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纔精彩激烈的切磋過去,整個的飯局又陷入了互相恭維的局面。隨風和碧涵交換了個眼神,滿滿的無奈。剛纔隨風與慕容清風的一戰中要說最驚訝的不是慕容彧也不是樑偷兒,定要數碧涵了。她親眼所見,落雲山之時他還只會一些粗淺功夫而已,可是僅這幾天他便已經能戰勝了慕容家的嫡傳弟子了。她又不似樑偷兒多少能感受到隨風氣勢的變化怎能不驚訝?
可惜兩人座位離得太遠,一直到宴席結束,他們也只能以眼神交流而已。一點點的欣喜也在隨風心裡散開。
也許剛纔,他那般全力以赴不僅是爲了父親的尊嚴,家族的傲骨,恐怕還有那一點青澀的懵懂吧?如水一般的少年人,多年之後若是讓你重來一次,面對這樣一份不知結果的觸動,你又會是怎樣選擇呢?
也許多年之後,你早已想不起答案,也許答案也早已沒那麼重要了。重要的是,你可還記得昔日她的容顏,她說過的話,她做過的事呢?你可曾對她說過一句你最衷心的話呢?風在吹,劍在吟,卻聽不到迴音。
沒過多久,宴席就散了,樑偷兒帶着隨風草草說了一通感謝款待云云的話,匆匆離開了水龍堂。臨走的時候,隨風回頭一看,碰巧看到走在慕容彧身後的碧涵也是同時回過頭來看了一眼。那一眼裡,滿是苦澀。苦澀……似乎在這兩個字面前隨風剛纔一切的全力以赴皆失去了意義。
那一戰過後,彷彿整個慕容世家都飛速地知道了在府上做客的隨風打敗了盛名已久的慕容家第二號天才——慕容清風。一時間,各人看到他時的眼光都各不一樣。有敬畏、有質疑、還有的不屑。隨風看着眼中卻不落於心裡,對於自己的實力他知道的比誰都清楚,那次雖說是勝了,可自己的內力也消耗大半,內力上的差距或許並不能決定成敗,卻也是最難彌補的。
隨風也深知這一點,是以他依舊如之前一般,每日除了正常的三餐之外,但凡有空餘時間,必定在屋內默默練功。如此,十五日匆匆過去,這之間再沒有什麼波瀾,慕容彧似乎也想通了不再爲難他們。
在這半月裡,隨風也終於又摸到了門道,引得真氣又從靈臺破到了神庭,最後終於打通了整條督脈。如此,小週天便算是通了一半。
任督二脈屬於奇經八脈之中,只因任督二脈脈路固定,類似於十二正經,是以醫家將其並稱爲十四正經。而對於習武之人來說,通了任督便是通了周天,雖說不會像傳說中一樣,擁有通天徹地的神通,可是通任督與不通實在是兩碼事。督脈既通,隨風整個的丹田、經絡又比之前寬闊了些許,而他的內功也因此得以堅實地又邁出了一步。
十五日一過,隨風他們也該繼續上路了。可就在當日,有消息傳來,當今宰相一代小人李林甫代天子南巡,如今已到了之江,現下就在之江龍遊。此消息一出,天下震恐。紛紛在猜測李林甫的用意所在,可是卻鮮有人知道祥瑞之事。如此便是猜上百年也一定猜不透李林甫的真實想法。
“李林甫怎會突然就來到了之江?而且還離我們如此之近,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聽到消息的第一時間隨風便找到了樑偷兒,共同商量接下來的行程。
由於宰相出巡,僅次於天子而已,更何況名義上還是打着代天子出巡的口號。頓時整個李林甫南巡的沿路各府各道紛紛戒嚴,不論何時進出城都要受到一一盤查,各路水道官道更是都有官兵設卡,即便以慕容家的實力恐怕也不能無聲無息穿過這層層戒嚴線了。
樑偷兒也是皺着眉頭,驚道:“我也沒想到這李林甫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難道說是爲了祥瑞一事?他此番既然南巡便說明了那所謂的祥瑞他並沒有得到,最起碼現在還沒有得到……”
隨風一陣沉吟,接着道:“所以說,他此番便是爲了祥瑞而來?”
樑偷兒點頭道:“以此情況來看,應是八九不離十了。”
隨風還是有些不放心,問道:“那他吞下祥瑞的陰謀會得逞嗎?”
樑偷兒嘆道:“只要我們先前推測不錯,他定是得不到的。其實,我擔心的並不是他能不能得到祥瑞。”
隨風順着他的思路想了下去,猛地得出了一個結論,當即就把自己驚了一驚。道:“你是在擔心他來此因爲欠缺了部分東西而得不到祥瑞,然後他又找不到碧涵,所以就拿我們出氣?不過若是我們能依靠慕容家真的行到東海口,便能躲過各處的戒嚴和搜查,也就不用怕他李林甫了。”
樑偷兒見他說得如此輕鬆,眉頭不禁一皺,嘆道:“恐怕事情沒有那麼簡單,我們能不能順利上路還要看慕容彧的臉色,若是他成心想把我們耽擱在此,以李林甫做藉口我們也只能吃個啞巴虧。最糟糕的情況還不是這個,若是他假意答應送我們,然後半路故意送到李林甫的爪牙前,任由我們落到李林甫的手裡,那纔是最糟糕的。”
隨風聽他這麼一分析,悚然而驚,許久才淡定了一些,問道:“那我們該如何是好?”
樑偷兒也只能搖頭,道:“現如今我們下結論還太早,還是待我們去見過慕容彧之後再做定論。”
某一處密室內,一位身着錦衣華服的中年人坐在了正中的太師椅上。他一雙三角眼,尖尖的下巴,看着總有些陰險的味道。此人不是別人,正是當今大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輔大臣——李林甫。
而在李林甫的下方,此刻單膝跪着一個黑衣男子,面紗遮住了他的臉,不知道長相如何。“怎麼樣,有沒有找到五彩仙石內標記的地點?難道那些先秦的刻痕不是一張指向此處的寶圖?”李林甫淡淡開口,一股上位者的氣勢自然地流露,語氣雖然平淡,但還是有些不怒而威的味道。
底下的黑衣男子道:“稟主上,堂主已再三驗證過,絕不會有差錯,上古祥瑞當就在龍遊。我們已經確定了位置,也派了兄弟進去,確實找到了傳說中的登龍臺。只是……”
李林甫聽着,臉色毫無變化,看不清是怒是喜,冷然道:“只是什麼?”
黑衣男子似是有些害怕,艱難地吞了口唾沫,澀聲道:“登龍臺旁有一塊秦王功碑,碑中所言與古傳說一致。大意是說始皇並無登帝之天命,本該止於秦王,之所以能掃六合誅六國,天命加身,全是依仗他還是儲君時結識了方士徐福曾與其一道秘密南遊,由咸陽一直到了如今龍遊。機緣巧合之下發現了登龍臺,借得了江東一代龍氣,才成就了其一代霸業。只是,探過石窟後才發覺,似乎登龍臺被始皇帝下令封住了。”
李林甫沒想到這裡面有這般多的故事,咦了一聲,問道:“那要如何才能開啓?”
黑衣人道:“需要特定的密匙才能開啓,依照所留的印記,堂主分析此密匙便是那枚陰陽玉佩。”
李林甫這次驚訝之色更濃,道:“你是說那枚與傳國玉璽同日而生的玉佩?相傳此玉佩乃是和氏璧最有靈性的邊角所雕成,與玉璽一樣同爲無價之至寶。離奇的是後來秦還未滅,此玉佩就已不知所蹤,從古至今都有人在尋找,可依舊尚未找到。若真是如此,那這一次南巡豈不是白來一趟?”
說着最後一問頓了頓,威嚴又盛了一分。
黑衣人聽着誠惶誠恐,低着頭道:“據堂主所說,此玉佩很有可能在一個人身上?”
李林甫雙眼微閉,緩聲問道:“是誰?”
“便是之前被大人殺了的咸寧太守趙奉璋。”
如今十五日一過,離花久龔現身蓬萊宮只剩下五日時光了。即使慕容家真心相送,也需要三日時間,若是再有什麼耽擱,恐怕便趕不上了。
兩人都知道時間緊急,匆匆地去了淩水閣拜見了慕容彧。慕容彧端坐在正中的太師椅上,看着面前的樑偷兒和隨風兩人,淡然道:“兩位想要辭行?想必兩位也知道丞相南巡一事了吧?此刻京杭運河、長江兩岸都被緊急戒嚴,來往商船都要檢查,即便是我慕容世家此事也不是這麼好辦。”
慕容彧雖是婉拒,但話裡卻還有猶豫之意。隨風心裡焦急,道:“一定要沿運河而上嗎?若是我們東出至海,換乘海路可否得行呢?”
慕容彧皺着眉頭道:“我知道你心裡着急,不過此事需要再三籌劃,一個不好得罪了李林甫不說,還會耽擱了兩位的行程。走海路到不失爲一條捷徑,當今天下大唐獨尊,東洋扶桑國派出大批使者來東土遊學,是以之前的海路一直較爲寬鬆。只是不知道這個李林甫會不會禁海。”
不知爲何,這個慕容彧對他們的態度好像轉變了很多,再不似剛開始那樣假意迎合,倒有了幾分真心想要幫忙的架勢。
樑偷兒看在眼裡,道:“家主,我倒有個主意。家主以水龍吟送我倆前往蓬萊,若是路上遇到了官船檢查,便稱我們是扶桑國人前來大唐遊學,之前一直是在慕容家做客,此番是要送我們歸國。想必以慕容世家的威望,一般的官員也不會細查這其中究竟。隨風還是孩子,我也不滿弱冠,即使要真的檢查,官兵也不太會和我們較真。”
慕容彧眉頭跳了跳,最後才下定決心,道:“也罷,就如樑少俠所言。兩位先下去準備一番,今日黃昏一過我便讓玄風和清風兩位送你們直接去往蓬萊宮。”
這時,連隨風也察覺到了慕容彧的異常,他之前還想着種種陰損的招數對付他們,如今又怎麼全力相助了?這其中又有什麼貓膩呢?想着想着,有些入了神,還是樑偷兒暗中推了他一把,纔回過神來,與樑偷兒一道道了聲謝,離開了淩水閣。
“你說這個慕容彧爲什麼會轉了性子來幫助我們呢?”走在路上,隨風不禁有些奇怪地問道。
樑偷兒隨手摘了一串路邊的花枝,神色淡然道:“無非還是爲了祥瑞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