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賬目、糧書,還有入我漕堂洪門的弟子名單。”
碼頭最大的一座大堂上,李達坐在龍頭椅子上,身前站着十三個碼頭幹事,除了寥寥數張熟悉面孔外,其它的都一臉緊張,還有一絲絲好奇。
人不在江湖,但是江湖上還留着這位大佬的傳說。
傳說中,大佬救過大嫂一命,被大嫂看重,所以火速上位,成了管事五爺,坐鎮水壩碼頭。
傳說中,這位五爺是個厲害的打家,揚州三大武館的何館主,就是被他親手擊敗,至今還關在牢獄裡。
傳說,哦,這不是傳說,五爺會一手厲害的道術,能驅鬼降妖,恩,剛剛就鎮了一個。
更有傳言,五爺曾是朝廷的通緝犯,前兩個月剛剛被抓,所以揚州漕幫上下,全數噤聲。
這麼多傳說合在一起,李達在這些人的心目中,幾乎等同於傳奇了。
“差不多了,先做事吧,趕糧期要緊,至於碼頭上發生的怪事,以後交給我處理,”李達敲了敲桌子,一副大佬風範,淡淡道。
看看,不愧是李爺,這話說的,就是有霸氣。
在碼頭做事的,最擔心的就是江裡的贓東西,誰都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有一個能鎮鬼神的大佬,士氣果斷+100%
等人都走後,李達才放開手掌,將那個差點讓何三通掛掉的江螺丟在桌面,然後摸出一支黑色小瓶。
這黑瓶非瓷非玉,像是鐵器,卻又有一種奇特的活性,瓶口處更是鋒銳,看上去就像是一種獸類的牙齒。
在瓶口滴了兩滴死人油後,黑瓶就像是活過來似的,憑空多了一股吸力,那江螺晃了晃,在螺口出擠壓出拇指大的女人臉,露出驚恐的表情,瓶子晃了晃,被吸了出去。
在元神狀態下,瓶子一旁的小黑本光芒一閃,再打開時,上面的數字有了變化,一百刻之九。
‘這麼說,一隻普通鬼級的螺精,加了百分之五,帶有實體的鬼怪,多加一點麼,’李達自言自語。
當初受訓時,那人教授他用法,特意收了一隻普通小鬼,是百分之四點。
說來慚愧,李達這個前道家從業人士,得到的第一套法器,居然是朝廷發的。
怪不得人人都說六扇門中好修行,吸魂瓶、陰陽譜,鎮魔校尉人手一套,專門用來記載功勞。
這些功勞可以用來升官,用來換取丹藥、法器、符篆,甚至拳法口訣、器械技巧。
按照教自家那位的說法,只要功勞夠多,官窯裡的貴人小姐,那也是可以換來的。
別問他是怎麼知道的。
‘每隔半年,就有陽司的天官市,得加緊儲備,最好去換一門拳術。’
因爲一炷香副教主的意外,李達完美的錯過了小黃人的功法獎勵,不得不自立更生,要知道煉出獨門勁,只能算是拳師的開始,再往上修行,還要鑽研別的拳術。
雖然他有龍虎氣、蝦蟆勁,戰鬥力勉強算是拳師一級,但距離獨門勁還隔着一扇門。
而按照小黃人的說法,獨門勁之上,還有更高深的發勁技巧,他就在那一個層次上。
這次回來,當大佬還是小事,更主要的,便是煉成獨門勁;順帶完成他給自己立下的那個小目標。
踢翻杜家武館!
‘我算是看明白了,自己穿越的身份就註定躲不開那些道門、反抗勢力、朝廷的大網,與其藏來躲去,不如加入其中,藉助各種身份強大自己。’
‘一個拳師身份,就能在揚州城橫行霸道,要是大拳師呢,或者說宗師呢,在野道門的宗主,被陽司肆意欺壓,召之即來,不召即滅,但是證就陽神的上清宗主,就算是崇聖真君也要百般拉攏,說來說去還是一句話,實力決定態度!’
李達鹹魚半年,終於打定了決心,要做一條誰也搬不動的大咸魚,簡稱鹹魚王者。
“李老大,你終於回來啦!”
腳步聲響起,人還沒進來,就聽到朱矮子那標誌性的大嗓門。
朱矮子冒雨跑了進來,看見李達,兩眼發亮,二話不說,給了個大大的擁抱。
“別介,這可是我新買的衣裳,”李達一臉嫌棄的推開,這可是上好的料子,可不能沾了水,更別提對方身上那股子好多天沒洗澡的餿臭味。
“對了,郭老大也來了。”
再見到郭通,李達比誰都吃驚,以往霸氣凜然、梟雄仔態的郭龍王,不僅胖了,也圓了,一身綢緞衣裳,怎麼看怎麼彆扭。
郭通看見李達,眼中閃過一絲異色,哈哈大笑,用力的拍了拍肩膀,“回來啦,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李達咧嘴,兄弟情深,“可不就這麼回來了麼。”
老話怎麼說來着,危難關頭見人心。
李達被抓,朱矮子陪着蹲了幾天大牢。
良嫂脫人去找關係救了。
老神棍這老撲街冒險找了江寧布政司的關係。
唯獨義薄雲天我郭哥,沒見得一點動靜。
李達再怎麼說或也是揚州七個碼頭大佬之一,洪門的管事五爺。
問都不問,管也不管,嘿,你猜他是怎麼想的。
“對了,給你介紹一下,羅祖爺的孫兒,羅法少爺。”
李達看向旁邊眼角眉梢陰氣森森的年輕人,感受到一股很詭異的波動,腦中只閃過兩字,邪教!
漕幫是有黑歷史的。
最早的漕幫,與其說是一個幫派,不如講是一個教派,上層爲了強化凝聚力,江浙水手們爲了在長達數月半年的漕運中找到精神寄託,羅教應運而生。
有人認爲羅教是邪教的一種,有人說羅教是佛門的一支,衆說紛壇,但不管怎樣,在陽司的教派錄中,它是被取締了的。
郭通請這位大爺供着要做甚?
心思念轉,李達表面依舊笑吟吟的道:“見過羅法少爺。”
“漕友有禮。”羅法淡笑道。
“鄙人這次過來,是爲了破解碼頭上的不祥之事。”
沒有意料中的驚喜聲。
氣氛變的古怪起來。
有一個性急的碼頭幹事乾脆道:“羅少爺來晚了,我家李爺已經把碼頭上的鬼物收拾了,不用勞煩你了。”
羅法笑臉一僵,深深的看了李達一眼。
“多嘴!”李達回頭斥了一聲,然後笑道:“我這點小手段,怎麼能跟羅少爺相比,實不相瞞,我這次回來,正爲這些事頭疼呢,郭老大,羅少爺,裡面請,我慢慢跟你們說。”
等衆人回到大廳,一盞茶喝完後,羅法若有所思,“也就是說,有兩位漕友做夢夢到被儈子手砍頭,然後在醒來之後,肝膽具裂。”
“這兩個人,都是碼頭上擺魚攤子,殺魚爲生的,”有人補充道。
“不是江裡的水鬼附體,便是成了精的江魚蠱惑,區區邪患,鄙人反手便能鎮壓,就不知李漕友可有手段?”羅法言語中,透着一絲挑釁。
李達哈哈笑道:“我這點本事,哪好意思班門弄斧,羅少爺請。”
“那鄙人就越俎代庖了。”
羅法先是讓人將兩具死者的屍體搬過來,擺成坐狀,在二人面前放了一個銅盆,盆裡有兩尾鯽魚,然後是香燭、令牌、符表、鬼頭棒。
李達冷眼旁觀,至少從目前看來,這一位走的還是正宗道家開壇抓鬼的路數。
問題是羅教,不是跟佛門淨土宗的教義更近一點麼。
羅法跟個道士一樣,手中八卦銅鏡默唸,鏡面不斷轉動,照在燭火上面,一閃又一閃,而兩具死屍的臉皮上已是越來越黑,甚至嘴巴微微張開。
而落在李達的眼中,奇異的頻率正在從鏡面中擴散,黃銅鏡面上,漸漸倒映出滾滾江濤。
而死屍的嘴緩緩張開,一團團黑影被擠了出來,像是魚形,又像是披着魚鱗的人影,粘稠的黃水滴落在地。
‘攝魂咒,還是佛門的佛音禪唱,藉助屍體爲引,開壇強攝鬼物麼,這傢伙的道行很強啊。’
羅法眼中詭光一閃,鏡面忽然朝李達晃了晃。
滾滾江濤之中,李達的身影忽然掉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