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頭上一個人影都沒有了,看上去到處都是黑壓壓的一片,只有街拐角還有一個燈籠在發出着微弱的光線。
一行人幾乎在沒有發出任何聲響的情況下,溜下了牆頭,一個緊跟着一個,悄然沒入了夜色之中。
整個城市都進入了睡眠之中,只有遠處的城牆在夜空之中被勾勒出一個模糊的輪廓,幾支火把在城樓上面發出微弱的光芒,但是卻無法照入城中小巷裡面。
高懷遠帶着周昊等幾個身手靈敏的手下,如同鬼魅一般的穿行於夜色之中,越過了一條條街道,直奔城南官衙而去,路上任何人都沒有驚動,只有兩條流浪狗似乎受到了一點驚嚇,夾着尾巴發出幾聲吠叫之後,迅速的跑遠。
當他們抵達官衙外的一條小巷後,一條黑影躥了出來,對他們招了招手,一行人一言不發的拐入了小巷裡面。
“裡面可是有什麼動靜嗎?還有我要你們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好沒有?”高懷遠壓低聲音對接應他的李二狗問道。
“少爺放心,都準備好了,裡面現在已經換班過了,根本沒聽到任何響動,我們也沒驚動任何人!大牢沒啥重犯,所以看管的並不嚴,很利於我們動手!”李二狗點點頭答道。
高懷遠點點頭讓衆人重複了一遍自己的任務,然後衆人紛紛將一塊黑布蒙在了臉上,只露出了兩隻眼睛,這幫人此刻都有點興奮,真刀真槍的上陣搏殺,他們早已習慣了,但是像這樣的行動,他們也只是在當初大冶縣的時候,剿滅楊通一夥的時候經歷過一次,現在要到官府裡面營救自己的弟兄,可以說大家都既興奮又有些緊張。
“大家記住,儘量不要驚動任何人,我們是來救人,不是殺人,所以下手要有分寸一點,不能把事情給惹大了!等一下我先上去,周昊帶兩個人隨我一起進去,二狗你和剩下其餘的人散到四周,準備好接應我們!”高懷遠對湊過來的這些手下們吩咐到。
衆人聽罷紛紛點頭,李二狗負責帶着剩下的幾個人在外面接應他們。
安排過這些事情之後,等到打更的人從官衙前面走過,高懷遠立即和周昊等三人一起從小巷裡面走出來,站在官衙後面的小巷裡面,擡頭看來看官衙後面的高牆,這道高牆大致有三米來高,一般人如果不借助東西的話,根本無法攀登上去,但是這卻難不倒高懷遠。
雖然他不會什麼小說中飛檐走壁,但是輕身功夫也不容小覷,這麼多年的負重訓練,可不是白給的,只見他稍稍後退幾步之後,吸了一口氣,猛然發足助跑,一隻腳猛踏在高牆上,然後雙腳交替蹬踏着牆體,彷彿是在走平地一般的,飛身走上了高牆,最後毫不費力的便站在了高牆上面。
如果有後世的年輕人看到他的動作的話,一定會發現高懷遠採用的這種方法,和後世一種叫做酷跑的運動很相似,使的是蹬牆步,不借助任何外力,靠着自身的身體慣性將人推至高處,而高懷遠正是利用了這種辦法,輕鬆無比的登上了牆頭,這對他來說,現在根本不算是什麼,不過比起傳說中一縱身就躍上高牆的那種輕功,就有些差勁了!幸好這個世上他們還沒見過有人會那種功夫,能做到高懷遠這種地步的人,已經少之又少了!
望着高懷遠的動作,周昊和另外兩個少年張着嘴,微微發出了驚歎聲:“哇!少爺真厲害呀!這麼高的牆,硬是走了上去!”
“少廢話,趕緊上去,再晚一點的話,天就要亮了!”周昊小聲呵斥兩個跟着他的少年,然後快步走到了牆邊,雙手搭住對二人示意到。
兩個少年也都很利索,立即助跑加速奔向了周昊,然後一隻腳踩在周昊的雙手上,周昊猛然發力將他們朝上一託,一個少年立即飛身抓住了高牆的牆頭,狸貓一般的翻身趴在了牆上,只發出了很小的動靜,緊接着另外一個少年也用同樣的方法攀上了牆頭,動作相當利索。
只剩下周昊一個人的時候,只見他也學高懷遠的動作,反身後退了幾步,然後猛然加速,蹬牆而上,可惜的是他腿部力量比起高懷遠還是差了一個等級,眼看要登上牆頭的時候,力竭開始身體後仰,可是高懷遠一伸手便拉住了他的手,將他輕輕一帶,便拉上了牆頭,動作也十分乾淨利索,引得了黑影中留守的衆人一片暗中喝彩。
四個人上牆幾乎沒費什麼功夫,彷彿這道高牆如同虛設一般,當他們伏在牆頭上仔細傾聽了一下牆內的聲音後,確定裡面沒有任何異響,這才一個個的消失在了牆頭。
這裡是鄂州知府衙門,而不是京西路制置使衙門,所以守衛的比較鬆懈一些,而且這裡大多關押的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犯人,所以連獄卒也沒多少,誰也想不到會有人來救一個看似不起眼的奸細或者逃兵,給高懷遠他們提供了很大的方便。
四個人悄無聲息的溜下了牆頭,又仔細傾聽了一番,查知獄中沒有養狗,這才鬆了一口氣,假如這裡養了幾條狗的話,那麼行動便會有很大麻煩,狗的警覺性可不是人類可比的,即便連高懷遠這個等級的高手,也絕對不能做到不驚動狗,所以高懷遠最擔心的事情沒有發生,這才讓他們四人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知府大牢是知府衙門後院裡面一個單獨的院落,前面緊連着的院落便是差役居住的院落,整個大牢並不大,佔地至多也就是幾百平方米的樣子,整個院子有四排囚室,但是卻深入地下半層,要不然的話也稱不上地牢了,在靠近地面的位置上有一個很小的窗口,供囚室通風使用,但是具體能有多大用處,鬼才知道,在高牆包圍之下,囚室裡面基本上別想見到陽光,即便是颳風,也不會刮到囚室裡面。
進入大牢之後,他們不得不更加小心一些,一旦在這裡驚動了知府衙門的人的話,估計很快便會招來不少衙役,到時候就麻煩了。
四個人蹲在牆角處的一個矮樹的陰影下面,仔細觀察了一番大牢,除了每排囚室有一個小門可以進入囚室之內,其它沒有門可以進去,而且每個門前都掛着一個燈籠,散發着微弱的燈光,將院子裡面照的鬼影重重,看起來陰森可怖。
“也不知道趙同被關在哪一棟囚室裡面,咱們要不分頭找一下吧!”周昊看了看幾棟囚室之後,小聲對高懷遠說道。
高懷遠也有些頭疼,這兩天沒打聽出來趙同到底在哪個囚室裡面,可是院子裡面都黑洞洞的,想必囚室裡面也好不到哪兒去,即便趴在小窗戶上,也看不到裡面的情況,總不能一個個的摸下去吧!
“不成,那麼做容易驚動獄卒,讓我想想再說!”高懷遠制止了周昊,然後開始琢磨了起來。
“有了!小的和趙同最熟,而且小的會點口技,趙同平時最喜歡聽小的學各種蟲鳥的叫聲,小的試試叫幾聲,假如趙同沒睡着的話,應該可以聽出來是小的的聲音!”一個少年小聲對高懷遠說道。
高懷遠聞聽大喜,於是令他趕緊試試,這個少年將嘴脣撮在一起,馬上便響起了一陣惟妙惟肖的鳥鳴聲,接連還變幻出了好幾種鳥叫,雖然在夜空中有些突兀,但是卻並不易引起什麼人的注意,而且最後他還發出了幾聲蛐蛐的叫聲,這個季節不該有這東西,所以如果是聰明人的話,應該是能聽出其中的問題的。
果不其然,不多時在第二棟囚室的一個窗口處,啪嗒一聲丟出來一根小木棍,接着從窗口裡面傳出了兩聲蛤蟆的叫聲。
那個少年立即小聲笑道:“找到趙同了!這小子就會學蛤蟆叫,他肯定是聽出了我的聲音,這是在回答我們!”
高懷遠又聽了一下四周的動靜之後,沒有什麼異常的響聲,這才帶上週昊等幾個人,悄然摸到了趙同所在的那棟囚室,然後伸手推了一下門,結果發現裡面上着門閂,從外面居然推不開。
“我來!”周昊從小腿的靴筒裡面拔出了一把匕首,湊到了門前,將刀尖探入門縫裡面,試圖用刀尖將門閂撥開。
這個時候忽然裡面傳出幾聲腳步聲,接着有人在裡面罵罵咧咧道:“真他孃的見鬼了,這時候哪兒來的蛐蛐叫呀!”
四個人吃了一驚,立即閃身躲到了一旁的暗處,接着便聽到門閂呼啦的響聲,一個獄卒衣冠不整的撓着褲襠從囚室裡面走了出來,用眼睛在院子裡面四下掃了一眼,又罵罵咧咧的嘟囔道:“真他孃的奇怪了,這半夜三更的居然還有鳥叫!連蛤蟆都有……”
話沒說完便轉身走到高牆旁邊,解開褲腰帶呼呼啦啦的發出了一陣水聲,敢情這個獄卒被尿憋醒了,聽到了鳥叫聲之後,出來起夜。
高懷遠看到周昊捏緊了匕首,於是立即按住了他的手腕,一長身狸貓一般的悄無聲息的躥了出去,直撲那個獄卒的背後,那個獄卒似乎感覺到了點什麼,一邊抖着傢伙,一邊想提起褲子扭頭觀看,可惜的是他還是不夠機敏,高懷遠擡起手輕輕的一掌切在了他的後腦勺上,這傢伙連哼都沒哼一聲,便兩腿一軟,倒了下去。
不待他倒下,高懷遠便一把又托住了他的身體,將他立即拖到了黑影裡面,周昊他們三個伸手接住這個獄卒,輕輕的將他放在地上,便想躥進地牢裡面。
高懷遠伸手便抓住了他們,小聲道:“不要急!脫了他的衣服!”
周昊三人立即明白了高懷遠的意圖,於是馬上便七手八腳的將這個被打暈的獄卒脫了個乾淨,高懷遠隨手將這個獄卒的衣服批在身上,將帽子也歪扣到了腦袋上,站在黑影裡面,還真看不出他的身份了。
“你們三個等着,我下去將趙同救出來,裡面還有一個獄卒,別大意了!”高懷遠給他們三人交代了一聲,然後轉身這才拉開牢門,朝地牢走了下去。
牢房之中果真還有一個獄卒,正趴在桌子上呼嚕大睡,整個牢房裡面散發着一股嬲騷味,還潮乎乎的,只有一盞如豆一般的油燈在跳躍着,桌子上還放着一壺酒,看來是另外一棟監牢的獄卒跑過來和這個監牢的獄卒偷喝酒來了,不幸的被高懷遠打暈在了門外。
那個獄卒似乎半睡半醒,聽到門響之後,嘟囔道:“你不是回你哪兒了?咋又回來了呢?”但是說話間卻沒擡頭。
高懷遠含糊的應了一聲便從臺階上走了下來,一直走到這個獄卒的身邊,看了一下兩側牢房裡面關着的犯人,大多數都在酣睡,於是用身體擋住了兩側牢房囚犯們的視線,擡手便在這個獄卒耳根後面來了一下,這個獄卒又是輕哼了一聲之後,便暈了過去。
高懷遠接着從牆上摘下了一串鑰匙,大搖大擺的走入了牢中,沿着牢房找了過去,很快便在一個關了一羣人的監舍裡面,看到了趙同。
趙同已經意識到了什麼,這會兒掙扎着站在牢門處,努力的朝外面張望,當看到高懷遠走到牢門前面的時候,趙同險一些叫出來。
“噓……”高懷遠連忙噓了一聲,制止趙同,省的驚動了其他犯人,惹來其他犯人起鬨,鬧起來的話,大家誰也別想走了!
“趙同出來,提審……”高懷遠呼呼啦啦的擺弄着鑰匙,找到了這個牢房的鑰匙之後,打開了銅鎖,將趙同從牢中一把拽了出來,然後接着鎖上了牢門。
這個時候不少犯人都醒了過來,用同情的眼光看着被拖出去的趙同,心道這下這個小子估計倒黴了,半夜三更還拖出去審問,估計又要吃皮肉之苦了!估計連小命都保不住了!
高懷遠也不看那些同牢房的犯人,拖着趙同便朝外面走,趙同忍不住呻吟了一聲,腳下嘩啦嘩啦的傳來響聲,高懷遠低頭一看,才發現趙同腳上還套着腳鐐,身上的衣服破爛不堪,到處都浸出血跡,這才知道趙同這兩天着實吃了不少的苦。
於是高懷遠將趙同半拖半攙的拉到了門口,迅速的弄開了他的木枷還有腳鐐,正好這個時候牢裡面的那個獄卒哼了一聲,似乎有醒來的跡象,高懷遠隨手又給他來了一掌,這廝出溜一下便躺倒了地上,再一次暈了過去。
整個行動十分順利,當高懷遠躥上牆頭之後,沒有任何人發現,牢中已經有一個人被劫走了,周昊等三人將受傷的趙同託上了高牆,高懷遠又將他順下去,馬上李二狗等人便奔出來,將趙同接了下去,迅速的沒入了黑暗之中。
大牢裡面彷彿任何事情都沒有發生一般,只是在一個根本無人注意的牆角多了一個被打暈的獄卒,不過這會兒這廝卻被脫得跟光豬一般。
不多時高懷遠便帶着周昊等人溜下了高牆,閃人躲入了黑影之中,只見有兩個人拉着一輛裝了幾個大桶的車子,散發着陣陣騷臭的味道,讓人不由得掩鼻躲開。
“真噁心!李二狗你怎麼想出來這麼損的主意呀!這裡面能躲人嗎?”高懷遠捂着鼻子指着大車對李二狗問道,原來李二狗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搞來了一輛拉屎尿的車子,一看便知道是要用這個東西,將趙同送出城去。
“沒問題,這裡面有一個桶是乾淨的!卯時開城門,恭桶是最先出城的,用這個最安全!”李二狗經驗老到的答道。
趙同含着眼淚跪倒在高懷遠面前,重重的給高懷遠磕了一個響頭道:“小的無能,沒能順利的完成任務,給少爺添麻煩了!請少爺責罰!”
“此地不是說話的地方,快快起來,讓李二狗送你出城,立即回大冶縣去!記住,你是我的人,我不會放任你們不管的!”高懷遠一把拖起趙同,對他說道。
周圍的諸人聽罷各個眼神都閃動了一下,但是沒人說話,默默的看着高懷遠,而李二狗立即過來,攙着趙同,讓他上了車,揭開了一個大桶的桶蓋,將趙同塞了進去,蓋上蓋子後,親自拉着這輛轉運恭桶的大車朝城門走去。
隨着卯時的到來,天邊已經開始出現了魚肚白,高懷遠目送走了李二狗之後,輕輕一揮手,便帶上了剩下的這些少年,如同鬼魅一般的急速穿行於街巷之中,很快便跑回了客棧,然後翻牆而過,各自回到了各自的住處,彷彿一切都沒有發生一般。
他們剛剛躺下,便聽到店主人起牀開門的聲音,接着小二被叫起來,開始張羅着忙碌了起來。
當天光大亮的時候,街上忽然傳來一陣大呼小叫的聲音,不久便有兵卒挨家挨戶的開始拍打尚未開門的戶家的大門,吆喝着要進行搜查。
高懷遠躺在牀上,懶洋洋的伸了一個懶腰,微微笑道:“這會兒李二狗應該已經走出很遠了吧!”
“啪啪啪……”客棧外面有人開始拍打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