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外涼亭處,龍夕象目送黎淵進山,心下對他此行有何收穫也頗有些好奇。
“外甲第一,內甲第二,錘兵第三……”
龍夕象下意識打了個哈欠,多日未睡,他着實有些睏倦,不過微微調息一下,就又精神抖擻起來。
“師叔!” wωw•ttκд n•¢O
這時,一個身形魁梧的粗獷漢子快步而來,他身後幾個弟子端着茶酒,以及各種乾果點心。
看了眼滿臉唏噓的漢子,龍夕象摸了摸下巴:“你是?”
“……我啊,青松,山青松。”
那漢子苦笑一聲,拱手介紹:“家師蒼獻之,弟子如今鎮守神兵堂,您老還有印象嗎?”
“哦。”
龍夕象點點頭,倒是記起來一些:“青松啊,老夫記得你四十年前就已換血了?”
“……弟子慚愧。”
山青松稍有些訕然,轉頭接過托盤,爲龍夕象斟茶:
“四十年來,咱也算勤勉了,奈何仍卡在身神合一這最後一步,讓師叔見笑了。”
“只差一點了。”
龍夕象端着茶杯,身神合一是洞徹陰陽的最後一步,也是最危險的一步,稍有差池,輕則氣血II衰,重則當場殞命。
但龍虎寺十餘萬門人弟子裡,能走到這一步的,也着實是少之又少。
敢走出這最後一步的,那就更少了。
“這一點,咱走了快二十年了,也或許是人老膽子也小了,漸漸就不怎麼敢走了。”
山青松嘆了口氣,不想提及這傷心事,轉移話題:
“師叔你來也不提前通知一聲,我還想見見咱那位小師弟呢。”
“等他出來再見不遲。”
龍夕象品着茶水,這纔想起什麼:“這些年裡,山中神兵有多少增減?”
“這……”
山青松撓了撓頭,回頭看向伺候的兩個弟子:
“師叔祖問你話呢!”
“這……”
兩個弟子一臉苦相,其中一個忙告了個罪,轉身離去,不多時已拖着個面色愁苦的老者過來。
“回師叔祖。”
那老者看着老,實則是長的老,他有些惶恐的見禮拱手,聽得詢問,這纔回答:
“四十年裡,山中神兵少了四口,最後一口是龍師弟取走的,是墨玉麒麟甲,添了七口,最新一口,是血肉四金剛法甲……”
他對山中神兵如數家珍,管的是神兵出入庫:
“現下,山中共有神兵二十三口,上等神兵十六口,極品神兵四口,殘兵二十三口,其中,兵刃佔九成,甲佔一成……”
“嗯?”
龍夕象微微皺眉,那老者下意識一抖,差點跪下,這才發現這位師叔祖並不是針對自己,而是看向不遠處的來人。
“辛師弟?”
山青松也瞧見來人,不禁眉頭大皺:“今個是什麼日子,宗門六大真傳,這就來了四個了。”
“師叔,山師兄。”
辛文華拱手見禮,自來熟的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我是聽人說黎師弟來神兵堂了,順路來瞧瞧其餘那幾位師兄弟嘛。”
他笑笑沒說透,山青松也回過味來了:
“也難怪,若咱當年也碰到龍師弟、黎師弟這等人物,宗門考覈之前,那也得將所有份額用光。”
龍虎門一代只六位真傳,一人上就要有一人下,黎淵登臨龍虎第二後,其餘幾位真傳自然都坐不住了。
“一下碰到兩個,如之奈何啊。”
辛文華端茶細品,覺得十分苦澀,被叫了十年的老二,冷不丁變成老三,他多少也有些不好適應。
當然,比他還不好適應的,是單虹、林方追。
因爲真傳考覈,是在龍虎塔中進行的……
“龍有龍道,鼠有屬道,各行各道不也挺好。”
山青松笑笑,問道:
“辛師弟不去試試嘛?”
“兩次不行,再來幾次,那也是不成的。”
辛文華嘆了口氣,天下武者又有哪個對神兵沒有念想的,但這着實非人力可以左右。
他師尊絕世之資,當世豪傑榜上第五人,不也沒有得到神兵認主?
“總有例外嘛。”
山青松擡起左手青黑色龍鱗狀的指虎貼合在五指之上,散發出冰冷的光澤:
“咱當年也覺得沒甚可能,卻不想後來就尋到一件,你瞧這色澤光華,真是美輪美奐。”
“……”
辛文華眼角一抽,這才驚覺,這老混賬繞了這麼一大圈子,是爲了炫耀自己的神兵。
兩人相談甚歡,龍夕象自不參與,他只是時而端茶喝上一口,要麼在思忖發呆,要麼就遠眺山林。
“黎師弟出來估摸要晚上了,要不先去咱那喝兩杯?”
幾壺茶水都喝乾了,山青松方纔開口詢問。
“青松,老夫要是沒記錯,神兵認主時,會主動綻放光芒?”
“啊?”
山青松一怔,您老連這都能忘?
他正想回答,只聽得“唰”的一聲,辛文華跳將起來,他循聲望去,只見山林之間,似有一抹淡淡的銀光泛起。
“這就有神兵認主了?”
辛文華又羨又驚,這要是黎淵還好,要是其他幾個……
一念至此,辛文華頓時坐不住了,跳將起來,快步衝向山林:
“山師兄,替我登記一下。”
神兵堂,是虎門三堂之一,有守護神兵之責。
但神兵,卻不是預想中那般擺放在閣樓之中,而是散落在山林之間。
“神兵自晦,非有緣者不可得之。”
隨手將一口插在老樹上的長刀拔出,林方追隨手掂了掂,嘗試以真氣催動,卻並無反應。
“不成。”
林方追嘆了口氣,他甚至都不知道這口刀是不是神兵,因爲山林之間,散佈的各品階兵刃比起神兵多出幾十上百倍。
若神兵不主動現身,他別說認主,能找出來都很艱難。
“嗤!”
隨手將長劍插回樹身,林方追快步穿行在密林之間,見到的兵刃,無論刀劍亦或其他都會撿起來把玩一二。
他雖用的是刀,可若有神劍認主,他也不介意改去練劍,同理,槍也可以。
奈何……
從山下到山上,林方追越發失望,好在他路上曾和單虹兩人擦肩而過,他們同樣毫無收穫。
“有緣,什麼叫有緣?”
林方追落於一處山頂,環顧四周山林,突然,他眸光一凝,看向懸崖,一抹淡淡的光華映入眼底。
神兵!
林方追心跳加速,不假思索的撲向懸崖邊。
但還沒到邊上,就聽得‘唰'的一聲,一道人影從崖壁下躥了上來,手中持有一口散發耀目銀光的長刀。
這光芒是如此耀眼,比灑落山林間的光芒還要耀眼。
刀長兩米,半彎如月,刀身上遍佈如水的紋路,輕輕一抖,有種月華灑落的味道。
“這把刀,很契合我的寒月刀法!”
林方追心裡閃過這個念頭,目光才從刀身上移開,看向銀光照耀的持刀人。
“黎,黎淵?!”
林方追只覺心頭一堵,看着眼前的道袍青年,下意識想起了塔中見到的那條暴戾雷龍,不免有些悚然。
“林師兄也來了?”
黎淵隨手將掌中長刀插向山壁,這口【銀月刀(七階)】的光芒瞬間黯淡下來。
“別……”
林方追幾乎是飛撲接刀刀身還未完全沒入山壁時,他已將刀柄攥在手中,但那銀色光芒也已完全消散。
他翻身落地,強催真氣,只覺虎口一痛,長刀落地。
“……”
林方追整個人都不好了,有那麼一剎,他模模糊糊感知到了刀靈那簡單而純粹的嫌棄?!
“林師兄慢慢嘗試。”
隨手棄刀,黎淵也沒停留,他環顧四周,在林方追眼中,只是隨意的尋了一處方向,可就又一抹光華,再度騰起。
林方追的瞳孔劇烈收縮了一剎,他方纔才從那頭走過來。
【淵雲劍(七階)】
黎淵拔劍輕抖一下,這已經是他入山以來,發現的第九口神兵了。
錚~
聽得劍鳴聲清越如龍,林方追就知道這是一口極好的劍,神兵之中怕也屬於品質好的那種。
但黎淵也就只是掂了一下,就將其插回原位。
聽得那似如嗚咽般的劍鳴,林方追感覺自己都要碎了。
“你,你不要?”
林方追下意識追了兩步,又忙退後,看向黎淵的眼神,就像是見了鬼。
“再看看。”
黎淵腳下不停,這處山林很大,地勢也頗爲複雜,他可沒工夫耽誤。
來了寶山,若不能尋一口極好的出去,他怕是都要捶胸頓足。
“你……”
待得黎淵遠去,林方追方纔走向那口劍,這次,劍連反噬都沒有,握着好似廢鐵一塊。
若不是親眼見過這口劍綻放神光,任誰都看不出這是一口神劍。
嗡~
鬆開手,心情複雜的林方追還沒回過神來,就又看到了一抹光芒,從遠處林中衝起,正是黎淵所去的方向。
呼!
勁風呼嘯,又一道人影從懸崖下竄上來。
單虹還未落地,已瞧見了比闖龍虎塔那次還要失魂落魄的林方追:“林師弟,剛纔是你?”
“……”
林方追麪皮一抽,簡直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尤其是當又一道光芒從遠處騰起之時。
“又一道?”
單虹心中一驚,也顧不上失魂落魄的林方追,快步追了過去。
“什麼神兵擇主,有緣得之……分明是看天賦!”
好一會兒,林方追纔回過神來,他臉色很不好看,恨不得將這刀劍都折了去,這也太區別對待了。
遠處,又有光芒閃爍。
林方追都有些麻木了,但還是咬牙追了上去,起碼這些光芒指明瞭神兵的方位。
看着遠處閃耀的神光,林方追又嫉又羨,卻又不免生出敬畏來。
連刀劍都知道孰重孰輕。
“還跟嗎?”
片刻後他看向單虹,後者呼吸有些急促,還是咬牙:“跟!”
很快,兩人循着神光的指引,見到了王略,這位顯然也受到了巨大的震驚,但這時,他雙手各捏着兩把刀劍。
“都是神兵!”
王略面色潮紅,甚至有些亢奮:“都是!”
“不認主,如同廢鐵。”
兩人這麼說,但還是分別去嘗試催動那幾口神兵級刀劍。
“寶山啊,寶山。”
林方追三人有些麻,穿梭在山林間的黎淵也有些麻,眼看着這麼多神兵在前,卻不能拿,他的心情也不比後面幾個好到哪裡去。
“真想都搬走啊!”
黎淵緊緊捏着右手,掌兵籙的震動十分強烈,一路上就沒聽過。
“呼!”
突然,黎淵止步,看向了不遠處滿是藤蔓的山壁,一抹紅光在他眼前浮現:
【蜃龍之帶(九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