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大都,太宰董林嵩輕輕地放下手中的軍情奏報,皺眉道:“這麼說是實力強大的黑旗軍沒佔到紅巾軍什麼便宜?”。
兵部侍郎拱手回道:“是的董大人,黑旗軍第一批十萬大軍已被打散,先鋒官被陣斬,三萬餘降兵在綏安城下被坑殺。第二撥二十萬人馬由那個所謂的忠國公親自率領,被阻雪狼關前月餘,寸步難行。”
董太宰冷笑道:“好啊!他們雙方彼此殺的人越多,仇恨就會累積越深!最好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也省的我們動手了。把這份軍情奏報也送給那個“忠國公”一份,添油加柴的活我們還是多幹些好。”
侍郎媚笑道:“太宰大人高明!目前他們雙方已無暇顧及攻佔我大齊城池,一門心思自相殘殺,我等靜待坐收漁翁之利。”
董太宰正色道:“在全國招募兵勇之事辦的如何了?我可是在聖上面前立了軍令狀的。一年之內,組建訓練出一支五十萬人之衆的王者之師,最後出面收拾殘局。還有,統帥的人選物色的怎樣了?”
“啓稟太宰大人,招募兵勇正在順利進行中。主帥麼,有人極力推薦將門之後武定國武大人,只是---只是此人尚在王城大牢內。”
太宰奇道:“他因以何種罪名獲獄?”
“這個---這個”侍郎爲難地看了一眼太宰,低頭答道:“武定國之父與前吏部尚書汪大人有些瓜葛。”
太宰蹙眉道:“此人不可用!殺了吧,另擇人選。”
雪狼關,盧彥生端起酒碗與關羽碰了一下,一飲而盡,笑着說道:“小老弟呀,老朽發現你馬下功夫還不錯,馬上功夫麼,實在稀鬆平常。你手中那把鐵槍和燒火棍差不多,速度不慢但卻全無章法。”
關羽臉色微紅,說道:“大哥說的沒錯,我使槍全憑自己摸索,並未得到高人指點。”
盧彥生笑道:“可惜老朽投筆從戎,卻也不會舞槍弄棒。不過老朽一生兩大嗜好,一爲飲酒,二爲收藏各種孤本秘籍。既然你認我爲兄,我就破例送你一件禮物。”說着,從懷中小心翼翼地摸出一本毛邊發黃的線裝書,鄭重地遞給關羽。
關羽雙手接過,只見上面豎排《梅花槍譜》四個大字龍飛鳳舞。翻開一看,裡面不但有槍法口訣,還有白描的插圖提示。關羽大喜過望,如獲至寶,起身對盧彥生一揖道:“爲兄厚禮,小弟感激不盡!”。
盧彥生笑着擺手道:“此物存在我這裡,與文玩、珠寶一樣只是個把玩的死物,到你那裡卻可以擁有生命,纔算真正的物有所值。此物得來也算機緣巧合,是一位老者臨死前贈與老夫的。”
關羽不再客套,小心翼翼地將那本槍譜揣入懷中,接着問道:“不知老兄對眼下戰況有何看法?”
盧彥生捋了一把自己的花白鬍須,冷哼道:“城下敵軍該拼命的也拼了,能吃的虧也吃足了,已經無計可施。老朽估計,他們不會願意看到師老城下,應該不出十日,或者改道繞行,或者直接撤兵!”
死氣沉沉的虎賁大營內,臉色焦黃,無精打采的楊明義聽着王元朗的奏報。
“我軍中士卒近三成上吐下瀉,醫官無法確定病因,只說是水土不服所致。另據朝廷傳來的奏報,馮庸部已潰散,聶世龍被敵所害,三萬將士在綏安城下被坑殺----”
“咔嚓”一聲,王元朗的話被打斷了。怒火中燒的楊明義手提佩劍,面前桌案的一角已被利刃所斬斷。
“紅巾匪寇,本公與你勢不兩立!此生不共戴天!”楊明義雙眼通紅地咆哮道。
臉色慘白,雙眼含淚的聶芸娘上前一步說道:“末將願統領一支人馬,繞過雪狼關,殺入匪巢,爲世龍報仇!”。
天天爭吵的其餘衆人此時的反應卻出奇的一致,皆俯身跪倒在地,齊聲道:“國公爺息怒!我們暫時撤兵吧!”。
楊明義皺了皺眉頭,轉臉道:“姜首輔,你怎麼看?”
姜啓良向前跪爬半步,拱手說道:“回國公爺,破敵之法講究攜雷霆之勢,一蹴而就。如今馮庸部已潰散,我軍失去了再強攻雪狼關的意義。況且軍中疲病交加,士氣低落,朝廷的糧草供應也明顯懈怠了許多,如果再硬拼下去,只會兩敗俱傷,讓大齊坐收漁翁之利。另外我收到消息,趁我大軍遠征,我們的好鄰居突尼族各部落對我後方邊境襲擾不斷,大肆搶劫。俗話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們不如先撤兵回去,再行從長計議。”
聞聽此言,楊明義像突然泄了氣的皮球,長嘆一聲。剛剛的凌雲壯志轉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本打算玩個大魚吃小魚的遊戲,沒想到這條魚太過生猛,不但吞掉了魚餌,連魚竿也拽跑了!爲今之計,只有忍痛默默回家編織漁網,以圖早日將其一網打盡了。
想到這裡,楊明義黯然道:“衆卿家平身吧,就依爾等之言,下去早做準備,明日班師。”
聶芸娘不依不饒地搶白道:“我要率部爲世龍復仇---”
楊明義擺手打斷了她,說道:“芸娘,本公怎好讓你隻身犯險,此事萬萬不可。你休要再提了。”
望着聶芸娘憤憤而去的背影,楊明義眯起了眼睛,回憶起數天前的一幕:
那日,劉贛亭一大早就在賬外求見,傳他入賬之後,他跪倒在地,雙眼四處亂轉卻不說話。楊明義不耐煩地問:“你有何事稟報?”
劉贛亭叩首道:“國公爺,此事機密,能否先屏退左右?”
楊明義揮了揮手,當帳中只有他二人時,劉贛亭湊前說道:“國公爺,小的有一事憋在心裡很久,但不知當不當講,唐突之處,萬望國公爺海涵。”
楊明義惱道:“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囉嗦什麼?”
劉贛亭咬了咬牙,抱拳低聲說:“國公爺,小的對您赤膽忠心,忠心耿耿,纔敢冒死回稟:有一夜小的白日裡吃壞了肚子,深夜跑出賬外拉稀。不巧遠遠看到副首領帳中走出一個黑衣人,直往雪狼關方向而去。小的追了半天沒追上,因此小的懷疑副首領與紅巾匪賊早有勾結,才使我大軍損兵折將,遲遲奪不下雪狼關。還有,若無奸細提前告知,馮庸將軍他們怎麼就會中了紅巾匪賊的圈套?---”
楊明義驚的站起身來,質問道:“此事非同兒戲,你果真是親眼所見?”
劉贛亭叩首道:“小的敢以性命擔保!千真萬確。”
楊明義一屁股癱坐在座位上,想起聶芸娘當初反對攻打紅巾軍,在大隊人馬出發前突然匆忙加入,確實行跡可疑。
他低聲對劉贛亭吩咐道:“事關重大,此事除我之外你不得向任何人提起,否則爾等死於非命可怪不得我!”
劉贛亭渾身一抖,叩首道:“小的只忠心於國公爺,謹遵國公爺之命。”
楊明義滿意地點點頭,說道:“你忠心可鑑,好好表現,有機會本公一定提拔重用於你。”
劉贛亭感激涕零,再次叩首謝恩道:“誓死效忠國公爺!”
馮庸率領五千餘殘部,裹着滿身灰塵終於來到了雪狼關前。高高的關牆遮擋住了他的視線,使他無法看到關外正徐徐撤離的本部大軍。連日被匪寇追趕,拼盡全力地逃竄,使得這位剿匪大元帥消瘦、憔悴了許多,眼中佈滿了血絲。
仰頭望着關城上鮮豔奪目,迎風亂舞的紅巾軍旗幟,馮庸長嘆一聲。他沒有發出強行攻擊的命令,而是一言不發地撥轉馬頭,踏上了繞關而行的漫漫回家之路。
“稟報張大人,大都傳來的消息已經確認,武大人確以謀逆之罪被問斬。另外,朝廷特派欽差劉大人率隊已至城門前,張大人是否率部迎接?”。
張佰仟愣了一下,作爲武定國的副將,他暫代主帥之位統領五萬兵馬駐防同州。數月之前只知道主帥武大人奉旨回京,恐有升遷之喜,誰料想此一去竟成永訣。
他面色平靜地說道:“通知諸位將領,出城恭迎欽差大人。另外吩咐下去,今晚大擺酒宴爲欽差大人接風洗塵。”
望着洞開的城門及魚貫而出,恭敬施禮的衆將,欽差劉大人總算鬆了一口氣,原本出京時的提心吊膽頃刻間煙消雲散。臨出大都,太宰大人曾親自招他前去面授機宜,爲防止殺了武定國他的部下譁變,太宰大人特意擬了一份名單,對一些人加官進爵,各有封賞。另給他加派五千護衛,並授予他臨機專斷之權,對冥頑不化者可當場斬首立威。但從眼前衆將表現出的謹小慎微,畢恭畢敬的態度來看,應該沒有發生衝突的可能。
晚間的酒席宴上,張佰仟率衆將依次向劉大人敬酒道聲辛苦,氣氛熱烈而融洽。劉大人不失時機地當衆宣讀了太宰大人對衆人加官進爵的手諭,現場氣氛達到了**。衆將彈冠相慶,把酒言歡,口中不斷讚頌太宰及劉大人的關懷體貼,在酒水的作用下劉大人未免也有些飄飄然起來。
一位喝的醉醺醺的紅臉漢子突然發問道:“劉大人,武大帥待我等親如手足,與兄弟們摸爬滾打這許多年,忠心報國,天地可鑑!怎麼突然會以謀逆之罪爲奸臣所害?”
劉大人尷尬地笑了笑,目光向張佰仟看去,希望這位副將大人出言相勸,緩和一下這種不友好的氣氛。卻只見張大人充耳不聞,低頭端起茶碗,慢條斯理、饒有興味地品起茶來。
劉大人極力壓住不滿淡淡道:“具體情況本官也不大清楚,沒有確鑿證據相信朝廷絕不會濫殺無辜。諸位不可輕信謠傳,爾等只需盡忠職守,自然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紅臉醉漢撫掌大笑道:“好一個證據確鑿,好一個榮華富貴!昏君奸臣當道,性命尚且朝不保夕,所謂的榮華富貴不就等於放屁?!要來又有何用?”
劉大人拍案而起,勃然變色道:“來人,把這個大逆不道的亂臣賊子給我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