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染只是笑笑,接過她手裡的箱子,一聲不響地往前走。尹安站在原地暗自糾結了一會兒。這次回家,她誰也沒告訴,走之前也只是看紀染恢復得差不多了,把東西都清理了一遍,坐在牀邊看了很久他的睡顏,末了實在沒忍住,偷偷親了他一下。當時她在想,機不可失,說不定以後再也沒這麼好的天時地利了。她把嘴湊到他的臉頰旁時,憋住了呼吸,緊張得連牙齒都在顫抖。那時他那麼安靜地躺着,呼吸平穩,氣息綿長。她眼睛一閉牙一咬,英雄就義一般湊上去親了他一下,轉身就跑。
她不是膽小如鼠,只是無法再鎮定如初地面對安靜無害地睡去的他。
他是怎麼知道自己要走的?他當時是不是真的睡着了?這些問題在她心底蠢蠢不安地動着,一遍遍地拷問她的內心。她偷偷地擡眼看了他一眼,正好碰到他看過來的墨黑眼眸,她馬上做賊心虛地移開視線,滿臉通紅地裝作若無其事。ō米ō花ō在ō線ō書ō庫ō?h
紀染勾着嘴角,眼底有一抹溫情的光澤。
一路上,尹安都在努力避免與他視線的直接碰撞,但是這突然之間變得困難了起來。她小心翼翼地掃過他身上的視線,總是會不期而遇地撞到他的視線。他的嘴角總是帶着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叫她面紅耳赤地移開視線之後,還在心底不斷地嘀咕,這個人怎麼了?突然之間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
最讓尹安手足無措的是在站臺上,面對着一節節車廂和來來往往的人,紀染一點都沒有不好意思,在直接而赤裸地注視了她那麼久,這個丫頭都後知後覺沒有發現,只顧自己左顧右盼期望時間快點過去,他只好暗自嘆口氣,然後像她曾經做過的那樣,突然走近她,在她還沒來得及反應害羞的時候,突然低頭親了她一下,然後迅速放開了她,退到一步開外的地方,抿脣笑着。
尹安癡癡傻傻地在原地呆愣了一會兒,臉一會兒紅一會兒白,看着紀染的時候,眼裡已經蒙了一層水汽。這算什麼?她勉強抑制住心頭不斷拱動的心臟,旁邊的男孩已經春風和煦一般地笑了起來:“傻姑娘,回去的路上小心些,別睡得不省人事。無聊的話就給我發短信,到家了記得給我打個電話報平安。”
給他發短信打電話?她尹安憑什麼?想着,尹安什麼都沒有說,只是五味陳雜地注視着他,然後點了點頭。
紀染看了看站臺上掛着的電子鐘,離開車時間沒幾分鐘了。他又朝着她走近一步,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腦袋,眼底有一抹迷離的光,注視着她道:“尹安,你願不願意做我的女朋友?我給你三秒鐘的時間考慮。不反對的話,你就算答應我了。”
尹安這回纔算徹底傻了。這個男生真的是紀染?那個從不愛理人,看都不願意看她一眼的紀染?那個在路上偶遇,也只是淡漠地遠去的紀染?那個在冰天雪地裡,讓她淚流滿面的紀染?她握緊的手心裡嵌上了指甲的指痕,微微的痠痛。甜美而又讓人流連不捨的痠痛。
紀染笑了笑:“時間到了,傻姑娘,你上車去吧。記住了,從現在這一刻起,轉過身去,不要回頭,否則你就真的成我的女朋友,反悔不得。”
尹安張了張嘴,想說什麼,站臺裡響起了廣播女聲,在催促着旅客儘快上車。她最終閉上了嘴。能說什麼?告訴他,自己膽小如鼠,玩不起感情?告訴他,自己是認真的,開不起這玩笑?她轉了身往車門走,額頭上還殘留着他嘴脣的溫度,一塊一塊,如同炭火一樣,由點及面,很快燒紅了她的臉龐。怎麼辦呢?她想起了過去的那些往事反覆,想起她在北京城的那場大雪來臨的時候,在滿天雪花飛舞的時候對他表白,想起她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說着天氣真好之類的廢話,想起自己在圖書館裡,坐在角落裡,入了魔一般盯着沐浴在陽光裡的他看得出了神,想起那些過去的時光裡,她一筆一劃地刻下了紀染這個名字。她一隻腳踏上了火車的鐵皮車廂地面,卻終究忍不住,回頭看了他一眼。
繁花一般的笑容,在她回頭的瞬間,在紀染的臉上綻放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