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近辰這一劍,並不是心血來潮,而是早就有思索的。
有一句話,山不來就我,我便去就山。
一切的鬥法都是爲了作用到對手身上,如果你這個法術落不到對手的身上,那你這個法術,能夠破碎虛空又怎麼樣呢?
除非你朝虛空施法可以毀滅世界,便不需要管打不打中人。
法要落在人的身上,便要準確,目光所至,法便至。
但是目光注視,人家速度夠快,便難落其身。
所以,便將對方看入自己的心中。
靈明劍法是蘊含了心劍之術的,看入心中後,便有將之看做我心中之魔鬼,那便一劍殺之。
只是他知道,這普通的一劍根本就無法殺得了對方,所以他的劍意匯聚,劍氣揮斬,但是劍意卻在堆積。
“殺!”樓近辰這一聲殺,聲音並不重,但卻如夜靜人深之時,伱房間裡突然出現低語,這種突如其來的聲音,像刺破了氣球,瞬間將之引破。
而破氣球的一瞬間,氣球裡裝着的光卻是刺眼的光。
光在心中閃耀,似太陽初升,破開陰霧。
高泉宗整個人突然立住了,他的身體之中似有光從七竅裡閃耀出來。
因爲他心中的那一團光芒,又化作了三足金烏從陽光飛出,一聲若有若無的鳥鳴,卻透着無盡的兇意,烈焰熊熊,從他的身體之中涌起。
同時之間,樓近辰這一劍又刺落,帶着一道濃烈的劍光,真個如驕陽破開陰霧,自山頂而起,破開陰霧,讓這一片陰暗的陰潭上空驟然明亮起來。
一劍乍起,便是光絲驕縱,閃耀陰世。
水中的人,在這一刻的眼神都發生了一絲的變化。
樓近辰一出手,便是狠手殺招。
累積的劍意在高泉宗的心中暴發,同時又再發一劍,這便又是他以前的‘虛實’劍術。
高泉宗心中先被那涌起的太陽般的劍光給攪亂了心神,又被那光華里生出的三足金烏鳥給焚燒了肉身,他眼中又看到一抹迷離的光線出現,光劃過他的眼睛,他的頭蓋骨從眼睛那裡被掀飛而起,又一抹劍光劃過,脖子被斬落。
高泉宗的屍體在火焰之中燃燒,儘管他的屍體是陰溼的,卻也仍然被焚燒着。
他並沒有再看這個高泉宗,而是拄劍而立。
他的法身立在那仍然本能的扭動着屍身的高泉宗旁邊,看着下面水裡的人,與之注視。
對方的雙眼之中涌起怨黑,像是無數的怨靈以他的雙眼爲巢穴,在與樓近辰對視的一剎那,無邊的黑涌來,黑暗之中像是有無數的意志匯聚在一起,說道:“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
這是法念意志最爲純粹的扭曲。
就如點化草石樹木爲動物一樣。
法念意志改變了真實的物體。
對方直接通過眼神,就要灌注死亡的意志,又蘊含着法咒。
而樓近辰的雙眼則是涌堆起金陽光輝,視線交匯,一隻三足金烏鳥從陽光般的眼中飛出,與那無邊的怨黑衝在一起。
只一剎那之間,那怨黑便纏繞上了三足金烏,三足金烏快速的暗淡,但是陽光中又有新的三足金烏飛出,不斷的衝入那黑暗之中,似乎要將這一片黑暗驅散,照亮。
只是那黑暗濃的像墨,陰沉如水,冷的像冰。
這是樓近辰最直觀的感受。
之前那一次,他在這水中的人看向自己時躲開了,而現在,他是迎了上去,因爲現在這裡沒有別人了。
法念之間的感觸,是最爲精細入微的,那黑暗裡的藉着陰溼寒冷而生化的怨念,無比的強烈。
或許也可以說是因爲怨氣太濃烈,所以化生出了陰冷,溼寒。
當然,樓近辰明白,自己不僅是面對着水中的人,也是面對着這一片寒潭。
這水中的人已經將這寒潭煉化,這寒潭之中沁滿了他的意志。
樓近辰突然想,這水中的人算不算另一種的融入天地之中呢?畢竟這寒潭也是屬於陰世大地,如果是的話,現在的這水中人,算不算是一種‘虛無’?
因爲可以說,是這寒潭生了意志,是它復活了這水中人,是這寒潭有了生命,兩者相融合了,那就不分彼此,水即是人,人即是寒潭。
這或許也可以稱得上是一種從真實走向虛元。
但顯然,又不完全是。
這些只是樓近辰一剎那的念頭。
他雙眼的法術,是以心月詭眼爲根本施展的,只是‘心月詭眼’之中的那個‘月’改成了太陽的‘陽’。
只是接連的三足金烏幻化而出,卻最多隻是抵擋住了黑暗,那黑暗依然不斷的逼近,他便知道,自己在這方面並不能夠佔到便宜。
也明白,即使是自己耗盡心力,也無法把對方怎麼樣。
所以他心中的念頭轉動着。
無論是誰都會有缺點。
他愛劍,練劍,鬥劍,心中最清楚的是要機變,想要一柄劍鬥那百般兵器,就要知道各種兵器的特點和缺點。
他的心中很快就分析出對方的弱點。
對方在水中,可能無法出來,也許可以出來,但是他現在不出來,那就是有一個可能,就是因爲他吞在身中那顆珠子。
他之前看到了那珠子的可怕,那麼這個人直接吞食那珠子,可見並不容易,也許,他正在藉着這寒潭的陰寒之氣,鎮壓着珠子,讓自己能夠將之消化。
樓近辰突然拔身而起,彷彿不沾半點污泥一般,身化虹光直接衝上了天空。
這虹光竟是如月光,在虛空盤轉驕縱,遊走。
他環顧了一下這裡的地形,隨之一劍揮落。
“嚶……”
劍吟聲在虛空響起。
一抹長長的劍光從天空之中劃下。
這一道劍光卻也是燦爛的銀輝。
他發現自己以太陰守身心,在這一片陰世之中更加的輕鬆,不會受到排斥。
這一劍,凝鍊無比。
一劍從天空直向寒潭之中而去。
嚶嚶劍鳴聲之中,並沒有多少殺機。
但是這一劍卻是可怕的,因爲他將殺機凝鍊。
劍光入寒潭。
寒潭之中的人看到樓近辰動劍了,眼神之中竟是多了幾分警惕。
他看到那劍光,竟似看到了月落,月落之後,月鋒化做了一線劍鋒,入寒潭之中。
他當然知道,這只是意象,但是樓近辰的劍意之中融入這樣的意象,可見其劍法之高妙,是多麼的得心應手。
心中所想,便發於劍,並能夠使人感覺到。
意象是最好侵奪心志的。
那劍氣入寒潭之中,他的念頭一動,那些水形成波浪,朝着那劍氣捲去,卻立即發現,這劍氣極爲凝鍊,自己的念頭形成的細浪,竟是在劍光之中被直接劈散。
他更清晰的感受到樓近辰劍意的凝鍊與強大。
這讓他驚訝,他從未曾遇到過如此劍術高強者。
那劍光入水,破開細浪,仍然是筆直的朝着水中人而去。
水中人雖然驚訝劍意的強大,但不可能不抵擋,他的念頭結成一層層,驅役那水,形成一層層的水浪迎着劍光而去。
他的念頭在結着水浪,形成了推,引,撥,旋等力量,終是在劍光臨身之前將那劍氣拉到了一邊。
使得那劍光就像落入水中的光,發生了偏移。
只是樓近辰這一劍像試探一樣,他身體往下一衝,竟是隻身來到了寒潮的上空,離得很近,再一次的揮劍。
一道燦爛的銀光揮斬而下,直入潭中。
這是第一劍,緊接着便是第二劍,第三劍……
他一口氣揮出了七十三劍重疊在一起,威力倍增。
他發現對方的缺點是不能夠動,這便可以讓自己盡展劍法,他就不信自己拿對方毫無辦法。
寒潭之中生起了波紋,他明白,這是對方的念頭,這寒潭看似只是涌動着細波,卻是形成了一波波的浪,浪花堆疊涌動。
同時,他發現,寒潭更幽黑了,細看之後才知道,水中人的頭髮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散開了,披散在水中,竟是像水藻一樣散在這寒潭之中,又如一片頭髮形成的傘蓋。
樓近辰的劍光落在其中,發現寒潭裡水波的抵抗力強了許多,其中的波浪之中都有髮絲藏於其中。
水中的人通過髮絲,對於寒潭的控制更加的清強大了。
那一波一波,層層疊疊的浪,沉浮於其中黑髮,竟是讓劍氣落其中被抵消了。
樓近辰心中思索着,手中的劍在頭頂捲動着,於他的劍尖形成了一卷風。
劍揮出,那風狂涌。
此時他的劍下形成的劍風,比起以前來卻有着天差地別般。
那風一脫離劍身,已經呼嘯着朝潭中而去。
初時速度並不快,他跟在風團的身邊,手中的劍順着劍風轉動的方向而揮動着,像是揮打着一個瘋狂轉動的陀螺。
那團劍風越來越強烈,也越來越凝鍊,越來越狂野,每一次的揮劍,便有新的風捲入其中,並引發風嘯。
像是這風被他的劍不斷的抽打揮割,越來越憤怒一樣。
天空之陰霧涌動,竟是已經在改變着天象。
這裡形竟是形成了一個風霧。
而風團一直在寒潭的上空,隨着樓近辰的劍不斷的揮動,終於,那風團往下方寒潭之中探去。
水面生了風。
那山中霧都被捲起。
水開始被風捲起。
樓近辰竟是想要將這寒潭裡的水都抽出來。
水在跳動,終於有水被風捲起,不僅是水,還有髮絲。
只是樓近辰卻感覺到了極爲的吃力,就像是要拔起一棵大樹一樣,有些力不從心。
他環繞着水,揮動着劍,有新風加入其中,他驅役着風,在這裡瘋狂的轉動着。
這不僅是他的劍術強了,他御風的能力也極強。
之前他能夠融入風中,借微風之力,不斷的飄到這裡,無人發現,現在他也可以感攝虛空,操縱風雲。
水已經被捲起很高,但是水中的人卻並沒有被捲起,其中竟是有髮絲,順着水進入了這風中,在離得樓近辰近了時,在樓近辰以劍御風的一剎那。
那漆黑詭異的髮絲竟是朝着樓近辰探來。
這雖然只是一縷細微的發線,但是卻代表着水中人的意志。
有着極強的迷惑性,它藏於水氣與風中,肉眼難見,即使是看到也只會覺得那是一縷風絲。
不過,此時的樓近辰高度的警覺,同時他是月相守身,周身的一切危險都會被映照出來。
太陰如鏡,映照一切的危險,這是月相的另一番妙用,境界到了,一切所思所想,便自然在心中成型。
他的身形一縱,便已經遠離了那風團。
雙眼凝視那風團,卻發現,那風團像是已經被髮絲植入了一樣。
無數的詭異的黑髮,從風團之中探了出來,竟是不受風團的影響,每一根髮絲都探在風外,看在樓近辰眼中,生出幻象,像是一隻只黑色的毒蛇,正在捕食着獵物。
就在這時,另一個方向出現金光。
同時有一個宏大的聲音響起,這聲音像是禱告,又像是稟告,帶着威嚴,又像是宣告。
樓近辰曾聽過這個聲音,是秋蟬學宮的‘弔民伐罪’法術。
陳瑾沒事,這是樓近辰心中的想法,之前他便不是很相信陳瑾會有事,如果陳瑾真的死在了那個高泉宗的手上,陳瑾那一身的寶物,對方不可能一件也沒有拿。
“告陰世之諸靈,今有寒潭屍怪,借寒潭之陰寒鎖囚諸靈,吞食陰靈滋養自身,擾亂陰陽,其罪不容赦,當誅!”
隨着這一片簡短的文章出現,一個人撐傘帶着一片金光衝上了天空,落入寒潭之中。
那一片點點碎碎的金光,是一個個文字,又像是金色的蟲子,落入寒潭裡,樓近辰立即感覺到那與之爲敵的水中的法力弱了下去。
那每一點金光都是一個文字,融入浪花裡,竟是沒有散去,像是在純粹的水中,滲入了別的東西,有一股奇妙在滋生。
陳瑾的這個法術,竟是讓水中的人與寒潭之間聯繫剝開了一樣。
那些髮絲快速朝水中縮去。
樓近辰手在劍身上一抹,下方一刺,劍化金虹,朝着水中的人刺去。
同時,陳瑾快速的靠近之時,也拔出劍,劍也擲出,嘴裡厲聲道:“誅!”
劍化金光,朝着水的人飛刺而來。
那風沒了樓近辰的控制,力道大減,而風中的水自然的朝着下方落去,如瀑布一樣,自高空裡墜落。
陰霧在飛散,但是卻有兩道劍光從兩個方向飛刺而下,在爭着水未落回潭中的那一絲機會。
欲將那露出身的水中之人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