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夜間,大袀離了客房,悄悄地在船樓上下走動了一圈,便找了個避風處,察看江面動靜。兩人已經商定,濟雲道人負責守在三樓,大袀守在甲板。兩人已經知會了煜王,夜間把船泊在江心的小島旁,這樣一來,只要守住江面,那惡鬼前來,就可發覺。
這樣一連幾夜,兩人卻一直沒有發現什麼,而大小姐銘玉的情形卻每況愈下,從面相上看已經顯出瀕死之態。煜王心急如焚,陌愚則在一旁冷嘲熱諷,濟雲道人也心急起來。只是不管兩人如何盡力守住花舫,卻始終無法察覺有惡鬼的蹤跡。
雖然大小姐銘玉的生死與自己無甚關係,大袀心中也不禁有些焦躁。他前思後想,總覺得事情有些不對,特別每次見到銘玉,那女子似乎對自己生死不甚介意,對自己和濟雲道人很是冷淡也罷了,似乎對煜王也有些不敬。
大袀苦思了一會,心中煩悶,不由得推開窗子,漫不經心地向外眺望。看了幾眼,大袀的目光忽然停住了,那是剛來時見到的大和尚,正坐在路邊化緣。大袀心中一動,出了客房,找了個藉口,離開了畫舫。
裝作在碼頭隨意閒逛,見無人注意自己,大袀走到大和尚身邊,低聲道:“大師,在下道行低微,不僅沒能捉到惡鬼,更連惡鬼的影子也沒見到,還請大師助我一臂之力。”
大和尚嘴角露出一絲冷笑,低聲道:“小僧已經說了,道長此行無益,不如速速離去。”
大袀皺眉道:“在下此行只爲除魔衛道,若不除去惡鬼,在下絕不離去。”
大和尚眼睛一翻,更不搭理大袀了。大袀懇求無果,忽然冷笑道:“你這個和尚,可懂得什麼叫慈悲,什麼是善緣。惡鬼已經害死了三人,你這樣爲一己之私袖手不管,你參的什麼禪,拜的又是什麼佛?”
大和尚聽了,依舊不言不語,臉色卻有些變了。大袀趁機又道:“你要是願意幫我,我也答應爲你做件事,絕不讓你吃虧,你看如何?”
大和尚臉色又變,終於說道:“好吧,我就成全你。”
說着大和尚走到隱蔽處,取出數張靈符,又低聲道道:“這是幾張隱身符,你到煜王府大小姐的臥房,爲我找一樣東西,這就是我要你做的事。”
大袀沉吟了片刻,點頭道:“好吧,你讓我取什麼東西?”
大和尚:“那是一塊玉,叫做崑崙石,是煜王府銘玉大小姐之物。”
大袀愣了一下,又道:“那好吧,你的事我會爲你盡力去做,那麼你答應我的事呢,你要怎麼幫我捉鬼?”
大和尚緩緩地道:“我有一面陰陽鏡,你拿到那塊玉,我就把陰陽鏡借你一用,不過你用完必須還我。”
大袀沉思了片刻,說道:“我信得過大師就是,還不知大師如何稱呼?”
大和尚說道:“小僧法花,明日你可以再來找我。”
大袀點頭離去,又在碼頭轉了一圈才又返回畫舫,只是在上船之時,大袀忽然發現陌愚正從窗後露出頭來,似乎在打量着自己的舉動。
回到客房,大袀找到濟雲道人說道:“道兄,幾日也無進展,在下法力低微,會不會我沒有守住江面?”
濟雲道人沉吟道:“道友自己守着這麼寬的江面確實是有些勉強。我看不如我看守江面,換做道友你看守三樓,如何?”
這正中大袀下懷,大袀點點頭,說道:“那就全聽道友差遣。”
濟雲道人點點頭,又囑咐道:“若是遇到惡鬼,記住搖鈴爲號,我會立刻趕到。”
和濟雲道人商量過,捱到晚上,大袀便離了客房,上了三樓閣樓。耳聽得濟雲道人先是在下面來回走動,後來終於安靜下來。大袀才激活隱身符,加持在自己身上,就輕聲走到銘玉居室外。
大袀取出短劍,慢慢撥動裡面的門栓,過了一會,大袀撥開門栓,推門走了進去。開門的聲音還是驚動了一個侍女。那侍女持着燈火,出來查看,見門無故開了,很是詫異了一下。
大袀趁對方關門之際,貼着對方身側走了過去,眼前就是外室,只有一張小牀,看來除了這個侍女再無別人。大袀躲在角落裡看着那侍女回到牀上躺下,好容易等到侍女進入了酣睡,大袀才悄手悄腳走到內室的門前。
掀開珠簾,又推開了房門,大袀輕手輕腳地走進了內室。這是銘玉的閨房,香氣撲鼻,當中一張大牀,四周圍着帳幔,銘玉正躺在牀上,時而翻身,似乎並未熟睡。再看房中陳設,頗爲奢華,還有梳妝檯和一口立地青銅香爐。
大袀想起大和尚要自己取的玉,在房中掃視了一圈,也沒有見到。
這時,銘玉忽然動了,在牀上緩緩坐起身來,又下了牀,徑直走到了一扇小窗前。眼見女子取下了窗子上的驅鬼靈符,放進了梳妝檯中,接着銘玉慢慢地把窗子推開了一條縫隙,又回到牀上躺了下去。
過了一會,似乎風吹動了窗子,窗子又自己輕輕合上了。大袀心中一驚,他突然發覺房中似乎多了什麼,儘管看不見什麼,可他能感覺到一個氣息的存在。
一個飄忽細微的聲音忽然響起:“玉兒,玉兒。”
女子微弱的聲音,帶着一絲急切和親暱:“周郎,快來,我好想你。”
帳幔輕輕地晃動了一下,女子發出一絲滿足的輕嘆,低聲道:“我每天都在等你,我多活着一天就是爲了要你多愛我一次。”
牀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大袀看見女子光着身子,一手做摟抱狀,一手不停地撫摸着自己。漸漸地,女子喘息起來,發出微弱的呻吟。
隨着女子輕輕地抖動幾下,大袀察覺到一縷真元正從女子體內抽了出來。大袀猛地警醒了過來,有鬼魅正在吸人元氣,自己正該趁機出手。大袀急忙運轉法力,一把握住隨身的短劍。
這時,牀幔忽然猛地飄動起來,似乎什麼東西跑了出去,那東西直逃到了窗子附近。大袀一驚,再看窗子晃動了一下,那鬼魂已不知去向。
過了一會兒,銘玉從牀上發出微弱的聲音:“周郎,你走了嗎?我還想和你說話。”
大袀仔細地查看了一下窗子,這扇小窗外面懸空,跳下去就是一樓甲板。這隻鬼魅從這裡上來,確實能避開濟雲道人,而濟雲道人恐怕不會想到這隻鬼還有內應。
這時銘玉已經昏昏睡去,大袀上前仔細察看了一下,銘玉的氣息已經頗爲微弱,剛纔那隻鬼魅又從她身上吸走了一些元氣,大袀想起典籍上的記載,剛纔的鬼魅應該是失心鬼,這種鬼最能迷惑生人,趁人極度驚嚇或者迷亂時吸人元氣。
大袀趁機又仔細地在房中找了一陣,依舊沒找到什麼,大袀忽然想起,隱身符可是法花和尚給自己的,他恐怕早就來過,那塊玉要是這麼容易找到,他何必自己不來。
又想到法花和尚恐怕和銘玉也有什麼牽連,還有煜王身邊的陌愚,和法花似乎有着過節。大袀實在理不清頭緒,忽然想到,自己管那麼多幹什麼,只要知會濟雲道人,明晚趁那失心鬼再來之時,殺了這個失心鬼了事。
大袀悄悄離開居室,散去隱身。這晚,明月正圓,正懸在夜空正中。大袀在三樓走了幾步,正要找濟雲道人商議此事,這時卻隱約聽到一聲清悅的劍鳴。大袀轉頭一看,就見遠處一道光亮升到空中,又化作十數把長劍形狀,長劍發出青芒,紛紛向下面俯衝了下去。
好一招御劍術,大袀眼中一亮,看情形是濟雲道人與人交手。大袀連忙下到畫舫甲板,看距離岸邊還有十幾丈之遠,大袀提口氣,緊跑幾步,從船上躍起,等快落到江面,大袀急忙腳下運起法力,發力急踏。大袀踏水而行,不料跑出幾步急切間法力一滯,落入水中,他又手腳遊動,總算撲騰到岸邊。
認準濟雲道人拼鬥之處,大袀提氣疾行。離了碼頭,前面就是一個小村莊,看樣子就在那村子附近。再走幾步,已經能看見濟雲道人所發劍氣,這時半空中突然一暗,大袀只覺得心中一緊,渾身一抖,打了個寒戰,大袀立時就停住了,他眼見一團血光閃了一下,就再無生息了。
過了一會,大袀謹慎地走了過去,那是一處荒廢的院子。就在院子中的空地上,他看見了濟雲道人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大袀已經不知不覺出了一身冷汗,手更緊握着短劍。他深吸口氣,還是鼓起勇氣快步走了過去。
他看見了濟雲道人的飛劍,已經斷成了兩截,濟雲道人瞪大着眼睛,已經死了。大袀仔細看了幾眼,再不敢停留,快步離去,急急地返回了畫舫。回到客房,換過袍服,大袀依舊心驚膽顫。濟雲道人死的太蹊蹺了,似乎是轉瞬就死了,似乎根本沒來得及抵抗,特別是濟雲道人的表情,毫無痛苦之色,一臉呆滯。
到底是怎麼回事,濟雲道人是被誰殺的,濟雲道人之後呢?會不會有人找上自己,想到這大袀頭皮一陣發麻。在屋中來回走來走去,最後大袀還是一咬牙,不管如何,自己不能這樣放棄。地誅令爲天庭所設,獎勵極爲豐厚,相對也是極難,這次若是放棄了,下次呢?
大袀沉思了一下,決定還是藉助法花大和尚的力量,濟雲道人已經死了,這樣下去銘玉也活不過幾天了,不能再耽擱了。大袀離了客房,走過樓道,準備再去一次銘玉的閨房。大袀沒走幾步,卻忽然聽見一個房間內傳來有人的說話聲,畫舫的一樓只有客房和僕人的起居住處,所以大袀也未在意。
經過那房間的門口,那說話聲忽然大了起來,一人急怒道:“難道你忘了周秀才是怎麼死的了嗎?”
另一人急道:“你小聲些,別讓別人聽見了,那姓周的事可不能說……”
兩人的交談聲小了下去,可依舊爭吵着什麼,大袀本來並未在意,又走了幾步,突然心中一動,姓周的,銘玉也曾叫過那個失心鬼爲周郎,不也是姓周嗎。大袀連忙折返了回去,運起法力,貼在門口傾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