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風畢竟跟着樑偷兒也有些時日了,對於風水堪輿之類的學說雖不精通,但耳濡目染之下倒也能看個大概。這墓碑所在的庭院裡的風水要以樑偷兒的話來說就是已經成爲了陰陽相生,生死輪迴的仙穴了。
隨風陷入了震驚之中,無法自拔了。原本關於世上是否究竟有仙一說都還沒有一個定論,眼前就這麼突兀地冒出了一個仙穴出來,叫人如何不吃驚?按風水學的理論來說,如此神地只會在萬龍匯聚的仙峰纔會產生,傳說中崑崙山上便有着這樣一方仙地,每過五百年便有仙光降下引導世間修道人登仙而去。
可是,扶桑僅是一隅小國,連龍脈都難尋到一條,更不要說萬龍匯聚的勝景了。而去東牟婁臨近海邊,再怎麼看都不像是能孕育此種地脈的位置。最爲神奇的是,這仙穴雖然神奇可以只侷限於這墓碑旁小小一丈方圓而已。
這裡再怎麼看也不可能是天然而成,但若不是天然所成……隨風猛地一驚,想到了古書中所記載“修道成仙,留地仙穴”這幾個字。難道修煉到了極致真的可以羽化登仙?而徐福就是這樣一個例子?
隨風站在墓前,微閉上雙眼,好像是在默默悼念,其實卻是在悄悄地感知着這一方天地。細細一感知更是吃驚,這周圍的一方田地似乎和整個天地半隔開來,即使算不上跳脫三界外,至少也是不在五行中了。難道世間真的有仙人,徐福並不是死了,而是羽化登仙而去了?雖然得出瞭如此結論,隨風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趁着住持不注意,隨風伸出了右手,默默地以大衍化先天之法悄悄一算。“這……”隨風纔算了個開頭心裡就一震,墓冢內竟然沒有屍體!
隨風長這麼大,第一次覺得傳說中的仙魔離他這麼近。先前王昌明跟他講旱魃什麼之類的事情時,他還滿是不信,別的不說,之前他還一直以爲先天境界便已是絕頂的存在。後來還是樑偷兒跟他講了無參和尚的事蹟,隨風才知道原來先天境界算不得什麼。現在既然連仙人都已經出現了,超越先天恐怕更算不上什麼了。
這樣說來,之前昌明叔跟我說的那個叫做清玄的高道的實力並不是誇大其詞了?能夠引雷、御劍肯定也不是凡俗的手段,隨風一陣沉吟,又想起了許多往事。只是現在想起來,看法也變了很多。
隨風心撲通撲通地狂跳,許久才平息下來,簡單地又和住持談了幾句,告了別,便又進了後殿,按照進來的路而返回。
今天一天的經歷給他的觸動實在是太大,在觸動之餘剩下的就是深深的渺小感。和傳說中動輒飛天遁地、長生不死的仙人相比,凡間的霸王雄圖,血海深仇又算得了什麼呢?也難怪,當年坐擁天下的那麼多的帝王都苦苦追尋着長生之道。
只是不知道當年徐福明明是奉了始皇帝之命而出島,可是爲何到了最後卻反而是徐福得道成了仙而始皇帝卻早已身死化作白骨了呢?這些問題的答案,恐怕除了已經成仙的徐福,誰也不會知道了吧。
進了正殿之後,沒走幾步,隨風不自覺又回頭看了看那尊徐福塑像。這一看不打緊,心裡猛地又是一顫。
這裡的徐福塑像也是一身秦時風格的衣衫,第一時間就讓他想到了之前在那個阿婆家木翕內供奉着的那個神像。現在想起來,這兩尊神像似乎連神態都有些相似了。據住持所說,殿內的這尊塑像是當時的塑像師按徐福先生的真實面容篆刻的。難道說阿婆家供奉的也是徐福本人?
可是阿婆說那尊塑像是……神武天皇?!
隨風全身就是一個激靈,住持給他看的那個羊皮卷軸裡,首先看到的兩個字不就是“神武”麼?將這其中一系列的事情串起來一想,徐福的身份也就昭然若揭了,沒想到扶桑傳說中的神武天皇竟然是中土人士。
那羊皮中所說的神器又是什麼意思呢?他既然都已經可以無牽無掛昇仙而去,並且看樣子就連扶桑人都不知他的真實身份,恐怕他也不是很在意在扶桑的這所謂的基業。若是他真的醉心於權力,不說他根本不可能修到如此境界,以他仙人的實力,便是想坐擁下整片天下哪裡又是什麼難事?
這麼說來,卷軸中的神器真的指的就是扶桑的三件神器了?
隨風在正殿裡一邊向着門口走去,一邊思考着這其中的一切。越想越覺得阿婆很是詭異。既然在家中供奉着徐福的塑像將徐福的歡慶日還記得如此清楚,卻又和隨風說那個是神武天皇,怎麼看都不像是不知道內情的人。
再加上她比常人還要旺盛的氣血,在他那麼迅捷的出手時都能拉住,說不定她知道些什麼。走出了大殿的正門,看着面前如潮的人流,隨風神色一肅,已然做了個決定,不論怎樣還是先找到阿婆再說,向她好好問問,說不定會有什麼收穫。
好在雖然廟前的人很多,可是攤點卻很少,隨風沒怎麼逛就看到杜阿牛正在一家冷淘攤位上大口大口地吃着,只是卻並沒有看到阿婆的身影。
隨風徑直幾步走到了阿牛身後,輕輕拍了他的肩膀,道:“喂,阿牛,阿婆呢,她去哪裡了?”
阿牛被隨風這一下嚇了一跳,手中的冷淘險些被他摔在了地上,口中迸了半句髒話,回過頭來一見是隨風,這才住了口。忙將口中一大口冷淘吞了下去,聲音含含糊糊地道:“阿…婆剛纔說在那邊看到了一個熟人,過去打招呼去了,說是馬上就回來。”
隨風眉頭一皺,不知爲何,隱約覺得有些不對了。“她去了多久了?”
被隨風這麼一問,阿牛似乎也發覺不對了,嘟囔道:“你這麼一說,我才發現,她確實去的蠻久的了,怎麼還沒回來?”
隨風心裡咯噔一聲,不安的猜測果真成了現實。“別吃了,我們走吧。”說着就朝着阿牛剛纔所指的方向找了過去。“走?去哪兒?”阿牛一邊嘟囔着,一邊跟了上去。
“找阿婆。”隨風就簡簡單單說了這三個字,就不再言語。
說完,兩人就沿着道路一個攤位一個攤位地找了起來,廟前的空地本就不大,攤位更是不多。他們兩人花了足足半個時辰的功夫,將這一塊地方來來回回找了好幾遍,別說阿婆了,就是年紀相仿的老人都沒見到幾個。
“果然不出我所料。”隨風臉色反而平平淡淡,說話的聲音就如一杯白水一樣。
“什麼所料啊?阿婆會不會是沒有找到我們先回去了?要不我們回去看看吧?”杜阿牛喘着粗氣,並沒有注意到隨風說什麼。
隨風微微點了點頭,“那我們回去一看便是。”雖然心裡已經知道了結果,可依然還是有一絲僥倖。
兩人便沿着之前來時的路又返了回去,由於在廟裡廟外耽擱了太多的時間,兩人緊趕慢趕終於在太陽落山前趕回了郡內。阿婆的旅店就在郡的中心地帶,東牟婁是個小郡,並不是很大,進了郡,沒幾步就到了旅店所在。
“這……”不說阿牛,連隨風都愣住了。
一片的空空如也,好像根本沒有什麼阿婆,也沒有什麼望唐客棧。就像是一場夢一樣,連一絲痕跡都沒有。他們圍繞着那裡轉了好幾圈,才最終確定他們根本沒有走錯,真的是旅店消失了,阿婆也消失了。
“這是怎麼了,就算是要搬遷,也不會如此乾淨利落,一絲痕跡都不留啊?”阿牛走到了那片平地上,仔細地打量着地下,一絲碎屑,甚至連敲擊的痕跡都沒有。
隨風呆呆地搖搖頭,示意自己也不知道。隱隱地,他又有一種感覺,恐怕自己又在無意間陷入了什麼驚世的秘密中。今天僅一天,所見所聞實在是太過離奇,實在是匪夷所思,令人難以置信。
“走,我們去問問其他人。”阿牛倒也不笨,很快就想出了點子。
隨風點點頭,也不說話,直接扭過頭就走。
“河邊大爺,你有沒有看到隔壁開望唐旅店的阿婆啊?怎麼忽然之間她和她的旅店都消失不見了?”隨風第一個找的便是旅店旁的雜貨鋪,按理說,靠的最近有什麼風吹草動應該也最清楚。
“嗯?”河邊大爺當即就是一愣,“阿婆?哪有什麼阿婆?我的隔壁一直都是空着的,這塊地皮從來就沒有賣出去,哪有什麼旅店?年輕人,你該不是搞錯了吧。”
一見他的反應,隨風心裡猛地一顫,阿牛更是不堪,背後一陣冷汗險些就要癱軟下去。之前他長住在旅店內的時候,就常見阿婆和這位河邊大爺一起談天,隨風也去買過好幾次東西,怎麼他竟然一口咬定就沒有阿婆這一個人,而且就連隨風都不認識了呢?
起初,他們還只以爲是河邊大爺年紀大了,有些記不清楚,或是和阿婆鬧了什麼矛盾故意這樣惡作劇。
可是他們一連問了數十個人,竟然沒有一人記得這裡原來有間客店,店主是一位年逾耄耋的老婆婆。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究竟是所有人錯了,還是他們兩人錯了?
到底是記憶扭曲了他們的生活,還是生活扭曲了他們的記憶呢?兩人都已經知道繼續留在這裡註定也是徒勞,便都想要離開了。
“風大哥,接下來你有沒有想好了去哪裡呢?”阿牛有些不確信地問道。
“走,我們去平城京。”隨風還是如之前那樣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