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近辰從太陰星上縱光而回之時,兩眼看到的大地陌生無比。
因爲這是他沒有到過的地方,於是破開了雲霧,一路的朝着另一個方向而去。
他沒有心思遊逛這煙嵐界的其他地方,然而他卻看到大地上,有着一片瑰麗煙花般綻放開來。
這個世界不是沒有煙花這個概念,卻都是修士們的消遣,以法術的形式綻放,這大多是發生在那種幸福安樂的情況下,或者是重要的節日裡。
而現在天地局勢影響着所有的人,應該沒有多少人有這個心思,所以,那不是什麼慶賀高興的法術煙花,而是真正的法術激戰的光華飛揚。
只見一道電芒刺破了黑暗,從山谷之中透射到了山頂,那電光無聲,卻刺眼無比,電芒在將擊中目標之時,突然分叉爲四條電芒,卻原來是一道人影突然分散開來。
可是那一道電光只能夠分爲四份,四份電芒擊落在那分裂開來的四道陰影上,剩下的一條陰影如線般朝着山谷中的人衝去。
山谷之中的女子面露絕望之色。
她名叫氏依晨,是靈巫廟裡的嫡傳,自從界域被破開之後,廟主就曾說過靈巫廟的危險與災難來了。
廟主本想遣散所有弟子,但是大家都反對,認爲不管是誰來,靈巫廟都要抗爭到底。
一開始大家都警惕萬分,大家都縮在靈巫廟的附近,卻並沒有事發生,直到大家都放鬆警惕之後,靈巫廟卻開始死人了。
死的人很奇怪,靈巫廟的法術在其他的人眼中本就是怪異的,好像是隨心所欲一樣,沒有什麼脈絡可尋,然而他們死去的人,則是更怪。
他們死去的人,像是在極短的時間內腐朽了一樣。
直到有一天,他們看到了一道陰影,像是鬼魅,卻又比起鬼魅來更加的詭異。
他們像是一種陰影生物一樣。
明明沒有形體,卻會思考,會用計謀,詭詐無比。
而廟主則是以一種驚疑,又釋懷的語氣喊道:“陰冥人,他們終於來了。”
陰冥人是什麼人?
氏依晨並不知道,只聽到廟主說,陰冥人是靈巫廟的大敵。
也或許是廟主知道再說大敵的來歷已經來不及了,因爲當天晚上,那些陰冥人便發動了攻擊。
氏依晨發現自己靈巫廟之中引以爲傲的法術,對於這些陰冥人,竟是很難真正的讓他們致命。
只有純陽的法術纔可以,比如雷音、電芒、陽火法術纔有較好的剋制效果。
然而這種純陽法,每一次的施法都要消耗強烈的心陽神氣。
靈巫廟的法術,其內裡的根本,就是一點神念爲引,隨心意化生,她好在是修了心陽電芒之法,所以在一擁而上的陰冥人之中殺出了一條路來。
但也正是如此,一直被陰冥人追逐着,這些陰冥人很奇怪,有時候覺得是一個人,但是有時候又覺得他們是很多個人追在身後。
就剛剛這一擊,她看到只是一個陰冥人,但是在電芒自指尖激射而出後,對方卻迅速的分裂成了很多個人。
那化作一條條霧線的人,在黑暗之中看不太清,然而氏依晨卻知道,若是被他們給纏上了,必定會身神乾枯成朽木。
然而她已經無力再發出法術了。
她閉目等死的那一刻,眼皮上似有亮光透入,隨之感覺到熱浪,她迅速的睜開眼睛,卻看那一片陰影被一縷縷的陽光穿透,他們的身上千瘡百孔,發出無聲哀號。
一陣風吹來,那原本沾在他們身上的小火猛的洶涌起來,將他們都吞沒了。
隨之,她看到有一個人落在了山頂。
那人一身寬袍大袖,頭髮盤起於頭頂,戴黑色的鐵冠,橫插着一根劍型髮簪。
他的身上沒有明顯的光華,卻站在月華的夜色之中,那麼的清晰。
她知道,那是法韻清光,澄淨輕柔。
“靈巫廟小巫氏依晨,感謝前輩救命之恩。”氏依晨行禮道,她不知道樓近辰的年紀,但是樓近辰顯示出來的氣質卻在神秘之中,帶着一種她覺得的高貴感。
“靈巫廟?姓氏?你認識氏依雲嗎?”樓近辰問道。
氏依晨微微一愣,她沒有想到這個救了自己的前輩,居然認識自己的師姐。
她並沒有從樓近辰的身上感受到惡意,並且剛剛樓近辰救了她,她感覺到了善意,於是便說道:“她是小巫的師姐。”
“哦,她現在在哪裡?”樓近辰問道。
“小巫不知,先前突圍之時,她是與廟主一起的,往西邊去了。”氏依晨說道。
“哦,剛纔那些是什麼東西?”樓近辰再一次的問道,他感受到了那些東西中的陰詭邪異。
“廟主說是陰冥人。”氏依晨說道。
“陰冥人?”樓近辰根本就沒有聽說過這種人。
沒有肉身的人還算是人?
但是若是有人非要說他們是人,也無法反駁,沒有人規定是人就得有肉身。
“你一個人沒有問題吧?”樓近辰問道。
“小巫沒事!”她張了張口,後面的話卻沒有說出口,因爲她想要張口說請樓近辰去救救師姐和廟主,想請樓近辰能夠幫幫靈巫廟,但是卻無法說出口。
因爲她知道,自己又有什麼資格開口,對方救自己是對方的心情和好意。
而且對方本就認識師姐氏依雲,若是願意去自然會去。
“這些陰冥人之中,有很強大的存在嗎?”樓近辰再問道。
他之所以落下來,是感受到那電芒之中有一種特別的味道。
氏依雲當時雖然沒有展示過任何電芒之術,但是卻展現了核心的如意法,這讓他感覺到了一絲的熟悉感,所以落下來,並將她救了下來。
靈巫廟的法術神奇,居然會需要逃亡,除非遇上了大敵。
他縱身而起,化一道流光投西邊而去。
氏依晨看着這一道頃刻遠去的流光,心中卻在想着這個人究竟是誰。
當下天地之間,很多人離開了,但是究竟有多少人離開,卻也沒有人說得清楚。
而樓近辰又從來沒有去過大地的西邊,也沒有人見過他。
但是她曾聽說過,依雲師姐曾在大陸的東邊遊歷,還與人結拜過,這種事跡,一度成爲她心中羨慕和嚮往的。
而這些結拜的人之中,有一個人卻是很有名,那人就叫——樓近辰,天下聞名,而且還被界外的人通緝過。
會是他嗎?
氏依雲在樓近辰走後心中想着,她並沒有在那個山谷之中多留,而是快速的離開,找附近的一座城,躲進了人羣之中,掩蓋自己的氣息,她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被追逐,但是她很小心。
樓近辰一路的向西而遁,他並不知道靈巫廟所在,但是知道是在霧州。
霧州的特點就是多霧。
現在這裡就是霧多,霧纏繞于山脈之中,與河水結連在一起,驅之不散,蕩之不絕。
樓近辰的身上突然涌起大火,如一顆墜落於地上的太陽一樣,在霧州之中穿行。
衝散着一片濃霧,他相信,若是氏依雲看到自己,一定會喊自己的,而他身上的大火,又同樣能夠驅散一片迷霧。
他在這一片地方盤旋巡遊,之後又向西,然後又盤旋巡遊了一番,再往西而去。
終於,他在一片平原上面看到了法術的光華。
那些法術在霧裡形成的光華,很淡,也很美,卻只是若隱若現,如霧裡看花。
……
氏依雲心中嘆了一口氣,她並沒有多少的恐懼,但是卻有很多的遺憾,因爲她看到了這個世界正在從封閉走向開放。
正與星空想連,她並不怕太陽暗沉下去,因爲在靈巫廟裡的就曾有書記載:“太陽暗沉無光,祖師於此處落腳,觀日月而言,太陽神宮與素月宮之爭,或會至此界而陷幽暗。”
於是祖師傳下了一法。
她並不知道那是什麼法,廟主至今也沒有給她看。
星宇的大圖卷正徐徐展開之時,自己卻要落幕了,心情難免是遺憾的。
她知道自己已經疲憊了,心願之力不夠,手中的如意髮簪已經暗淡了,難以再發出多麼強大的法術了。
而旁邊的廟主,既是她的師父,又是她的奶奶,雙眼也已經充血,她知道奶奶也已經到了極限,雖然奶奶憑藉着靈巫廟的心願如意根本法,殺了好幾位強敵,可是對方達到七境的陰冥人,卻還有三個。
那三個陰冥人的雙眼泛着藍光,竟是有着由虛化實的感覺。
他們一步步的逼近,除了這三個七境的陰冥人,還有不少淡淡的影子,他們雖不至七境,對於現在的她們來說,也是致命的威脅了。
她不知道爲什麼陰冥人會這麼的多,像是殺之不盡。
其他的靈巫廟弟子也已經無力施法,或者施展出來的法術,也已經暗淡無華了。
“我主仁慈,只需要爾等,願意侮祭你們的祖師,我主便會放過伱們。”其中一個七境陰冥人說道。
這個陰冥人,一雙泛着藍光的眼睛,身體卻已經不再是灰色,而是出現了衣服的樣子,有了暗沉的條紋感。
“做夢,你也休想獲得我們的屍體,靈巫廟的弟子,將自我焚盡軀殼,絕不讓你有侮祭祖師的機會!”
靈巫廟的廟主斬釘截鐵的說道。
其實衆位靈巫廟弟子,根本就不知道祖師究竟是什麼人。
而靈巫廟的廟主,也怕有弟子受不這個吸引而答應。
“呵呵,何必如此,我主乃是星宇之間的大帝,於幽妄之中築城開國者,你們若願意轉而侍奉我主,便可賜予爾等死後入帝都爲民的資格,如此可稱得上是不死之魂,爾等切莫自誤,爲了區區一個星宇間的流浪之人而枉送了性命。”
其實廟主也不知道自己的祖師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只是在看到一本只有廟主能看的書中說:“祖師風韻如玉,溫潤君子,有萬法不沾之雅韻,手中一柄如意,卻有破萬法之威。”
而靈巫廟的修行法,不過是祖師駐足此處時,隨手所創。
那書中還說,祖師言明其有大敵,絕不能夠與人說與自己的關係。
“祖師,遲早有一天會打破你們的帝都的!”廟主看上去已經老態龍鍾的樣子,言語卻剛烈的很。
“很好,言侮我主者,必將拘爾等之魂,納入煉魂燈之中爲燈芯,焚燒至死。”那一個隱隱生出實體之感的七境陰冥人憤怒的說道。
他除了身體不像是人,七情六慾都跟人沒有什麼區別。
會憤怒,會誘惑,會威脅。
就在這時,那七境的陰冥人突然朝着上空看去。
一團驕陽般火光落下。
這些陰冥人不由的朝後退去,似乎那驕陽般的火焰散發出來的那種純陽氣息讓他們感覺很不舒服。
七境陰冥人眼中的藍光閃爍着。
“你是什麼人?”那陰冥人竟是先開口質問着。
“我叫樓近辰,你們又是什麼人,從哪裡來的?”樓近辰反問着。
那邊看着樓近辰的背影便覺得熟悉的氏依雲卻是笑了,她雖然後面再也沒見過樓近辰,但是樓近辰的名聲卻一直傳過來,當然,在場的人中知道她與樓近辰關係的也就只有廟主了。
廟主也微微的鬆了一口氣,只是她想到對方仍然有三位七境,便不由的開口道:“小心他們的雙眼施法,藍眼者皆有七境之能。”
樓近辰微微轉頭,朝着那老人微微的點頭,又看了一眼氏依雲,並沒有說話,仍然回頭去看那些陰冥人。
他對於這些陰冥人很感興趣,想知道他們究竟來自於哪裡。
“我們尋覓着侮主者的腳步,打聽着他的事蹟,只要是有他駐足傳法之處,有與他親近者,都將在我主鞭撻之下灰飛煙滅人,即使是千百年也難逃脫,你自離去,此事便當做未曾發生過。”
那七境的陰冥人說的話,讓樓近辰感受到了一種廣大的格局,什麼樣的仇恨,要將對方落腳過的地方,傳過法的人都抹殺掉。
動不動不千百年,即使是親近者都要飛灰煙滅。
“這,太霸道了吧。”樓近辰不由的說道。
“我主之名,傳頌虛實兩界,切莫自誤。”七境陰冥人再一次的說道。
“你主,是誰?”樓近辰也聽不得別人在這裡吹大氣般的說話。
“大膽。”對方感受到了樓近辰心中的不敬之意。
喝出這兩個字時,雙眼的藍光綻放,不是一個陰冥人,而是三個人一起。
三雙眼睛瞬間焦聚於樓近辰的身上。
而樓近辰的身上,則是劍光涌起,卻未離身,手在發間一摸,那劍簪已經在手,順勢一抖刺,化做一團劍光刺向了當面的陰冥人。
尖嘯乍起。
劍光飛揚,透空而至。
當面的陰冥人看到劍光的一剎那,劍已經刺中他的身體,他感覺到了一股濃烈的劍意在身中爆散開來。
“啊!”
他壓抑不住身體,瞬間被撕裂,一點意識想要逃離,但是那一片光華之中,每一縷光華卻都似劍一樣,將他的縷縷意識刺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