裡有人跑就追向哪裡。人形東西速度極快,眨眼之間就到了一個逃跑的人身後,兩隻爪子一下就刺入那人後背,生生從那個人身上扯下一大團血肉,鮮血和內臟噴得到處都是。
‘噹’。
一顆子彈跟着就打過去,甚至都看到了子彈被彈飛老高,可惜,着點是脖子。
“這不是‘糉子’”張春來大喝道:“上去,幹掉它”。
話音落地張春來第一個衝上去,甩開步法從一側衝上去,收槍伸手拔出後背的短鐵棍,動作一氣呵成。張春來的右手在身後猛甩,呼呼帶風。
“啊”又一聲慘叫傳來,地上又多一具屍體。一時間滿地都是血污內臟,腥臭的氣味讓人不能呼吸。
張春來即將衝到近前,只見他右臂一甩,一條黑影猶如靈蛇般從手腕打出,劃過半空在那個人形的傢伙腳踝上繞了幾圈。張春來順勢向旁邊一翻身,對我喊道:“小宏,閃開”。
在地上一個翻身,左手立刻伸進了右側肋下的衣服裡。滑步發力,人形東西被巨力拉飛起來,然而並未飛出多遠,沉重身軀在地上一翻,張春來也被拽倒。伴隨沉悶響聲,人形傢伙腹部彈出一個發光的圓球,猛然砸向地面,就將大傢伙平平的彈飛起來,又重新站在地上。眨眼衝到近前,彎腰向前跳躍一步穩住身形。鐵棍一轉,對準它右手腕就是一擊。“當”的一聲,虎口震得發麻,但是連貫的動作不能停,鐵棍往回一甩,變換成正握,接着一個橫砍的動作,如若是尋常醒屍,這一擊的位置正好是後頸。
又是一聲沉悶迴響,短鐵棍生生被彈飛。不能遲疑,趕快回身躲避,順手再次掏槍。
手剛碰到槍把,腳底卻被一個圓乎乎的東西滑倒,一屁股坐在地上。顧不上疼痛,人形東西此時正迎面向我衝來,身後有揹包,只能朝一側起身,躍起的同時出槍擊發。
“噹噹噹”。
連續三槍,一直以來自認爲槍法不錯,可實戰不是訓練場,三槍都朝面門打去,火星四散。只有一顆擊中眼眶,其餘打在腦殼。就在子彈彈飛的當口,一聲極細的破空聲,伴隨金屬摩擦,人形東西的頭突然一下晃動,一根反光金屬針,不偏不斜打進耳孔裡。
心裡暗道一聲好功夫的同時,自己也猛然回身,向人多的地方滾去。
肚子被地上的東西頂住,一口氣沒出來,不自覺伸手一摸,是個毛茸茸硬物。想也沒想,隨手朝人形傢伙臉上砸去。看不清那是個什麼東西,在人形傢伙腦袋上一磕,留下一道黑影掉進深溝。
身邊傳來張春來的大喊:“快跑”。人形傢伙正朝我撲來,右邊是深溝懸崖,左邊空地有限,被堵在裡面也是夠嗆。
張春來飛速奔向橋頭,右手打出那條靈蛇黑繩,纏住人形傢伙的脖子,張春來死死拉住不放,這個架勢,分明是想把那東西扯到深溝裡去。人形東西和他僵持,我閃電般速度跳過去幫忙,張春來的力量不如這大傢伙,嘴裡咿咿呀呀悶哼,腳下越來越吃力。
抓住黑繩在手,只感覺似乎有油性一般綿軟無力,兩人和那人形傢伙僵持,力道明顯不敵。鞋底在石磚上滑出老遠,馬上就要撞上橋頭。
“嗖—”。
耳畔響起劇烈的破風聲音,一個小布包急速飛向那糉子的前胸,布包後面拖着一條紅絲線,速度極快紅絲線飄忽作響,樣子和小時候玩的沙口袋差不多。紅絲線在眼前急速掠過,一頭撞向人形傢伙前胸。
布包剛剛打在膿包糉子的胸口,就聽到一聲悶響,膿皰糉子的前胸騰出一團不大的火焰,伴隨着一股濃烈的黑煙。
黑煙飄起火焰瞬間爆漲,火舌從濃煙中穿出,很快就把大傢伙的上身吞噬。整間墓室瞬間煙氣瀰漫,實在讓人噁心欲吐。人形傢伙兩臂平伸擡起,帶着‘哧哧’聲響,越來越高的火焰從全身竄出,火團當中,只剩一點骷髏影子。‘噼噼啪啪’,火團裡的聲響極似柴垛,火勢瞬間暴漲,星星點點火焰四處崩散,近處的人已然烤得難受。
整間墓室濃煙滾滾,火光把四下照的通紅。
等到火勢漸弱,券道石階上面傳來了零碎腳步聲,幾個人護着蘇老鬼走了下來,蘇老鬼一邊走還一邊說道:“那不是糉子吧?”。
“的確不是”手拿小燈的那個人回答。
戰鬥纔打了不到幾分鐘,就有九個人死,還有幾個傷得不輕。
張春來狠狠扯回黑繩,在手上一抖,沒燒完的火焰被甩在地上。大傢伙的腦袋也應聲落地,就像一個鐵殼聲響,滾動當中一個個小東西帶着火焰四散。
火焰漸漸熄滅,張春來和我兩個人散架了一般,扶到一邊坐下。
“你還行!嗯還行”張春來瞅着我不斷點頭,自言自語的說着,不知是認可還是不敢恭維。
“行個屁呀!跟頭把式的”我氣喘吁吁說道。
帶着無奈的眼神看向一大羣人,張春來叫我別看,他知道我在想什麼。平時一個個學識淵博得不可一世,真章的時候只是個連滾帶爬的貨色。那些個僱來的,也都是沒事啥都行,有事跑就行。指他們不如指自己,如果剛纔沒有咱倆死撐,那條券道現在就被屍體堆滿了。
雖然剛剛的一番戰鬥十分激烈,但這時對提燈的傢伙仍然在意,他經過我身邊時那劇烈的心跳,現在還讓我害怕,那種跳法,會死人的。告訴張春來,那個布袋可能是拿燈的傢伙打的。
張春來大聲叫喊,用不可一世的口氣命令海南仔,把屍體拖到最裡面牆邊,去上邊弄土下來埋掉。
東家臉色非常難看,蘇老鬼瞅了一眼李先生,語氣滿是自責,連聲說着怨我怨我。諸多不順早有預兆,山洞石刻的內容,早就道出了很大問題,開皇十一年到貞觀十七年,前後四十多年先暫且不談,單說貞觀十七年,大唐律制,婚喪嫁娶都有嚴格制令,怎麼能允許有人用這北魏鮮卑的一道通四合,四合鎮方圓的‘一線封疆’。
面前的深溝,就是山體的自然斷裂,在斷裂帶上建墓,必須熟知山脈地理走勢。那個解讀不出名字的鮮卑匠作司侍郎,不是泛泛之輩。這座機簧橋和人偶,本是殺人利器,就算皇家宮闈也不能隨意製造,怎麼可能出現在一個小小蜀王陵寢裡面,根本就不合規制。就是蜀王本人來了,也不會容許這凶煞的東西出現在自己陵內。
“那是什麼原因?”東家問道。
蘇老鬼不置可否,對東家只有無奈,言語中不無嘲諷的意味。陳正居你到底是個知識分子,做學術太過保守,按死教條來分析事物是好事,太過嚴謹就無法自拔。機簧橋設計巧妙,每個部分都不是尋常工匠都能製作,從圖紙到施工,每道工序都要用時間和錢來砸。整座大墓,只有這橋和上方穹頂最爲耗時,兩個重點同時進行,也可縮短工期,只要大墓成型,機簧橋完工,也就是現在我們看到的樣子。
貞觀十七年,正主佔巴貢才入葬於此,不會是大墓閒置了半個世紀,也不是耗時半個世紀才完工。
“人”蘇老鬼道:“你忽略了人。那麼長時間這大墓就閒置在這,不是戰爭原因,也不是權利爭鬥,而是有人,想讓這個大墓被人們遺忘”。
蘇老鬼大膽假設,如果他是這個大墓的設計者,又瞭解正主的家事背景,他就會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手段,在大墓行將竣工之前,運用手段,讓當朝皇帝抓走這個蜀王楊允。反正你是一地封王,手握重權。無論是犯了國法王罡,還是得罪了權貴,哪怕是經濟問題你都五雷轟頂。剩下的就是搞定知情的工匠,順藤摸瓜,把楊允的門閥黨羽悉數剪除。
那這個大墓就成了無主之墓。
“他想據爲己有?”東家說道。
“一線封疆,本是鮮卑穴山葬。步六孤氏最喜東胡習俗,最早接觸薩滿民風,但是總體卻又偏向道家文化。穹頂之下,大地一分爲二,正主背靠一邊,與前方大地分立,正是體現道家天地人三元而和,天地有我,我與天地共立,裂土封疆”蘇老鬼道。
步六孤與丘穆陵,是鮮卑八大族姓之中的兩個。進入中原之前,他們都或多或少接觸中土文化,對於道家學說頗爲推崇,這一點在史書上有記錄。鮮卑穴山葬的本意又和道家‘裁之穴山,一半是花假,一半是真胎’的說法不謀而合。穹頂爲天,大地一分爲二,墓主守其一,正是將天、地、人三元各置於位。因爲此種風水葬法太過霸道,象徵墓主與天地共存於世,有爲其後代撐起天星之脈的嫌疑。
入主中原之後,拓跋氏貴族嚴令不許使用東胡大風水勢佈局陵寢,尤其是丘穆陵一族,不許使用穴山葬。
“這東西符合風水嗎?”張春來問道。
“哈哈哈哈”蘇老鬼笑道:“山無常勢水無常形,金脈游龍全在地下,還用我細說嗎!”。
我問道:“那您說這是人偶,爲什麼要放這個東西在這裡?”。
“小夥子”蘇老鬼道:“剛纔我說的話,你沒聽仔細。想要把這裡據爲己有,放個殺人的人偶,會沒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