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爲何這段時間李立明總有些心不在焉,釣魚原本是件很開心的事情,想想現在我們這個年紀,還有多少人有時間整天釣魚,大多都爲生活忙碌着,這是多麼令人羨慕的事情。可他完全一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樣子,張春來讓我把手槍收好,不要帶在身上,因爲這些天,李立明好像故意離我們遠遠的。
李立明在最近的幾天裡,對釣魚心不在焉,可對我和小來卻有點警覺。看來張春來預料的沒錯,他有可能在提防我們,以前我對這些事毫不在意,現在有張春來在我身邊提點,對這樣的細微變化多了一絲覺察,看來我們的關係起了變化。
我對警察這個職業沒什麼好印象,正如我太爺說過的,沒有了強力制約的社會纔是理想社會,誰惹了你,一顆子彈釘過去,這輩子恩怨下輩子再說,人與人也就沒有了壓迫,在社會中人人自危,所有人也就都是好人。
心裡這樣想着,不時傻笑,不知我家太爺那個年代是不是真有那麼暢快,可現在不是兵荒馬亂的年代。李立明大叫着:“咬鉤了,咬鉤了”。
明哥仍然那麼富有深意的看着我,那種表情我能理解,他不明白我爲什麼也和他一樣心不在焉。不過有時候我真想問問他今後有什麼打算,只是生怕這些敏感的問題刺激了他老人家。
李立明已經三十出頭,對我們這些生活在現代,可心卻在遙遠年代之前的人來說,成家立業,娶妻生子,這些話題都很不切實際。這些人當中,每一個人的性格都不是能束縛的,家,那不是我們該有的東西。
張春來拿了那個龐叔的甘八件,他也不是個坐以待斃的人,以他的性格勢必有所計劃。如果有人想對他動手,血液裡的霸氣就會迅速擡頭。看來他早有打算,用不着我操心。只是現在我們有點單薄,況且什麼事我們也做不了自己的主,都是有老闆的人。
看着我三心二意的做作表情,李立明回到樹棚裡去繼續擺弄他的筆記本電腦,有幾次我想偷偷潛回去看看他是不是在看大片,不過還是忍住了,怕他起疑。
幾日來的奔波我們都疲於山路往返,索性乾脆在湖邊利用樹枝搭個簡易帳篷,先前和阿約搭的那個已經不行了,不斷地添磚加瓦,整得還不錯,幾個人睡在裡面很舒服。阿約有時也來住上一晚,我和小來黑白都在飆魚,看誰釣的多。自然吃得也不錯,煎燉燒燜各種方法都無不用極,湖水湖魚味道真是絕了。
李立明說過,最多也就是三個月,樊老那邊一定會有消息過來。不過隨着時間的推移,李立明的心情越來越惡劣,再過幾天就是和樊老約定的第一個月底,如果樊老再不打電話過來,看這個趨勢李立明有可能瘋掉,因爲他的話越來越少了,連我倆之間的女人話題也沒了。
遠山信雄的檔案袋,裡面的東西也算不上什麼驚天的秘密,無非都是侵華日軍的事情,就是送到公安局裡,也不一定會引起重視。現在這個社會,人與人的關係很複雜,誰認識誰都說不準,不會因爲找他來翻譯幾張紙就懷疑到你,翻譯幾張紙就惹來殺身之禍,這年頭豈不是連紙都靠不住了。
‘什麼事都要向好的方面去想’,這句話在我兒時就有N個人對我這麼說過。可是現在我身在這個圈子裡,有些事由不得我不去做最壞的打算,如果李立明真被警察找上門,那麼我們也不得不做出艱難的選擇,不知道丁曉東會怎樣認爲,這件事也不會讓他知道。‘明哥,你終將淘汰出局’心裡已經打定注意,不過還是要看接下來事態會怎樣發展,不能因爲我主意已定,就在李立明面前露出破綻,那樣得不償失。
和李立明在一起混了這麼長時間,彼此都很瞭解。大家都不是逢場作戲的戲子,心裡一旦有了主意,很難一點都表露不出來。看着魚漂在水中顫抖,手上卻沒有任何反應,這個決定真的很難,我也在心裡不斷地問自己,除掉李立明,我真能做到嗎?
往後的幾天,我們彼此都保持原來的氣氛,說話聊天都很正常,可是,總覺得李立明離我們原來越遠了。好在時間不長,丁曉東來到這裡,大家又有了幾天的開心。不過,我看丁曉東的臉上,卻沒有那麼高興,時不時總露出一副苦瓜臉。
丁曉東就是這樣,什麼事都悶在心裡,過來幾天才知道原來他失戀了,人家女孩不要他了。“靠,我以爲什麼大事”李立明不屑的走開。
心裡不覺有點想笑,曉東和阿約倒是難兄難弟。一個是青梅竹馬的女孩要出嫁,一個是初戀變成絕戀,他們兩個應該喝一杯。我們也只能在旁邊寬慰幾句,別的也做不了什麼。
李立明的筆記本電腦總是開着,時間已經超過了一個月,可樊老的電話終究沒有打來。按照明哥和樊老的約定,一個月不給李立明消息,那就說明福州那邊出事了,警察上門了。
當然,在李立明離開福州之前,樊老已經做好了計劃,一旦警察上門,自然有一套完美的說辭應對。樊老當然不會迎風而上,去市井中打探那些消息,一切都顯得很被動。
遇到這樣的事,誰都會覺得棘手,東家那邊也沒有指示。這也難怪,誰讓我們一開始,就是被扔出來的人呢。晚飯的時候,李立明在我們吃得正開心的時候,冒出來一句“你們怎麼不殺了她”。
搞得大家一頭霧水,想了半天才明白過來,明哥是又在抱怨我們當時沒殺王宇,所有的禍都是由她開始。要說殺她,我是機會最多的,然而我沒那麼做。
“明哥”張春來道:“不要想的那麼悲觀,車到山前必有路,別忘了咱們都是什麼人”。李立明頭也不回的去看他的電腦,也不知道他在看些什麼東西。丁曉東這些天偶爾也和我討論一下姜家大院的事,那個存在了幾百年的姜家,到底爲了給皇室尋找什麼東西,還有那古怪的骸骨是什麼,這裡面一定有種必然的聯繫。
曉東終於從失戀的陰影中走出來了,每當他提起這些,我都和他侃侃而談,當然其中也有令人啼笑皆非的沒邊意見,總之氣氛還算不錯。
幾個人穿着土家的衣服,參加了寶柔的婚禮,阿約和寶柔之前見過面,不知道談的怎麼樣,我看阿約還是比較正常。雖然他不善言辭,但是這事他能夠想清楚,人家眼中你已不再重要,你左右不了什麼。
婚禮當天,果然看到了哭嫁的場面,倒是很有意思,李立明和那些親朋好友一起喝了很多,少數民族熱情好客,我估計到婚禮結束的時候一定有人會問,你們誰認識他?他是哪家的?
下午時分,幾個人醉醺醺的走回阿約家。喝着茶水,嘮着嗑,期間看到阿約有點低沉,我們也不知道說什麼好。那個寶柔今天才算看到,李立明也覺得阿約賠了,寶柔算不上美女,可是真的很可愛,是那種肉肉小妹型的。
“阿約,現在我有一種崇敬的心情,你是怎麼走出來的?”我道。
阿約兩眼望着窗外,緩緩的說道:“我和寶柔青梅竹馬,當我阿爹去世之後,我就準備尋找阿姆,那個時候就有了離開寶柔的打算,只是在聽到她要出嫁的時候,心裡有點難受而已。這不是我的心離開她了,而是時間把我們都改變了,她愛上了別人,我別無選擇,這個結果我心裡早有準備,只是事實到了眼前,心裡真覺得非常不是滋味”。
張春來譏笑着說:“有一種痛叫放手”。我立刻趴下,數碼相機對這阿約,給他拍了一張照。不知爲何,此時我覺得阿約成熟了許多,一點也不想當初見到他時,那火爆脾氣的愣頭。我也忘了是誰對我說過,一個人在你眼中,他也會慢慢的變的,猛然間纔想起來,說這話的是那張鮎魚臉。
李立明躺在地上,說道:“如果你真的和她一起上學去,你們也會在一起的,那天晚上塔魯在這說的話,我就能聽的出來,在他老人家心裡,還是認可你的。這一點我完全肯定,有誰能比你有這個資格,你可是他老人家看着長大的,知根知底對觀念傳統的人來說,比什麼都重要”。
也正是李立明的年齡大我們幾歲,才能讓他有這種看法,他說的有道理,塔魯那天來,不一定完全爲了寶柔,也可能是他自己想對阿約說什麼,不是因爲我們在場,就是老人家表達的不夠清楚。
“阿約不上學是有原因的,我們阿約小學的時候可是學習很好的啊”拍着阿約的肩膀,我道。
不知不覺,天色黑了下來,李立明酒勁稍微過去,問起了阿約的家事。這些話題本不應該談,大家在一起時間這麼久了,也沒什麼可避諱的。
當我說到阿約的母親離家的時候,李立明並沒有像我預料的那樣,想到一些什麼花邊緋事,而是略有遲疑的問了阿約:“你的父親臨終對你說了什麼?”
我們大家都很疑惑李立明爲什麼這麼問,阿約也是一頭霧水的看着李立明,滿臉的迷惑迅速換成悲傷,淚水幾乎流出來。李立明的思維果然不一樣,阿約的母親出走,到阿約的父親離世,那時候阿約還不到20歲,按照常理,阿約的父親臨終前一定會交代阿約,他的阿姆在哪裡,會讓阿約到他母親身邊,至少要照顧他今後的學業和生活,十多歲的孩子沒有父母怎麼能行。身爲人父,他一定會希望阿約今後學業有成,有個好前途,這是人之常情,孩子的成長離不開父母的照料和督促。
“你父親沒對你說這些,應該有兩點原因”李立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