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武的大隊人馬一夜之間將偌大的宿州城圍的鐵桶一般。
出征前阮武通過軟磨硬泡,劉謙和軍師終於答應撥給他十門官造攻城大炮,此時這些寶貝算是全派上了用場。一陣狂轟亂炸之後,宿州城的城垛塌了幾塊,整體卻巍然不動。
炮火過後,隨着隆隆的戰鼓聲,紅巾軍將士吶喊着架雲梯攻城。城牆上的守軍憑藉居高臨下的優勢,弩箭齊發。紅巾軍將士手持大盾掩護,拼死上攻,眼看就要有士卒攀上城牆,忽然間城牆上霧氣昭昭,兜頭潑下幾十桶沸水,城下到處頓時一片殺豬似的慘叫。
大盾能阻擋弓弩的暴雨,卻無法抵擋滾燙的熱流。許多士兵燙的扔了手中大盾,抱頭鼠竄,又被從天而降的弩箭從背後無情射殺。
待霧氣散去,紅巾軍再次重新集結攻城,城牆上又滾落一排排點燃的火球,讓人根本無法靠近。
幾輪攻擊下來,紅巾軍傷亡慘重,好多人不是被燙熟,就是被燒死。沒有更好的辦法,阮武只好下令暫停攻擊,命人修書一封,綁在羽箭上射進城去。書信的大概意思是:你們被包圍了,不要再負隅頑抗,趕快開城投降,否則死路一條!
很快城中也射出一箭,箭尾同樣綁了一封書信,大概意思是:廢話,我們知道自己被包圍了。城中將士英勇善戰,糧草充足可支撐一年,你們的大炮根本轟不倒城牆。滾燙的熱水和現點的火球我們有的是,想洗個熱水澡再蒸個桑拿歡迎隨時光臨,保證絕不收費。而且我方援軍正在路上,趁早識趣退兵,否則死路一條!
阮武將軍的鼻子都被氣歪了,再次命令開炮攻擊。一陣猛烈的狂轟亂炸之後,城牆千瘡百孔,卻仍然屹立不倒。緊接着發動的兩輪攻擊又被打退,眼看手下將士士氣逐漸低落,沒了繼續攻城的勇氣,阮武只好下令圍而不攻。雙方賭氣似地同時打定了主意:耗着吧,看誰先耗死誰!
聽聞翟龍彪負傷的消息,關羽命令張佰仟和杜仲年負責指揮部隊就地安營紮寨,注意防範敵軍偷襲。自己則帶着一名隨軍郎中提着藥箱,打馬飛奔前往翟龍彪的駐地探望。
走進大帳,只見翟將軍光着上身趴在那裡,後背尺把長的口子上塗滿墨綠色的草藥,翻開的傷口像嬰兒張開的大嘴,甚是嚇人。
關羽一面命令自己帶的郎中着手檢查,看看有沒有更好的治療方法,一面坐在翟將軍的對面,低頭問道:“究竟怎麼回事?你爲何人所傷?”。
翟龍彪老臉一紅,喃喃道:“別提了,不小心被一個小娘們砍了一刀,窩囊死我了!不過我死不了,六弟大可放心。”
關羽盡力忍住笑,說道:“四哥發燒了吧?戰場之上哪來的小娘們?實在不行我派人送你回平州養傷吧,看情況一時半會你是沒法拎斧子了!”
翟龍彪急道:“那哪行?老子還想第一個殺進青州府呢!功勞不能都讓你和老三搶了去!”。
關羽起身說道:“咱倆誰說了都不算,聽郎中的。如果信得過老弟,你的部下暫時由我來帶領,取得戰功還算到你的頭上!”。
翟龍彪扭過頭來說:“如果戰場之上再遇到那個小娘們,六弟千萬千萬要當心!那小娘們刀法着實凌厲了些,你一定要替我報這一刀之仇!”。
看他認真的樣子,關羽腦海中忽然浮出了雪狼關前一個身材苗條,胸部豐滿的玫紅色身影,難道真會是她?
劉贛亭低着頭跪倒在了楊明義腳下,叩首施禮。
楊明義輕擡左手,開口問道:“怎麼樣?戰場之上可發現聶芸娘有什麼異常舉動?”
劉贛亭爬起身回道:“回國公爺的話,副首領戰法得當,我軍未曾吃虧。只是----”
楊明義俯身道:“只是什麼?有話直說,別婆婆媽媽的!”。
“只是我軍本來有一舉擊潰紅巾匪賊的機會,副首領卻突然鳴金收兵,讓屬下百思不得其解。”劉贛亭長出了一口氣,終於說出了自己想說的話。
楊明義蹙眉道:“果有此事?”
“千真萬確,國公爺不信可以再去詢問您安插在隊伍中的其他人。”劉贛亭目光堅定,頻頻點頭。
楊明義陷入沉思之中,倒背雙手來回踱步。
“還有,副首領本可將賊軍主帥一刀斬落馬下,卻只是讓他受了點輕傷,放了他一條生路,着實讓人起疑!”劉贛亭疾走幾步追上楊明義補充道。
楊明義眼中忽然迸射出一股陰冷的殺氣,低吼道:“虧着本公還對她如此信任,這個吃裡扒外的東西!”。
圍城已經四天了,雖然未見敵方援軍,但就這麼幹耗着,阮武有些沉不住氣了。更令他惱火的是,守城將領不知從哪裡找來了一羣工匠,當着他的面不慌不忙地開始修補被炸壞的城垛。
宿州守將姚泰和讓人搬了把太師椅放在太陽地裡,一邊打着呵欠,一邊抱着自己的小酒壺,挪動着略顯肥胖的身子,懶洋洋地曬着太陽。他遠遠地看着工匠們忙上忙下,修補城牆。宿州城守軍只有一萬餘人,城外四萬大軍的鐵壁合圍他壓根就沒有擔心過。早在數月之前他就命人將城牆加固加高了一圈,隨便朝廷官造的大炮轟他半個月應該沒什麼問題。半個月的時間,足夠國公爺調兵遣將,他就只等援軍一到來個裡應外合了。
一名副將匆匆而來,抱拳道:“稟報姚將軍,城外紅巾匪寇派了上百人到城前討敵罵陣,罵我們是縮頭烏龜!還有更難聽的,弟兄們氣不過,請求出城一戰。”
姚泰和扭了扭肥胖的脖子,慢條斯理地端起小酒壺咂了一口,這才翻了翻白眼,說道:“告訴弟兄們,誰敢擅自出城就地斬首!罵兩句又死不了人,隨他們罵去。烏龜挺好,延年益壽,老子就是忍者神龜怎麼了?有本事他們攻進來呀!”。
他轉頭又問一位軍需官道:“庫裡還有棉花吧?”。
軍需官不知姚將軍何意,愣愣地點了點頭。
姚將軍胖手一揮道:“扛包棉花到軍營去,不想聽的把耳朵眼給我堵上睡覺,吃飽了想消食的和他們對罵,誰罵的最難聽回來老子有賞!”。
軍需官和副將領命而去,姚將軍很舒服地仰起胖腦袋,眯着雙眼曬起了日光浴,嘴裡還哼着不着調的小曲。
阮武的“罵戰隊”成員口乾舌燥,垂頭喪氣地回來了。城頭上的守軍罵出了花樣,罵出了新高度,已經突破了祖宗十八代的侷限,大有向三十六代蔓延的趨勢。“罵戰隊”成員們由開始的主動挑釁者被迫淪爲最終的聽衆。
忍無可忍、失去耐心的阮武將軍再次發動了攻城戰役。一陣猛烈的炮火過後,肩扛雲梯,手持大盾的將士們再次吶喊着一擁而上,這次守軍顯然沒有準備好沸水,只用弓箭和點燃的火球抵抗。曬足了日光浴的姚將軍忽然活泛起來,扭動着肥碩的屁股在城牆上跑前跑後的大喊着指揮手下兵卒反擊,推倒了一個又一個架起的雲梯。
阮武抽出佩劍,親自跑到城下指揮戰役,熊熊燃燒的烈焰烤焦了他的鬍鬚。手下副將及護衛生拉硬拽才把他拽離了危險區。終於有幾個勇敢的士卒踏着雲梯攀上了城牆,雙腳還沒站穩就被周圍十幾支尖槍同時刺入身體,豔紅的槍尖從背後突兀地冒出,接着屍體又被從高高的城樓上摔下,掉入城下的濃煙與烈火中,砸出了漫天飛舞的火星子。
一隊頭裹紅巾,推着攻城車的士卒喊着號子,邁過已被填平的護城壕。趁着城牆上一片混亂,沒有致命的弩箭威脅,猛撞城門。猛烈的撞擊使得厚重的城門上落下了一片灰塵,只撞擊了三下,兩扇厚重的城門忽然洞開,推着攻城車的士卒們喜出望外。然而驚喜只持續了三秒鐘,他們便看到了鬼魅一般手舉砍刀的騎兵。
這些騎兵對毫無防備的推車士卒們展開了瘋狂的屠殺,在一片血光之中,紅巾軍的士卒悉數倒了下去。斬殺完成之後,幾個壯漢又跳下馬,將濺滿鮮血的攻城車掀翻在地,一通亂砸。這是一羣死士,自他們衝出城門的那一刻,就沒有打算活着回去。身後的城門也在他們衝出的那一刻重新重重地關上。
完成任務的騎兵們揮舞着砍刀,怪叫着向紅巾軍陣營衝來。沒衝出十幾步,他們中的大多數就被密如飛蝗的弩箭連人帶馬射翻在地。僥倖沒被射死的,又被一擁而上的紅巾軍騎兵團團包圍,眨眼的功夫便被剁成了肉醬。
雙方慘烈的廝殺整整持續了一個時辰,紅巾軍仍然沒有能夠將自己的旗幟插上城頭。硝煙散盡之後,沒有了鬍子的阮武將軍也徹底沒了脾氣,只能望着面前高高的城牆默默發呆。
城頭之上,滿頭大汗,一臉血水的姚將軍肥厚的大臉上露出了油膩的笑容,望着城下密密麻麻的屍體和緩緩退去的人潮,他轉頭吩咐一名身旁的士卒道:“跑快點,去把老子的小酒壺拿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