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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六歲的小燕子用稚嫩的童音叫三十九歲的李援朝爺爺時,他的表情有點哭笑不得。他努力拿捏出威嚴慈祥的派頭,只點點頭表示默許她的叫法,什麼也沒說。從這天起,李虎丘和小燕子住進了市委大院。生活秘書江靜波需要照顧的人又多了兩個。
書房裡。李虎丘一五一十的將小燕子的來歷講述一遍。李援朝聽罷氣的狠狠一拍桌子,怒道:“封建陋習,醜陋不堪!這種敗類豈能容他在社會上橫行,你說的這個郝瘸子在哪裡?掰斷孩子手腳,強姦幼女,殺人放火,這種罪大惡極的敗類不抓起來還等什麼?”
李虎丘避重就輕回答:“兩年前,郝瘸子跟另一夥大賊齊雪冬兄弟見面談事情,最後談崩了,雙方動手,正遇上南站派出所民警陳德旺,三人暴力抗法,結果被陳德旺當場擊斃,陳德旺到現在還因爲違規用槍被羈押着呢。”
李援朝微微閉着雙眼,聽的十分仔細。聽罷多時忽然問道:“疑點很多,陳德旺很明顯是故意要殺了這三個人,否則他大可以開槍打他們的手腳震懾住這三個賊,但他沒這麼做,爲什麼?他跟這三個賊有什麼仇嗎?”
李虎丘對他講起陳德旺全家被滅門的事情。李援朝突然睜開雙眼,盯着李虎丘肅聲問道:“這件事跟你有關對不對?”李虎丘愣了一下,想不出話裡有什麼破綻露出來了。
“陳德旺殺齊家兄弟是爲了滅口,之所以做的這麼徹底,明顯是爲了保護另一個人!”李援朝繼續道:“首先陳德旺只跟郝瘸子有仇,爲什麼要把齊雪冬兄弟也殺了?肯定是爲了滅口,死無對證嘛,但他爲什麼滅口?他作爲警察正常執行任務擊斃郝瘸子,有必要再連續擊斃另外二人嗎?顯然他是想隱瞞什麼,會隱瞞什麼呢?現場應該還有第三方人,這個人就是你!”
李虎丘壓住內心的驚訝,平靜問何以見得。
“我記得你跟我說起,十天前你還是全國通緝的華夏賊王,我想這個稱號一定不容易得來,你的身手我親眼見識過了,你因爲小燕子母親的事情對郝瘸子耿耿於懷,兩年前你的本領已經青出於藍,依你的性格沒可能放過郝瘸子,聽你的口氣是同情陳德旺的,綜合這幾點,你有很大可能就是陳德旺刻意隱瞞保護的那個人。很可能那場公園裡的槍殺案就是你跟陳德旺聯手策劃的。”
李虎丘心中暗暗佩服李援朝心細如髮思慮縝密,嘴巴卻不肯承認,剛要解釋兩句。李援朝不等他開口,又說道:“事已至此,你應該能明白陳德旺的一片苦心,他是覺得你善心未泯,還有挽救價值,所以心甘情願扛下一切法律責任,他是對你報了希望才這樣做的,你是不是應該好好想一想,怎麼做才能不辜負他對你這份心?”
“李援朝,也許我這輩子也不會成爲你希望我成爲的那種人,但我可以向你保證,我不會做一件讓祖宗蒙羞的事情,無論如何我會順從你的安排,絕不會食言,我希望你也不要讓我失望。”李虎丘撂下這句話之後,起身上樓。談話不歡而散。
小燕子換了地方不敢睡,李虎丘去哄小燕子睡覺。李援朝用欣賞的目光看着兒子的背影,心裡邊對那個過早離開人間的純潔如天使的女孩感激莫名。是她的愛和溫柔保住了兒子的心沒有被江湖這個大染缸染的漆黑。兒子收養小燕子的義舉更讓他感到既慚愧又自豪。他聯想到自己因爲難言之隱背棄了心上人和親骨肉,而他的兒子卻在稚齡少年時就敢扛起一個孩子一生的責任。
李援朝第二天上班時接到一個電話,是省委張克來書記打來的,問了他關於李虎丘的事情,提醒他要注意人言可畏,告誡他,現在哈城內的局勢十分微妙,某個人即將翻船,過去做過這人船上客的一些官員都死盯着你李援朝呢,不管是哪方面的問題,都很有可能成爲這些人攻訐你的藉口。李援朝表示明白,並直言相告自己跟李虎丘的父子關係。張克來聽罷沒再多說什麼。李援朝少年得志,唯一缺者就是沒結婚無後,現在看來人家是弱水三千只飲一瓢,而且連兒子都生了。這個人根紅苗壯,等閒中傷根本不能損其分毫。自己這番提醒很難說效果如何。
李援朝掛斷電話,目光看向四周,忽然覺得四下裡到處都有一雙雙賊眼在看着他。他的一舉一動都不是秘密。他長嘆一聲,坐進椅子裡,思考着張克來說的話。兒子李虎丘的確已經成爲他身上的一個破綻。無論如何他也不會放棄兒子,但虎丘身上確實有很多惹人詬病的地方。官場中人不怕人中傷,最怕是被潑了髒水偏偏還說不清。關於兒子的過往,關於那個叫張曼麗的女人,這些都有可能被某些人拿來攻擊自己。李援朝拿起電話撥通一串號碼後說道:“孫軍嗎?我是李援朝,關於宋三一案暫時還是鬆一鬆吧,記住,要多掌握實據,材料夠了,條件成熟了再給他致命一擊!”
城西宋三家。
宋羽佳剛剛放下手中電話,冷笑一聲,對依然執着跟在他身邊的李光明道:“老傢伙來電說敲打過姓李的,根本就是胡扯,李援朝是什麼人?憑他張克來也配!不過他倒是透露了一個重要的消息,你猜猜李虎丘跟李援朝是什麼關係?”李光明聽得一愣,正琢磨一個大賊跟一個市委書記會有什麼關係。宋羽佳接着道:“他們是親父子關係,這可真是天助我也。”說罷哈哈大笑起來。“虎丘啊虎丘,你可真是我宋三的貴人,當年你的一句話點醒我這夢中人,成就了宋三爺今天的地位,今天我又要借你老弟這張牌擠走那個催命的瘟神。”
李光明恍然大悟道:“三哥的意思是去綁架李虎丘,逼李援朝放過咱們?”
宋三無語的表情看了他一眼,道:“誰去綁?你去嗎?再說綁架李虎丘除了把李援朝惹急了,什麼用也沒有,我的辦法是??????跟你說不清楚,總之李援朝在哈城的日子不會太長了。”
市委大院,一號別墅內。
李虎丘在李援朝的書房裡,靜靜的站在那副相框前,看着正中間照片上的女人。心裡邊隱隱有了一個猜測。注視良久,越看越覺得眼熟。猛然想起,這不是那年在南站被張鐵軍手下小賊剌了包的那位阿姨嗎?從這張相片被擺放的顯著位置上不難看出這女人在李援朝心中的重要性。相片裡的女人笑的很燦爛,跟李虎丘在南站看見的樣子相比,要青春很多,從相片的泛黃程度上看,這張相片應該有近二十年的歷史。李虎丘心中的猜測,假如她就是燕雨前,那自己豈不是曾跟親生母親相逢不相識?難怪當時會那麼失態,看她着急自己會感到心悸。
書房門被推開,江靜波輕輕走進來。李虎丘早聽到她的腳步聲,絲毫不覺得意外。看她一眼,有禮貌的問道:“江阿姨吧?”江靜波打量着面前高大俊朗的少年,有些莫名的心虛,這就是他跟她的親生兒子?自己是打定主意今生今世非李援朝不嫁的,這個男孩會成爲障礙還是助力呢?聽說這孩子從小就被遺棄了,他會恨自己的母親嗎?江靜波心裡隱隱有些期待李虎丘會恨。她點點頭道:“嗯,你就是虎丘吧?在看相片呢?你爸爸沒跟你說這上面都有誰吧,來,阿姨給你介紹一下。”
從李虎丘的爺爺奶奶到姑姑,最後才一指中間的燕雨前說道:“她叫什麼我不知道,但我卻可以肯定她一定就是你母親。”說罷,她用餘光偷偷觀察李虎丘的臉色,心底裡希望能從這張年輕的面孔上捕捉到一些恨意或不滿。可惜結果讓她很失望,李虎丘絲毫不爲所動,臉上古井不波,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
李虎丘真的已修煉到家達到聞驚雷色不變的境界了嗎?或者他真能做到聞驚雷色不變,但江靜波最後一句話的確觸動了他。有時候無表情其實正代表了他內心早已翻江倒海情感洶洶。只不過這刺激太大,讓他的大腦已經一時短路了。雖然李虎丘早已懷疑那照片上的女子就是自己的生身母親,但當江靜波親口確認這個消息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爲之心潮澎湃,以至於腦子一時僵化表情呆滯。
江靜波並未意識到李虎丘大腦短路,她對李虎丘的反應微感失望,又說道:“你爸爸委託我給你聯繫了一所學校,人家希望能給你做個摸底測驗,跟我說說你念過幾年書好嗎?”這又是一句居心叵測的問話。李虎丘歪頭看江靜波,不語,那眼神卻有着觀透人心世情的銳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