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同是亞聖級別的強者鬥戰,本應是崩天裂地的威勢,只是兩人都有意無意的控制着力道,造成的影響遠沒有花果山之戰那般毀天滅地。
淚殘刀魔氣翻滾,軒轅劍青芒漫天。看似驚人,其實相互只是試探,並沒有以力相搏。
古飛忌憚楊彪,不知是因爲他的法術神通大部分都是其所教授,還是因爲不久前花果山的那場大戰給他帶來的震撼深刻於心。
楊彪並不是忌憚古飛,而是仙隨曾說他命中註定要死在這軒轅劍之下,他早對此劍起了興趣,只是不知被仙隨藏在了哪裡,一直沒有見到。今日一見,他還有些怕一個不小心就把這把劍打碎了。另外,不可否定的是,他苦煉九世的魔心有了破綻,一絲人性若有若無的左右了他,使他對狸柔母女起了顧忌之心。
古飛是在軒轅藺醒後循着感應而來,他與軒轅藺約定,自己去尋找楊彪,了結因果,軒轅藺以九龍攆(指南車)尋找平妖會人員下落,在一個月後,聚會鬼王山,重整平妖會。甚至定下了要打上天庭,滅殺玉帝的決議。
軒轅藺一覺醒來,不知是受到了驚嚇,還是因爲平妖會只餘他們兩人在此,或者是別的什麼原因,她對於古飛展現出了濃厚的依戀之情。江湖中的兒女雖不拘小節,但是如軒轅藺般在人前摟抱着古飛胳膊的事卻也少有耳聞。若不是白禹幾人早在心中有了定論,咋一見面,怕得把軒轅藺當做邪魔妖女了。
古飛要找楊彪了結因果,軒轅藺死活都要跟來,最後是古飛耗盡口舌,以法因人有神通不便他人協戰爲由,又保證打不過就跑的情況下,終於說動軒轅藺帶着白禹等人去尋找平妖會失散之人,他古飛纔來到了楊彪面前。
正因爲如此,古飛首先沉不住氣,不再耐心試探,而是神念一轉,發起了凌厲的攻擊。
只見無數的軒轅劍乍現,瞬間組成了一個劍陣,把楊彪圍困在其中。
“長能耐了?”楊彪終於出聲,譏諷着古飛,手中的淚殘刀變得奇大無比,掄開胳膊,四下一揮,便聽“叮鐺”之聲不絕,無數的軒轅劍被擊碎化成靈氣散去。
“山川禁錮,草木皆兵!”古飛一聲大喊,四周的景色忽變,彷彿墜入了另一方天地。
“好!竟然可以開闢出小界,不枉我的一番苦心培養!”楊彪燃起戰意,首次把古飛作爲對手,認真了起來。
楊彪放眼望去,目光的盡頭被山丘圍困,其餘盡是如人般高大的綠油油的野草,還有無數更加高大的樹木稀疏點綴在這方綠色海洋之中,構建了一個草木的世界。
綠草扭動纏繞,變成綠色巨人,大樹拔地而起,便是更加高大的巨人,它們邁步往楊彪而來,場面極其震撼。草木皆兵,並非虛言。
“殺!”楊彪眼中似有火焰放出,只一個晃身,就變成咒印身軀,手持淚殘刀,把眼前的草木巨人盡數斬盡。
被斬碎的草木掉落在地,轉眼又長出更多的草木,再次變作巨人,撲向楊彪。
楊彪的刀雖利,在這無窮無盡,越斬越多的戰場上也慢慢放緩,他察覺到不對,冷哼一聲,念動生澀的咒語,把淚殘刀向天空一指。
原本萬里無雲的晴空忽然變得通紅,空氣也灼熱起來,更有一顆顆託着尾巴的巨大火球從天而降,砸落在這無盡的草原之上。
草木巨人無懼火球,沖天吼叫,舉起雙臂試圖攔下火球。
然而草木懼火乃是大道,青色的草原轉眼變成了無盡火海,大大小小的巨人在嘶吼咆哮,互相幫助,試圖撲滅火焰,然而大火無情,轉瞬間把草木全部吞沒,升起陣陣濃煙,仿若世界末日。
“日月星辰,三光齊燦!”古飛轉動軒轅劍,把另一邊的符文亮起,就有無數的日光、月光、星光落下,藉着奔騰跳躍的火焰威力,刷向楊彪。
“周天星斗大陣?還很完整?”楊彪任由三光砸中,卻感到了本源的散失,他眉頭微皺,嘟囔道:“怎麼可能?就憑一把破劍?”
三光無盡,楊彪不再試探,把淚殘刀高舉,使出法天象地的神通,大吼一聲,重重劈出。刀光如山,狠狠的砸在空中,把此方世界打出裂縫,他身後化出雙翅,振翅穿過裂縫,逃出小界。
忽然一道劍光迎來,古飛雙手捧劍,抱着有去無回的念頭,全力刺向楊彪。
“來的好!”楊彪爆喝一聲,單手握刀上撩,砍向古飛,想以傷換傷。
古飛改刺爲劈,砍向淚殘刀。
楊彪忽然覺得自己等待的就是此時此刻,哈哈狂笑,改用雙手,奮力而上,在其心中,一個念頭閃過:“龍牙、虎翼、犬神,你全都敗在軒轅劍之下,什麼算什麼名刀?今天,我便讓三界盡知,我纔是天下第一的名刀!”
軒轅劍上凸顯出萬民身影,乃是人類氣運集結,衆人齊力,凝出厚厚一層紫金色氣刃。
淚殘刀上也浮現出三人身影,正是鑄刀的刀匠一家三口,鐵匠看到軒轅劍上億萬生民的身影,面色大變,雙手猛揮,把孩子和妻子砸碎,而後又從楊彪身上吸取了他的畢生精華,連同自身,一同化爲魔氣,撲在了刀刃之上,也化爲氣刃,捨去自我,只爲一擊克敵。
刀劍相撞,發出刺耳的轟鳴,持續不絕。淚殘刀漸漸不支,便更加肆無忌憚的吞噬楊彪的魔氣,只是片刻後,從那破碎的淚痕處,響起了破碎之聲,裂痕出現,漸漸擴大,自刀刃至刀背,一點點的斷裂,直至軒轅劍穿過,淚殘刀刀頭墜落。
這一過程彷彿經過了無數年之久,淚殘刀到了最後一刻也沒有放棄,可惜,寡不敵衆,它終究沒能超越龍牙等邪刀,而是成爲了它們中的一員。只是有龍牙它們在前,又有誰會記得它淚殘之名呢?
“原來,我是被一把破刀利用了啊!”失去魔力的楊彪,鐵心也變得四分五裂,同時,身爲人類的情感涌來,元無夢那輕盈的身姿再次浮現在眼前。她一身大紅的嫁衣,頭上蓋着繡着兩隻戲水鴛鴦的蓋頭,蓋頭角上繡着兩行小字——“世上本無夢,只因人心癡!”
“無夢!”楊彪的眼淚落下,把手伸向眼前之人,啞聲道:“對不起!”
元無夢慢慢擡起頭蓋,愛戀的眼神從中透出,落在楊彪身上,溫柔的道:“沒關係,我來接你了!”
楊彪對元無夢一笑,充滿了內疚與無奈,他從懷中掏出一條碧睛紅鱗的小鯉魚,遞了過去,道:“對不起,我,娶了別人!”
元無夢的笑容凝固,瞬間,再次展開,對楊彪道:“沒關係,我也嫁給了別人!”
楊彪搖了搖頭,把小鯉魚丟了過去,心碎的道:“無夢,無夢,醒也無夢,醉也無夢,偏偏一世只爲夢;生也無情,死也無情,恰恰生死都系情。”
元無夢含着笑容的身姿片片破碎,消散在了眼前,楊彪手握着只剩半截的淚殘刀,努力的扭頭,想把最後的目光留給那兩道身影,只是上天給了他數百年的生命,卻再沒給他這片刻的時光,他的眼神慢慢暗淡下來,便是魂魄,也消散而去。
古飛看着符咒狀態的楊彪慢慢恢復了人類模樣,再沒了聲息,他的心也是一痛。
閉上眼睛,冥界近百年的朝夕相處還宛如昨日,花果山上力鬥齊天大聖的身姿依舊雄奇,可是卻再不能放肆無忌的喝酒打鬧,甚至再不能聽到彼此的聲音。
“師傅!”古飛閉上眼睛,升起神識,緩緩道:“一路走好!”
隨着神意的蔓延,楊彪的身軀也漸漸被化爲靈氣,消散在這方天地。古飛擡手把淚殘刀取在手中,略一感應,就知道這淚殘刀魔力盡去,已變成了最普通的精鐵,而寄居在它內部的刀靈陶桃,也不見了蹤跡。
“陶桃!”金冠紅裙的模樣也歷歷在目,似乎生出了神智的漆黑眼眸總是盯着自己,古飛心中苦澀難惹,放聲長嘯,把殘破的淚殘刀狠狠的丟了出去。
“爲什麼!”古飛轉身離去,僅僅留下三個字。他自然看到了因楊彪身死而暴露在面前的狸柔母女,卻毫不猶豫的離開,沒有爲狸柔惹人斷腸的絕色而猶豫分毫。
狸柔抱着楊虎兒,早已泣不成聲,傷心欲絕,恨不得馬上追隨楊彪而去。不過當那半截淚殘插在自己面前時,她才驀然驚醒,望着懷中不知生死爲何物的幼小的孩子,她咬緊牙關,壓下因過度悲傷而浸出心肺的鮮血,擠出了一個掛滿淚水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