孛魯將手下招至大帳,商議如何對付宋軍,這幫人七嘴八舌說什麼的都有,最後還是那個李天左的話被孛魯採納了。
李天左這個混賬東西的提議就是派出少數騎兵,前往恩州方向,切斷宋軍的糧道,不讓宋軍得到糧草的補充,如此一來,宋軍應該就會着急,便會主動前來和蒙軍會戰了。
孛魯覺得李天左的話言之有理,於是立即派出一隊千人隊,交由一個手下率領,前出至恩州和冀州方向的路上游弋,隨時攔截宋軍的輜重隊,一是可以切斷宋軍的補給,二是可以順便搶一些兵糧,補充蒙軍己用。
然後孛魯同時也調集大軍,進兵至宋軍大營西北五里之地,扎住了營盤,和宋軍形成了對峙。
遠遠望着工整嚴謹的宋軍大營,一羣羣宋軍奮力的在大營之外開挖溝壕,並且將大量鹿角、拒馬布設在了營外,一隊隊隨軍的義軍,在宋軍大營附近,飛快的砍伐着樹木,並且源源不斷的將砍伐下來的原木樹枝等物運送進宋軍大營,完全是一副長期據守的架勢。
孛魯越看越覺得事情不對頭,當即下令派出一個千人隊,在宋軍大營周邊襲擾宋軍作業,給宋軍加固營寨製造麻煩。
而他也開始後悔了起來,他本該在宋軍前來立足未穩的時候,便發動對宋軍的猛攻,直接逼迫宋軍和他決戰,可是正因爲他想要在冀州城下擊敗宋軍,讓冀州城的守軍眼睜睜的看着他們的援軍被擊敗,失去繼續據守的鬥志,讓他離開之前,能拿下冀州城,挽回一些顏面,但是正因爲如此,卻貽誤了戰機,讓宋軍輕輕鬆鬆的便在這裡扎住了陣腳,而宋軍大營一紮下,他再想攻取宋軍大營,可就難辦了,宋軍隨行攜帶了不少的犀利的重武器,而且他們營盤扎的很是堅實,處處都是防禦蒙古騎兵衝擊的設施,根本就沒給他們留什麼可乘之機,假如現在攻打宋營的話,跟攻打冀州城基本上差不多了,甚至可能會給他們造成更大的損失,所以假如宋軍不主動出擊的話,那麼他們的進攻應該說取勝的希望十分渺茫。
孛魯也是一員經驗豐富的戰將,從宋軍的營盤上便看出對手確實十分厲害,整個營盤佈置成一個車輪陣的式樣,可以說是安排的滴水不漏,最外層是數道剛剛開掘出來的壕溝、鹿砦、拒馬等物,營寨是用高一丈的原木密集搭建起來的寨牆,內側還有以各種車輛構成的一道防線,而營中幾個角上正在築起一座座高臺,可以將整個營寨外面都納入到他們的監視範圍之中,沒有一點死角可言,甚至連靠近營寨一兩裡之內的所有樹木都盡數砍掉,拓寬了哨兵的視野範圍,讓蒙古軍沒有一點可乘之機。
而一條小河穿過宋軍大營,又確保了宋軍大營不會缺水,所以等孛魯後悔自己的決定的時候,宋軍已經牢牢的站穩了腳跟,只氣的孛魯直喘粗氣,卻又拿宋軍沒有一點辦法。
於是孛魯開始派人去宋軍大營前面叫敵罵陣,想激宋軍出來和他們一戰,可是連續叫陣了三天,宋軍彷彿就跟沒有聽見一般,壓根就不出營應戰,讓他的手下白忙活了三天時間,眼睜睜的看着宋軍在大營之中構築完成了數座高臺,並且安置在上面了數架牀子弩,除此之外,宋軍還在繼續加固營盤,在寨牆外面又構築了一道土臺,構成了一道更爲堅實的防線,營中的箭樓更是一座接着一座的被豎立起來,徹底構築起了一座嚴密的立體防禦工事。
更讓孛魯感到可氣的是,宋軍不知道用什麼辦法,居然發現了他們晚上派駐在宋軍大營外面的那支專司襲擾宋軍出營伐木的千人隊,趁着夜色,悄然派出兩千多精兵,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後半夜裡,奇襲了蒙軍的這支千人隊,營外的這支蒙軍的千人隊本來躲在一片樹林之中休息,壓根就沒有想到宋軍會後半夜突然襲擊他們,結果等發現的時候,卻已經來不及反應了,被偷襲的宋軍殺了個大敗而逃,丟掉了數百人的性命,連戰馬都丟掉了一半,被宋軍拉回了大營之中。
此事令孛魯以及軍中諸將大爲激憤,本來計劃好的迎頭痛擊宋軍,結果卻演變成了對方把他們當耗子一般的玩耍,主動權不但沒有被他們掌握,反倒成了打不打人家說了算,這事情如何演變到這種程度,連他們自己都覺得匪夷所思。
當然這也不是說高懷遠他們這幫人就是戰神,可以預料到所有發生的事情,當他們抵達冀州城外的時候,本來是已經做好了和蒙古軍苦戰一番的打算,甚至連兵將都已經調配妥當,就是準備好了,迎接蒙古軍雷霆暴雨一般的猛擊。
結果確實他們是沒有想到的,蒙古人這一次表現的出奇的遲鈍,陳兵於冀州城外,給他們了將近兩天紮營的時間,才讓他們無驚無險的將營盤紮了下來,直到他們已經豎起了寨牆,孛魯才領兵姍姍來遲,陳兵於宋軍大營西北,更可笑的是孛魯還是沒有馬上對宋軍發動猛攻,而是隻派了少量兵馬,襲擊他們出營伐木的兵馬,另一邊派人在營外罵陣,試圖激宋軍放棄大營的壁壘,出去和他們決戰。
這完全不是蒙古軍的作風,就連高懷遠自己都覺得孛魯這次的反應匪夷所思,表現的太過優柔寡斷,以至於白白浪費了幾天時間,讓宋軍有條不紊的將大營構築的越來越堅實,使宋軍徹底在冀州城外站穩了腳跟。
其實高懷遠也確實沒有完全瞭解孛魯的處境,孛魯之所以會這麼做,一是他當初設定好了在冀州城外迎擊宋軍的準備,而且沒有想到宋軍突然間會停下來,在離冀州城不遠處構築堅實的營壘,沒有直奔冀州城而來,出乎了孛魯他們的所料,以至於孛魯才貽誤了大好的戰機。
二是孛魯確實也有苦衷,而且他已經因爲石卜之敗,而對宋軍刮目相看,不太敢冒險孤注一擲的提兵主動尋求和宋軍決戰,而表面上看孛魯兵力並不弱於宋軍什麼,但是蒙軍之中大部分人都是張榮所部,而張榮的叛宋投蒙之舉,可以說在他麾下兵將之中也不得人心,所以張榮所部的兵將這次來攻打冀州城,表現的毫無鬥志,戰鬥力非常之差,往往都是在消極怠工消磨時間。
這也是孛魯最大的顧忌所在,他不敢調用張榮的部下隨軍進攻宋軍,生怕開打之後,張榮所部的兵將會在戰場上譁變,來個倒戈一擊,那樣的話,他定會腹背受敵,不戰自潰了,這也是孛魯不敢輕易主動進攻的主要原因,以至於眼睜睜看着宋軍反客爲主,站穩了腳跟。
而冀州城中的軍民此時也得知了援軍抵達冀州城附近的消息,再一次燃起了希望,讓城中士氣爲之一振,又開始在城樓上擊鼓吶喊鼓譟了起來,雖然明知城中已經彈盡糧絕,但是孛魯也不敢撤除對冀州城的圍困,天知道城中的守軍會不會發瘋,突然間跑出來再給他們來一個絕地大反撲呢?而城中的那個張石現在在他們眼中,簡直就是個妖孽,城外的人想不通他們這麼長時間的堅守是靠的什麼。
形勢的突變讓本來佔據主動的蒙軍陷入了空前的被動之中,也令孛魯有些失了分寸,現在他陷入了進退維谷的境地,打?憑藉他目前的兵力,想要短時間之內,攻破冀州城抑或是宋軍大營,都基本上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退?這麼灰溜溜的回去,又如何向大汗交代?他的顏面又該放在什麼地方?
於是他只能寄希望於宋軍自己斷糧,堅持不住,出來和他們放手一搏,可是派出去切斷宋軍糧道的兵馬派人回來卻稟報孛魯,說他們連續在通往恩州的路上游弋了好幾天時間,愣是連一個宋軍的人影都沒有看到,更別說是攔截住宋軍運糧的輜重營了。
孛魯這纔想明白,原來宋軍這次過來,準備十分充分,糧秣十分充裕,根本短時間之內,不虞會發生斷糧的情況,人家這是耗得起呀!
說起來御河渡口一戰,他們中計之前,搶了不少的宋軍輜重車輛,但是孛魯後來才得知,原來宋軍吸引他們上鉤的這些所爲的輜重糧秣車輛,根本就是假的,大車也都是破爛貨,車上裝的更都是一些沙子和稻草,他們除了損失了石卜數千兵馬之外,一點便宜也沒有佔到。
看來短時間之內,他想逼宋軍斷糧而出來和他決一死戰的企圖也只有宣告破滅了,宋軍耗得起,可是他卻耗不起了,他率軍出來的時間已經不短了,而麾下兵將們這段時間以來,並未搶到什麼值錢的東西,漸漸的已經開始有了一些厭戰的情緒,不太想繼續留在這裡空耗時間了,而且因爲他們出兵的時候,打算的是依靠劫掠來解決補給的問題,可是自從打到冀州城之後,便裹足不前,以至於讓他們的補給越來越困難了,周邊能搶的地方他們也早已洗劫了幾遍了,冀州城方圓數十里之內可以說已經是成爲了赤地,根本就不可能再搶來糧食了。
僅憑張榮提供的糧秣等物,來支撐他們這麼多人在冀州城的行動,讓張榮早已是叫苦不迭,連連向孛魯求告儘快解決冀州的問題,好減輕他的壓力,現如今即便是把刀架在張榮的脖子上,張榮也已經拿不出更多的糧秣來支持他們繼續在冀州城的行動了。
而現在更是進入了初夏,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離麥收還有起碼一個月的時間,而他們所過之處農耕受到了很大的摧殘,可以說根本沒有什麼人種田,繼續耗下去,他自己就先斷糧了。
於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孛魯萌生了退兵的心思,不過他並不想這麼灰溜溜的就走,而是和諸將密商了一陣之後,最終拿定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