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神念粗粗一掃師父離去前交給自己的幾個儲物袋,饒是聶婉娘見多識廣,可也被內中裝着的大批珍稀資源給驚的不輕,連忙問詢玄衣陳景雲東西的出處。
陳景雲見問不由面露笑意,先是三言兩語解說了他與紀煙嵐在化外之地的一番機緣,而後又道:
“有道是巧婦難爲無米之炊,你這丫頭自小便節儉慣了,今次終於能夠放開手腳,小四那邊我已經分派了一些,今次爲師化外所得的這三成收穫便交由你掌管了。”
聶婉娘聞言大喜過望,小心地將儲物袋放入懷中,而後足下遁光一閃,便舍了師父與衆人,徑直奔了宗門寶庫,想必是去清點資源去了。
程石、季靈二人早就聽見了師父與大師姐的對話,是以也都忙不迭地遁身而起,追向了聶婉娘。
見此情形,陳景雲又自哈哈一笑,與莊戶們打了個招呼,便徑自去了後山,柴二蛋等人並不留他,陳觀主也因此得了清閒。
......
陳景雲當年曾經攜着聶婉娘遊歷天南,欲要渡海南去時,卻恰好趕上白芷出世,因此倒是把行程給耽擱了。
今次再往南行時,他已是八轉巔峰的境界,身邊還隨着半步元神境的道侶與功成七轉的二弟子,靈聰獸那夯貨不喜玄衣陳景雲,竟也忍着瞌睡跟了上來。
不過因爲心中想着早點兒去到蒼生島,是以對於沿途的景緻陳景雲此番卻是無心觀賞。
天南之地的大好河山對於尋常百姓來說,便是窮盡一生也觀之不完的,但在一心趕路的陳景雲腳下,劃空掠影也只在一念之間。
南方無盡海風急浪高,濁濤拍擊着崖岸激起了十幾丈高的水花,許是陳景雲等人立足之地的涌潮實在太過湍急,海岸周遭的方圓百里竟無一個漁村。
陳景雲對此大爲不滿,人都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此地即爲天南國疆域,怎地無人治理?於是語帶不滿地道:“姬桓這個皇帝是怎麼當的,居然任由大好的海疆濁浪滔天?”
聶鳳鳴見師父語帶不快,連忙解釋道:“師父勿怪,此事說來倒是不怨姬桓,他麾下的那些人手並無一個精通天心水法的,觀中這些年又多把好手派在東西兩邊,對於南方這一塊確實少了照顧。”
陳景雲聽了弟子的解說後微微點頭,言道:“嗯,既如此那便罷了,師姐,你那畫影龍雀本是龍角所鑄,前次又再進階,必擅分江斷海,不若你我在此顯法,爲天南百姓多謀一處就食之地。”
紀煙嵐最喜爲天南出力,況且她還從來沒跟陳景雲聯手過,聞言之後居然目露雀躍之意,心念一動,泛着浩然清輝的畫影龍雀便自天靈處跳了出來。
聶鳳鳴見師孃的靈劍一出,清芒所及之處濁浪立時退避三舍,口中不由嘖嘖稱奇,連說師孃的寶貝當真玄奇。
“我這畫影龍雀確有定水分江之能,只是汪洋之中盡是活水,一波退去自有一波隨生,卻需拿出個好辦法來。”
陳景雲聞言灑然一笑,他的心中早有章程,對紀煙嵐道:“師姐只管一力驅退海水,我自會運神通梳理海底的地脈。
鳳鳴,你需用心體悟,看一看爲師施展的天心之術與你施展的有何不同之處。”
紀煙嵐得了交代之後不再言語,而是抱元守一、以神運劍,一身氣機盡數展露之下,周遭的虛空都跟着變得鋒銳無鑄!
如此過了數個呼吸,待到畫影龍雀震顫着發出陣陣龍吟之聲後,便見紀煙嵐手掐法訣,而後清喝一聲:“畫影騰挪、龍雀吐微!——顯法!”
叱令既出、其聲未止,原本懸於紀煙嵐頭頂的畫影龍雀卻倏忽間失了蹤跡,再顯形時已在千丈高空,劍鳴一聲震散雲團,復而清輝漫灑普照不下三百里海域!
“嘶——!好一方險惡之地!”
眼見着海水如遇天敵一般頃刻退去,聶鳳鳴忙以神念探查海底,豈料神念所見卻叫他倒吸了一口涼氣,心道一句:“難怪這方水域濁浪肆虐,原來波濤之下居然隱藏着這等凶地。”
原來這方渾濁的水域之下竟是溝壑縱橫,鋸齒狀的漆黑岩脈裸露在外,各色奇詭的礁林好似魔神爪牙,一些深邃的幽洞之中居然猶在向外噴吐着黑氣!
陳景雲早憑道念察知了海底的情形,待到海水退去之後,他便以《天心訣》催動土屬靈法,雙掌連拍之下,竟好似擀麪皮一般,任那海底岩脈如何堅硬,皆被他一抹而平!
見到師孃每驅退一里海水,師父便將裸露的地脈抹平,其間順暢自然,就好似帶着一種玄奇的韻律一般,聶鳳鳴觀瞧一陣福至心靈,居然學着師父的樣子隨手拍擊起來。
靈聰獸似乎也在陳景雲貌似隨意的動作中看出了一些門道,竟也跟着節奏不停地蹦跳。
五行幻化、天心我心,術之極致只在覺心覺我、萬物皆需爲我所用,陳景雲秘法施爲之下隨心所欲,管你海底岩脈之中有何險阻玄機?總之都要隨着我的意願化作坦途。
這卻是已經有了一些“我行既是天行”的意味在其中了,至於紀煙嵐藉着靈寶之力驅散海水,所用的卻是外法,兩者實不可同日而語。
聶鳳鳴今日得了師父提點,立時便在天心秘法的修行上有所長進,至於靈聰獸那夯貨在其中領悟了些什麼,旁人哪裡知曉?
三百里怒海濁濤猙獰地貌,只一炷香的功夫就被梳理了一遍,待到被驅散的海水再次倒灌時,又有陳景雲以天心水法加以安撫,是以只用了半日的功夫,一方風平浪靜的海域徑自成型!
雖然修爲與境界已經踏足當世絕顛,但是陳景雲卻從未覺得自己成了可以凌駕於凡人之上的存在,今日替南疆百姓蕩平了一方怒海洶濤,令他覺得心情大好。
紀煙嵐今次雖然損耗頗大,但是一劍蕩波三百里的暢快可不是假的,聶鳳鳴因爲破開了心底的迷障,同樣也是一臉的笑意。
三個同樣懷着好心情之人此刻足踏輕雲、眺望夕陽墜海,箇中胸意實非言語可以描述。
......
無盡海上的景緻就是如此,無邊無際的浪濤、漫蕩怒卷的層雲。
在海天之間遁行了一夜之後,三人一寵皆覺有些乏味,好在此時已經快要到達塗山謙所說的那處上古法陣,這才令三人有了盼頭。
果然,再往南遁行了數千裡,七座宛若點星一般的海島忽地映入陳景雲的識海,待到踏足實地之後,三人環視左右,皆覺風景別樣。
七星橫列映空霄,搖光鬥轉鎮波濤。
松竹滿目連芳草,疊峰嵯峨櫛比高。
卻見七星聯灣之處風波不急,有巨魚亮鰭、躍水相爭,又有赤碧珊瑚綻放毫光,島中碧樹成蔭、花開正豔,亦有異獸嘶鳴禽鳥驚飛、山泉叮咚松風隨響,若非此地靈氣淡薄,否則定叫人以爲來在了世外仙鄉。
三人一寵見獵心喜,在七座島上各自探尋了一番,怎奈所見不過是些尋常之物,倒是紀煙嵐折了一些淺水中的赤碧珊瑚,打算回去之後分給牛家村的一衆婦人。
在塗山謙留下的玉簡中,那座上古法陣就在七座島嶼中的天權星位,陳景雲按圖索驥,果然在島嶼正中尋到了一處極爲隱秘的所在。
依着塗山謙留下的法訣,三人一寵輕易入到陣中,已是陣法大家的陳景雲稍加感應,便不得不在臉上寫一個大大的“服”字!
你道這是爲何?原來這處上古法陣並不依靠靈石運轉,單憑萃取七座島嶼接引來的尋常星光之力,便已有了破空引路的大威能。
陳景雲自從習得了上古周天星斗大陣,自問可以輕易御使諸天星力,只是他所御使的星力與這座上古法陣中所蘊的星力一比,卻是顯得粗陋不堪。
“上古大賢果然非比尋常!單隻這一手化腐朽爲神奇的本事就遠不是今人可比,此陣莫測高深,內中所含的虛空挪移之道已然大成,我欲在此參研幾日,若能悟透其中的幾分道理,閒雲一脈說不得就會再添心法。”
陳景雲一邊說話,一邊盤膝坐在法陣正中,對於虛空挪移之術,他已經有所涉獵,不過他那術法靠的是泥丸宮中的玄光引路,今次乍見上古修士的驚天手段,不由動了改良遁術的心思。
紀煙嵐與聶鳳鳴皆是陣法一道的門外漢,但是見他說的鄭重,怎還不知其中的利害?便都坐在不遠處爲他護法,至於靈聰獸,則是早已趴在一旁呼呼大睡起來。
原以爲陳景雲此次參法怎也要耗上個三五日的,豈料只過了四五個時辰,他便已喟嘆一聲轉醒過來。
紀煙嵐與聶鳳鳴見狀還以爲此道太過高深,便是天資如陳景雲者也無法領悟其中的道理。
就在紀煙嵐想要上前安慰的時候,卻聽陳景雲語帶感慨地道:“大道至簡、衍化至繁,今人誤入歧途者太多,就連我也不曾例外。”
紀煙嵐聽聞此言,稍加思量之後不由大吃一驚,陳景雲修至此時的境界,自然是尋到了自己的道途的,但是聽他方纔話中的意思,豈非是對自己所修之“道”有所質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