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看!”衛明珠興奮的就差跳腳了,這一路上跟着林思音行來真是苦了她了,還要飽受耳朵煎熬——以她的心理閱歷還真是聽不出那小曲兒的妙處何在。
她遙指着前方,看到屍體比看到親爹還親的大喊:“那裡有屍體!那好像是咱家的奔犬,還有我六叔!”
看她那激動的樣子,只怕任誰也想不到那屍體是她六叔,一準兒認爲死的是她殺父仇人呢。
林思音白皙修長的手指輕輕在那厚重的劍身上敲擊出清脆而悅耳的聲音,微微搖頭,依舊是慵懶的任那乘風駒散步般的節奏走去。
衛明珠早就已經到了,她跳下了馬,仔細一看那些屍體,頓時感覺眼暈,刺鼻的血腥味一被呼吸進去,頓時催得她胸口悶疼,忽然張嘴“哇”的一下就大口嘔吐出來。
等衛明珠趴在地上吐得差不多了,林思音的乘風駒才終於到了,她本就是側坐的,兩腿都在同一邊,輕輕巧巧的就從馬背上滑了下來。
她那一雙赤裸的雪白小腳踩在草尖上卻輕若無物,比起蜻蜓蝴蝶還要更輕盈幾分,絕難沾到塵土。若是她本身也就罷了,關鍵是那柄門扇般的大劍被她信手扛在了肩頭上,讓人看着就難以置信,還以爲是眼花呢。
林思音眯着一雙媚眼,口中依舊哼着小曲,貌似漫不經心的觀察着現場,但是卻遲遲都未對此做出任何判斷。
衛明珠嘔吐得差不多了,休息了一會兒,恢復了點精氣神。見林思音還沒開口,便賣弄的道:“這必然是哪位厲害的修士,用一樣厲害的法器,釋放出無數劍光把我六叔跟兩頭奔犬都瞬間殺死!嘖嘖,厲害,真是厲害……”
林思音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其中一頭奔犬難道不是妳二叔帶來的麼?”
“呃……”衛明珠頓時啞然,但仍不服氣的道:“可是前一頭奔犬跟我六叔必然是死於此人手中。”
“呵……”林思音微微點頭:“妳錯了。”
“我錯了?我錯了妳還點頭!”衛明珠雙手掐腰,十分純爺們兒的質問。
“誰說點頭就是表示妳對了?”林思音的聲音飄飄渺渺的,就好像從極遠的雲層傳來。
“呃……”衛明珠又啞然了,是啊,雖然一般人都是搖頭不是點頭是,可也沒什麼明文規定一定如此啊。
“確實有一件厲害的法器,能夠釋放出無數劍光。但是殺死衛不樂和前一頭奔犬的卻並不是這件法器——呵,不過這件法器想來也已經落到了殺人者手中。”林思音一隻素手輕輕拈了裙角,也沒見她擡腿不知怎麼就上了乘風駒的馬背:“至於後一頭奔犬,卻是被妳二叔那個蠢貨殺死的。”
衛明珠沒敢承認前面的話她沒聽明白,雖然不明白但是卻總感覺無可反駁的樣子。但是後面的話她總算可以表達自己的意見了:“爲什麼?爲什麼我二叔要殺死自家的奔犬?”
她的質疑很直接,直接的表達她的鄙夷之意,她認爲林思音一定是想錯了。林思音的回答也很直接:“因爲他是個蠢貨。”
“妳——”衛明珠氣得想跟林思音拔劍,但是總算她想清楚了她的武功似乎一點都不可靠,而對方卻好像根本不把她爹放在眼裡的樣子。
“現在,倒是有趣多了。”林思音自言自語的道了一句,聲音剛出檀脣便被清風捲走了。緩緩的馬蹄聲再次響起,同時伴着那悠揚的小曲兒:
“……送情人,直送到紅河岸。說不盡,話不盡,只得放他上船。船開好似離弦箭,黃河風又大,孤舟浪裡顛。遠望竿也,漸漸去得遠……”
“吼——”
一陣驚天動地的咆哮震得整座山林似乎都在顫抖,樹叢搖曳,忽然一頭身高過丈的【鐵羆】轟隆隆的從密林之中衝了出來,擋在牠前面的大樹哪怕是有水桶粗都被撞得歪歪斜斜,連根鬚都帶着泥土拔起。
這頭鐵羆一身赤紅的毛髮,跑動起來時彷彿一大團火焰,唯有額頭處有一片如月牙般的白毛,但此時這白毛處鮮血淋漓,已經受了傷。
鐵羆是熊的一種,是靈獸。熊如其名,牠有着一身鋼筋鐵骨,就連皮毛都是刀槍不入。像這頭毛髮赤紅的鐵羆更是鐵羆中的王者,因爲這代表着牠已經覺醒了一定的天賦,毛髮赤紅代表了牠是火屬性靈獸,能夠釋放簡單的火系法術。
在這連雲山脈之中,鐵羆可以說是站在了食物鏈頂端的狠角色,但是此刻牠卻是在倉惶的逃命。儘管牠很憤怒,可是通靈了的牠已然有了趨利避害的簡單思維,追趕着牠的傢伙已經威脅到了牠的生命。
“轟——”
忽然鐵羆一腳踏中了陷阱,慘嚎一聲便跌落了下去。這陷阱算不得多深,不過兩丈而已,但是挖陷阱的人實在是太缺德了。
這陷阱形狀就像是一個倒置的漏斗,口小肚大,落下去想爬上來實在是太難,更缺德是陷阱底部也不知道是怎麼弄成了泥沼,踩上去就往下陷,根本就用不上力。
鐵羆摔落下去之後暴跳如雷,卻是無論如何都上不來了。牠奮力跳起來一點,體重拖累得牠根本跳不了多高,卻能幫牠落下去時陷入得更深。
挖陷阱的人好整以暇的走到了陷阱邊上,俯視着下方的鐵羆“嘿嘿”一笑,把腰間的酒壺扯下來送到嘴邊“咕咚咕咚”的喝下一大口。
咂了咂嘴,他滿意的閉上了眼:“這大山裡的猴兒酒還真是美啊!”
這人當然就是盜聖包天,他的衣服雖然破爛,人也黑瘦了些,但是精神頭卻很好。陷阱正是他設下的,像鐵羆的弱點在額頭上的月牙白毛、對付鐵羆的陷阱這些都是靈界裡的常識,他是所學博雜,從沒想過有朝一日會用上,此時方知真是技多不壓身。
鐵羆暴怒之餘同樣會有恐懼的情緒,牠極度不安卻已經懂得了保持不動,以免下陷得更快。一雙小眼睛又恨又怕的盯着上方的包天,忽然牠發出嗚咽的聲音,就像是一隻乞憐的小狗。
包天便把頭往下方伸了伸,似乎是想要把陷阱裡的鐵羆看得更清楚。
“吼——”剛剛還發出乞憐之聲的鐵羆就在這時猛然一雙鐵掌重重的拍擊在胸口處,牠那原本高高隆起的胸膛瞬間癟了下去,然後卻有一道粗粗的火焰從牠張開的血盆大口之中猛烈的噴發了出來。
就像是火山噴發一樣,那道鮮紅、熾烈的火焰以無堅不摧無物不熔之勢沖天而起,剛剛出口的時候不過碗口粗細,但是待到了陷阱口時便已經如同撐開了的傘面般氣勢驚人。
“轟——”
陷阱口的泥土都在瞬間被燒成了類似於瓦陶之物,其中夾雜着亮晶晶的石子。而正對着陷阱口的上方,那原本是連結得密不可分如同遮天大傘的樹蔭已經在瞬間化作灰燼,無盡的陽光頓時從空白處一擁而入,讓這裡彷彿成爲巨大天井。
原本似乎總是有着無窮巨力的鐵羆此時也疲態盡顯,全身赤紅的毛髮都黯淡得失去了光澤彷彿隨時會斷掉的乾草,“呼哧呼哧”的望天喘着粗氣,嘴邊白沫滴滴答答的掉個不停。
發動了剛剛這個天賦法術之後,鐵羆已經發不出什麼像樣的法術攻擊了,不過好在看起來好像敵人已經消滅掉了。鐵羆一直緊張着的情緒終於放鬆了下來,然後牠就看到上方不知怎麼垂下來一根粗如手腕的古藤。
唔,一定是被燒燬的大樹上脫落下來的吧,如果抓住它就可以攀爬上去逃離這個可惡的陷阱!鐵羆的簡單思維讓牠迅速作出了這樣的判斷,當然此刻的牠也沒有更多的選擇了,就算這陷阱裡的泥沼永遠不幹,牠也遲早會餓死的。
可恨的是那根古藤,垂落下來偏生還距離鐵羆有一點遠,鐵羆想要抓住那古藤必須要跳起來,而且是跳到最高才可能抓到。
鐵羆一雙小眼睛死死的盯着那根古藤,待力氣恢復了些,牠這才一聲嘶吼,奮力將肥碩的身軀拔地而起,巨大的熊爪向着古藤準確的抓去。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一眨眼之後牠的熊爪將準確無誤的抓住古藤,然後就可以藉此攀爬上去。
可是就在這一眨眼之間,意外發生了。
古藤忽然向上方一提,這一提非常細微,最多也就是提高了一寸,不仔細看的話甚至會忽略這點差距,但是就是這一寸要了鐵羆的老命了。
巨大的熊爪奮力張開向上去抓,終於沒有抓到,鐵羆毛茸茸的大臉上寫滿了絕望。
“吧唧……”
鐵羆再一次深深的陷入了泥沼之中,這一次可就更悲哀了,直接將泥沼砸出個大坑來。鐵羆剛想掙扎,忽然聽到上方有人輕輕道了一聲:“流!”
於是泥沼迅速的流動起來,竟然很快把大坑都給填充上了,把牠龐大的身軀掩埋,嚴絲合縫的就只露出個碩大的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