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雲層疊墜,武尊煉寶忙。
一心想要揠苗助長的陳觀主絕對是一名合格的幫工,一邊享受着沉心煉器時帶來的無窮樂趣,一邊巧妙地往魔族靈寶中猛摻沙子。
這是境界上的碾壓,且還關乎煉器至理,便是與陳觀主同等境界的造化境大能若是不修器道,也定然無法看出端倪,更遑論尋常魔族修士?
紀煙嵐自然早已知曉了陳景雲的打算,只要一想到將來兩家修士對戰之際,魔族修士忽遭靈寶反噬的悽慘場面,她便再一次心花怒放,直恨不得那些被丟棄在一旁的鍛器材料全都變成靈寶纔好。
分神多用的陳景雲見紀煙嵐又把目光轉向了那堆被他棄用的靈材,臉上不由泛起笑意,傳音道:
“十成靈材能取其一已經不錯了,一旦多了,那些魔頭定會再難壓制鬼蜮心思,你之前不也讓我藏拙?因此只能低調行事。”
惱怒地白了陳景雲一眼,紀煙嵐又把一件“五色織雲兜”收入納戒,而後回道:
“少拿這話誆我,你若真的動了心思,想必有一萬種方法可以將這些靈材據爲己有,如今不過是因爲境界高了,尋常之物已經看不入眼罷了。”
“哈哈哈!知我者紀劍尊是也,不過這還只是其一,我總覺得隱在鈺闕魔皇識海中的那道神魂有些古怪,需得在她親自登臺祭靈之時仔細瞧瞧,是以此時不易過多撩撥。”
閒雲觀如今家大業大,身爲當家主母的紀煙嵐自然想爲門人弟子多斂一些合用的靈寶,魔族舉全族之力供應的煉器材料還不是天南的一隅之地可以比擬的,不過既然陳景雲這樣說了,她也只能作罷。
十天,十五天,二十天,隨着時間的流逝,陳景雲所煉靈寶的品階也在步步提升,到最後竟有重寶臨世。
守在魔淵殿中的一衆老魔如今已有瘋狂之勢,就連鈺闕魔皇也再沒有了之前的淡然,狠了狠心,終於開啓了一座祖輩封存的隱秘寶庫。
神魔大祭猶在繼續,不過分批前往通天祭壇的魔頭們卻都有些心不在焉,與虛無縹緲的真魔降靈比起來,衆魔頭更在意的還是能否在陳景雲那裡多得一件鎮族重寶,實打實的好處就在眼前,誰不心動?
這些日子諸位魔族大能紛紛搶着前往真魔秘境交遞靈材,其間自然要與煉寶之人溝通一二,那閒雲子也是個沒主意的,竟對諸魔所請從不推脫,只要拿來的靈材合用,他就能將所求之寶煉製出來。
到最後,就連戰心澎湃的屈常庚都舔着個老臉前往秘境,只看他歸來之後就絕口不提再與閒雲子切磋之事,便知定是不虛此行。
鈺闕魔皇對此無可奈何,雖說百族歸心、羣魔擁戴,但是想讓一衆魔族大能都能做到先公後私,顯然有些不切實際,不過倒也無妨,終歸還是魔族受益。
煉寶的最後幾日,鈺闕魔皇與一衆魔頭盡皆到場,卻是鈺闕魔皇親自相求,想請陳景雲爲她煉製一件皇極重寶“西荒印”。
陳景雲初時不願,此寶煉製起來極爲繁瑣,且能勾連魔族皇道氣運,雖不入至寶之列,但是放在鈺闕手中,其威能卻非尋常至寶可比。
況且他也不願數日功夫只煉一件靈寶,比起這件不出西荒且只能用來鎮壓魔皇族氣運的重寶來,陳景雲更願意把功夫花在普通靈寶上。
不過在一番利誘之下,陳景雲最終還是屈服,喜滋滋地將原本嵌在魔淵殿中的紫晶玉髓收了一半,便開始參詳起了鈺闕魔皇提供的秘傳金書。
如此過了半日光景,已經參透了煉製之法的陳觀主便就動起手來,雙手指訣連掐之下,真魔秘境之中立時風起雲涌,而後玉髓消融、煞金化霧,堆在不遠處的萬千靈材之中也有靈絲涌出,竟如倦鳥歸巢一般,全往一處匯聚!
鈺闕與衆魔初時不明所以,都在運轉魔功穩固不停震顫的秘境,到後來卻是大驚失色,只因那些堆積如山兼且寶光四射的靈材居然逐漸暗淡,竟被抽走了半數精華!
肉疼歸肉疼,但是一臉鐵青的鈺闕魔皇依舊壓下了衆魔頭的躁動,又見紀煙嵐已經面色不善地執劍在手,於是忙又換上一副笑臉。
三日之後靈印凝形,霎時就有恢宏寶氣直衝秘境穹頂,一直心無旁騖的陳景雲見狀大喜,忙對鈺闕魔皇喝道:“重寶初成,還不速速種下神魂烙印!”
鈺闕魔皇聞聲醒悟,眉心處紫光一現,立時就有一道虛虛的身影投入寶印之中,寶印嗡鳴一聲化作紫金之色,隨之而來的便是一陣難以言述的悅耳魔音。
感受着從“西荒印”中傳遞出的親暱與歡悅,素來喜怒不形於色的鈺闕魔皇亦不由淚流滿面,區區靈材的付出算得了什麼?自今日起,她才真正稱得上是魔族正統!
眼見着秘境穹頂處顯露出了一道天劫巨目,鈺闕魔皇心念一動,“西荒印”就開始長鯨吸水一般地收攝起了原本散於四方的皇族氣運。
秘境的壁障並不能阻擋氣運絲絛,只過了數息功夫,印璽之上就已經浮現出了一頭神異紫鳳,紫鳳唳鳴一聲仰天揚翅,竟使劫雷不能相加!
眼見着天劫之眼頹然隱去,衆魔無不撫掌大笑,笑罷齊齊行禮,恭祝鈺闕魔皇得了皇道重寶,自此天命所歸,魔族大興指日可待!
接受了一衆魔族大能的賀喜之後,同樣胸意高漲的鈺闕魔皇小心地收起“西荒印”,而後向陳景雲躬身一禮,這才歎服道:
“晚輩此前也曾熟讀皇族秘傳金書,卻從未想過竟有煉器大能可以藉助萬千靈材精華速成此寶,如此另闢蹊徑之法當真曠古絕今!鈺闕服了!”
見鈺闕魔皇又以晚輩自居,陳景雲含笑擺手,言道:“皇極重寶豈是那麼好煉製的?若是沒有這海量的靈材精華相助,即便凝形,怕也需要數百年的孕養才能發揮其應有的威能。
貧道今日取巧行之,雖說結果尚可,但是到底還是毀去了不少天材地寶,還請魔皇與諸位道友莫怪。”
“武尊前輩這是說的什麼話?前輩今日之恩,本皇與諸位族老銘感五內,日後閒雲觀若與北荒各宗起了爭端,我魔族上下必會鼎力相助!”
聽出了鈺闕魔皇話裡的機鋒,陳觀主心中冷笑連連,驅虎吞狼之策不是誰都能用的,魔族想要從中漁利怕還不夠本錢,到時候說不得就要崩掉滿嘴牙!
心中如此想着,口中卻道:“我天南與北荒雖然不睦,但還沒到兵戎相見的地步,既然魔皇也說承了貧道的人情,它日席捲修仙界時,還請對乙闕門手下留情。”
“咯咯咯......!前輩說笑了,魔族素來只求自保,從無擴展野心。”
“哈哈哈!甚好、甚好!如此我閒雲觀就不虞引火燒身了。”
笑聲不斷,恭維不絕,衆魔頭與陳、紀二人各懷心思地相請出了真魔秘境,只留下子閭老魔一臉惋惜地收斂着那些靈光暗淡的鍛器材料。
“唉!魔族今次雖說得了諸般靈寶,但是耗費之巨也是萬年未有,至於這些靈材,還是儘量退還回去吧,否則那些未得靈寶的部族還不鬧翻了天?”
子閭老魔如此想着,眼中不由露出笑意,這老魔今次不聲不響地佔了不少便宜,自然心情歡愉。
魔淵殿中再一次觥籌交錯,酒過三巡之後,衆魔頭全都有意無意地拿眼瞄向紀煙嵐指間的納戒,直到鈺闕魔皇冰冷的警告之聲傳入識海,羣魔這才警醒。
陳景雲與紀煙嵐故作不知,有了這麼多的靈寶充作誘餌,就不信沒有幾條大魚上鉤,如此也能讓接下來的遊歷不再乏味。
......
翌日清晨,金鐘玉磬之聲悠然響起,整個真魔城都被籠罩在了傳自上古的梵音之中,神魔大祭將要完結,今日就該輪到鈺闕魔皇親身祭靈。
通天祭壇隱於雲端,通盤百丈不知由何物鑄成,中央處那座真魔聖像高約十丈,竟是一副執劍捻鬚、足踏赤龍紫鳳的慈目道人模樣。
雖然對上古真魔的樣貌大感訝異,但卻不妨礙陳景雲以造化道唸對其細細掃量,怎奈一番探查之下,發現這尊聖像除了材質特別之外,也只有眉心正中隱有靈光流轉。
稍加思量,陳景雲立時有了明悟,心道:“觀那靈光流轉之處,竟與《黃庭經》中所載的泥丸宮隱約重合,此魔生前修此玄功,難怪可以真靈不泯澤培後世。”
雖然有此猜測,但是陳景雲依舊下足了功夫,拉着紀煙嵐遠遠地站在祭壇邊緣,一邊收斂周身氣機,一邊把靈臺玄光散在整個識海,更以造化之力封門落鎖,不叫泥丸宮顯露絲毫異動。
非是畏懼這個勞什子的上古真魔,而是咱們觀主大人更加願意躲在一旁觀望,如果沒有天大的好處,他纔不想招惹麻煩。
紀煙嵐見他一臉鄭重之意,於是也跟着收斂氣機,之後便饒有興致地看向了一身盛裝,正在款步登臺的鈺闕魔皇。
祭壇之上一片肅穆,鈺闕魔皇三步一禮,九步一叩,口中反覆吟誦着一段極爲拗口的禱詞,待行至聖像腳下時,又自眉心處逼出一滴蘊着神魂烙印的紫色精血,並將之滴入了身前的玉鼎。
怎奈精血入到鼎中之後並無絲毫異象顯現,一時引得赤乘子等一衆魔頭盡皆嘆息。
不過鈺闕魔皇似乎早知會是如此,眼中絲毫不見氣餒之意,而是運轉道念神魂,向着聖像眉心處衝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