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剛纔這番令人驚歎的情景過後,就是死一般的寂靜。這個府內似乎再沒了一點聲音。本來還有些許放鬆的昌明卻突然覺得這裡的氣氛有些詭異,又開始莫名地緊張起來。
就這麼跟在清玄的身後,不時地爲他指點方向,兩人逐漸地就到了停放隨天棺木的廳堂前。
“慢!”清玄突然一聲喝,直把昌明嚇了一跳。
“怎麼了,道長?有什麼不對麼?”昌明拍着胸口道。
順着清玄的目光看去,昌明這才發現了異常。本來廳堂的地面就是普通的青石地磚,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可是藉着天上的月光,竟然隱約看見,青石上刻着許多泛着熒光的神秘符號。那些符號倒是和那些道士畫的符咒很像。也許是盯着青石上符號的時間久了,昌明竟然沒覺得廳堂裡有什麼陰森的氣息。
“這裡大不尋常。”清玄捻着他雪白的鬍鬚,神色卻流露出了些許嘆惋,道,“若是貧道法眼不差,廳堂裡被人佈下了百關鎖魂陣。所以那陰邪之物才被束縛住了這麼多時日,只是到如今陣法的力量已大多散去了。若是沒有猜錯,這估計是令兄最後時刻留下的。只是,百關鎖魂陣雖算不上高深,卻也是道門中不傳之秘。沒想到,令兄竟也是個道家弟子。”
“那接下來該如何是好?”昌明有些疑惑地看着清玄。
“早知此事如此棘手,貧道便不會只帶把桃木劍下山了。本來我可以輕易地施法除兇,只是此刻手頭少了厲害的傢伙,便要麻煩許多……”清玄沉吟,思索着。本來依清玄想來,憑他的道行,一把桃木劍足矣。可卻不巧碰上了千年道行的凶煞,雖也不懼,但卻要多費許多周折。
昌明聽得清玄如此說,忽然全身一個激靈,想起了隨天遺書中的囑咐。當下對清玄說道:“道長莫要苦惱,隨家之中卻是有一柄仙劍,似乎叫做……叫做純陽劍。”王昌明經過這幾日的操勞,又經過先前的驚嚇,心力憔悴,腦子早已有些糊塗了。不小心就把純鈞記成了純陽,這雖然只有一字之差,卻讓清玄吃了個大驚。
“純陽劍?莫非是呂祖仙人的佩劍?”清玄大喜,心底多了幾分把握。“此劍現在何處?可否借貧道一用?待得貧道斬妖除魔之後,一定原物奉還。”清玄早已修煉有成,這些身外之物的慾望幾乎完全泯滅。所以,他也只有些驚訝和想一見仙劍風采的好奇而已。可是,這話在昌明聽來卻誤會了,以爲清玄看上了此劍。
“呵呵,沒有關係,若是道長喜歡,便贈與道長了。道長爲隨家出了如此大力,隨家上下無以爲報。區區一柄寶劍,聊表心意,還請道長一定收下。”王昌明本就是個爽快的武林中人,說話也直來直去。
清玄也是莞爾一笑,知曉他誤會了自己的意思,也不點破。微笑道:“並非貧道不愛此劍,只是道門中人以修行爲重。仙劍寶器具是外物,再說貧道早有佩劍,此生也不願再換。你且放心,貧道剛纔心算了一卦,此劍將會覓得良主,定會爲隨家添光加彩。”清玄見他確實耿直,便點破了一點天機。
昌明雖然沒有心機,卻也不笨。馬上追問道“道長的意思是說……?”
清玄又是一笑。“此乃天機,不可泄露。”
看着清玄的模樣,昌明心中已明白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也更加明確了自己未來的打算。稍微一想便有意識地轉開話題道:“道長請在此稍候,我去爲道長取神劍。”說完,轉身朝書房走去。純鈞劍自從隨家福地被請出後,一直陳於隨天的書房內,沒有他的允許別人是不可以進入的。
走在路上,昌明心中也有點忐忑,那把劍不會被什麼下人取走了吧?
而清玄在昌明離開之後就一直立在原處,以手撫着鬍鬚,面帶微笑地看着眼前的廳堂。棺材、陰氣,這些常人看見都會頭皮發麻的東西在他眼裡卻沒有什麼。突然他雙眉一皺,像是發現了什麼。
這時,“啊!——”的一聲從遠處傳來,正是王昌明的聲音。
“恩?”清玄頭一偏,分辨好方向,腳下一動,人影閃爍間已移出數丈之遠,直往書房方向而去。
靠近了書房之後,便可看見從書房的房門處隱約有些火折發出的微弱的光芒。想必是先前昌明點來照明的。從房門裡一陣呻吟一陣慘叫夾雜着傳出,完全不似一個人可以發出的聲音。
心裡明白是王昌明出了事情,當下顧不得什麼別的想法,清玄毫不猶豫就衝了進去。他也是藝高人膽大,不怕有什麼變故。一進門就看見王昌明跪倒在地,渾身不住地顫抖,像是被投到了冰窟一樣。可是他的腦袋上卻還掛着斗大的汗珠。他嘴裡不停地磨牙,發出吱嘎吱噶的聲音;雙眼不停地翻動,已幾乎看不見眸子,露出的全是眼白,極爲嚇人。
“不好,這是鬼上身!”清玄一看他的情況便已明白是什麼問題。當下也不遲疑,從懷裡掏出一張黃紙,伸出右手食指,也不見他用什麼塗料,憑空就在黃紙上畫了個硃紅色的符咒,一把就把紙符貼在了王昌明腦門上。
這一張符咒上去,立時見效,昌明渾身的顫抖停了下來。清玄頭也沒擡,這種簡單的法事他早已輕車熟路不知道施展過多少次。張開了左手手掌,同樣用右手食指在左手掌心畫了個奇怪的硃紅色符號。這個符號是雷法的標誌,各大道術中以雷法最爲難修,但也威力最大。這個一個符咒是最爲簡單的掌心雷法,必須要與陰邪之物相觸纔會起效,以至陽至剛之力斬妖除魔。
符咒一成,就聽清玄一聲大喝,啪的一掌就拍在了昌明腦門上的黃紙上。空氣中突然一聲悶響,彷彿真是電閃雷鳴一般。清玄收回了手掌,那張黃紙符既然一下子冒出火星燒了起來。一陣晚風一吹,就化作菸灰散了。王昌明也渾身一個激靈,醒了過來。
王昌明一醒過來竟然一聲大吼“有鬼啊!——”清玄眼疾手快一把掐住了昌明的人中,稍一用力,昌明又是一個顫,回過魂來。看向清玄,問道:“道長,我這是怎麼了?”
清玄把他從地上拉了起來,問道:“先前你到此處來究竟看見了什麼?”
清玄這麼一問,把他的記憶全勾了起來。王昌明竟被嚇得全身一抖。顫顫地說:“我到了這裡之後,就看見門內站着一個紅衣服的女人,瞪着雙眼,全是眼白,就這麼盯着我。我當時一嚇就昏了過去,後面的事我就記不得了。”回想起來還是有些後怕,又是一陣發抖。
清玄當然不會害怕,聽他這麼一說,沉吟道:“沒想到這孽障竟然招來了厲鬼相助……”
清玄的嘀咕聲雖然不大,但也被昌明聽了過去,昌明擡起了頭,有些焦急地問道:“孽障?請問道長可曾弄明白究竟是何物作祟?”
“恩”清玄點頭,“若是貧道法眼不差,估計便是傳說中的旱魃。”
“旱魃?那是何物?”昌明依舊不解。
“旱魃早在上古便有記載,傳說中旱魃一出赤地千里。乃是修煉千年的殭屍,法力高深,道行極高。傳說中,當年的逐鹿大戰中蚩尤一方便是有旱魃相助。我且問你,純陽劍原先供奉在何處?”
“原先府內並沒有這把劍,而是陳在隨家的福地內,與隨家的先祖一起受香火供奉。後來,隨家福地頻頻遭賊,老爺不放心這把神劍,才把它請到了府內。”昌明想了想,把原委盡數說了出來。
“我所猜測果然不差……只怕純陽劍沒那麼簡單,相比是隨家先祖算到此處有旱魃即將出世,爲了天下生靈安危。便用仙劍純陽佈下陣法封住旱魃,純陽劍便是用來鎮壓陣眼之物。後來純陽劍被取出,這陣法便算是廢了。令兄說不定因此遭了不測。”清玄撫着鬍鬚喃喃說道。
“莫非?是有人故意派人侵入福地,設計引誘兄長取出神劍,好借旱魃之手除了兄長?只是有誰會如此做呢?”昌明稍一推測,結論竟是如此的可怕,冷汗當時就冒了出來。
“依貧道看,也是如此猜測,不過究竟是誰所爲還不好說。對了,純陽劍呢,現在何處?”清玄對人世間的事物看的極輕,隨家的深仇大恨他並不想過分了解。
經清玄這麼一提醒,昌明這纔想起此行的目的。轉頭看向書房的牆壁道:“先前老爺曾說過,純陽劍就掛在書房的牆壁上。”順着昌明的目光看去,清玄果然見到一柄寶劍掛在書齋的牆上。
清玄走了過去,小心地捧下了神劍。此劍套着一個看不出材質的劍鞘,看上去極爲古樸。清玄雙眼冷冽,隱隱覺得有些奇怪,這和書中所說純陽劍通體呈金色,在劍鞘內也有金色光暈的記載有些不同。只聽得一聲輕微的劍吟,長劍被拔了出來。清玄眯着雙眼仔細觀察,此劍與普通金屬的刀劍完全不同,劍身竟是松木色的。更爲奇怪的是,劍身還有松紋環繞,在靠近劍鍔的地方,有兩個天然松紋形成的大篆字樣。
“純鈞……竟然是純鈞劍。”清玄口中喃喃道。
“喔,對了就是純鈞,抱歉,我不小心記錯了。”王昌明這纔想起是自己記錯了,話剛一出口立刻擔心起來,若不是純陽劍,清玄還有把握除了旱魃嗎?
清玄彷彿看穿了他的心思,瞥了他一眼,自顧自地道:“這純鈞劍傳說中乃是鑄劍大師歐冶子的最後一件作品。相傳鑄劍之時引得天地爲之變色,各路仙神施法相助。劍成之日,無匹劍氣直破九天,震得五嶽移位,四海橫流。這些雖是傳說或許有誇大之嫌,但純鈞劍身內含有無匹的天地之威,可謂至剛至烈。若是有此劍相助,貧道更是多了幾分把握。”
說着話的時候,清玄手腕轉動,握着純鈞劍挽了個劍花。陣陣劍吟破空而來,隱隱地還有劍氣繚繞。清玄突然劍勢一收,將劍橫在半空,詭異的是,長劍竟然一點點地變亮,從劍身上散發出點點松木色的光暈。伴隨着光暈的是一陣極爲強大的氣勢,受氣勢壓制,王昌明竟然也有些站不住。
清玄就這麼看着手中的長劍,眼神深邃,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