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經很黑了,但這山谷卻依然光亮如白晝。
不是燈火的原因,再亮的燈火,也無法做到這一步。
楚天頭也不擡,將林若放在石塊後面的飯盆拿起,一隻手遞了過去。
“師弟,你……”林若一臉的錯愕,看着再次伸到面前的飯盆,手足無措。
“青霖宗數百弟子,不去膳食堂而在這谷口吃飯的,你們還真是開了先河!”嘲諷的聲音,從前面傳來。
一個身穿白色衣衫,看起來有些傲氣的青年,緩緩走過來,嘴角微微上翹,以眼角餘光掃過楚天。
“味道還不錯啊,要不師兄你也嚐嚐!”楚天頭也不擡,只是將本來遞給林若的飯盆朝那白衣青年遞過去。
剛纔這白衣青年剛走過來,他便看出了對方的修爲,玄符境三重,有資格在二樓用膳,算作青霖宗的精英弟子,八成是爲了那孫師兄來出頭的。
這白衣青年看了面前的飯盆一眼,先是一愣,顯然是沒有想到,一個剛入門的雜役弟子,居然敢如此頂撞他,當即面色一沉,道:“好大的膽子,宗門有宗門的規矩,用膳必須要進膳食堂,你們破壞了規矩,就該受到懲罰!”
林若委屈地申辯道:“西門師兄,我們……”
只是他還沒有說完,便被那白衣青年打斷,冷聲道:“你還敢狡辯?”
林若立刻噤若寒蟬,眼前的白衣青年,在這青霖宗地位尊崇,不是他能夠惹得起的,他悄悄地朝楚天瞟了一眼,看到這廝竟然還在悠然自若地吃着飯,完全不顧那西門師兄的威喝。
林若的眼中,滿是擔憂,他悄悄地拉了拉楚天的衣袖,但對方卻只是擡起頭,朝他微微笑了笑,還頗有興致地眨了眨眼睛。
看到這一幕,林若內心嘆息,師弟畢竟剛來,對於這山中的形勢還沒有完全瞭解,不知道西門師兄的飛揚跋扈,也在常理之中。
林若再次偷偷瞄了瞄那白衣青年,發現對方臉上的寒意更甚,已經要到了爆發的邊緣。
林若的心七上八下,面色不斷變換,終於在白衣青年朝着楚天邁出一步時,匆匆站到了楚天面前,囁嚅道:“西門師兄,在這山谷口吃飯是我的主意,與楚師弟無關,你要懲罰,就罰我吧!”
白衣青年微微一愣,旋即眼睛就眯了起來,他看着林若,問道:“是你的主意?”
林若一聽,趕忙點頭,在他心中,此刻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自己是師兄,決不能讓這個剛給自己端來飯菜的師弟受到一點傷害。
白衣青年忽然就笑了,笑的格外燦爛,林若不知道他爲什麼突然發笑,內心忐忑中,也只好跟着傻笑起來。
“西門師兄……”
“啪……”一陣清脆的耳光聲驟然響起,在這安靜的谷口,顯得格外的刺耳。
楚天埋在飯盆中的頭驀地擡了起來,死死地看向了白衣青年,他之前沒有想到林若會爲他挺身而出,也沒有想到白衣青年會突然出手對付林若。
胖胖的身體重重地飛了出去,捂着臉,拼命忍住眼眶中的淚水,掙扎着爬了起來。
“你算什麼東西,也敢爲別人出頭!”白衣青年冷聲發笑,看着掙扎爬起的林若,充滿了不屑。
“你又算什麼東西呢?”冰冷的聲音驟然響起,楚天手中的飯菜驟然飛出,沒有絲毫的徵兆,散落在四周。
“你……找死,不守宗門清規,辱罵師兄,我要打斷你的腿,然後送到天刑堂!”白衣青年面色陰沉如水,一道光芒直接從他手中射出。
“什麼狗屁師兄,你還不配!”楚天古井無波的心,在林若捱了白衣青年一巴掌後,便掀起了滔天怒浪。
他不是心機深沉的人,在這青霖宗一番隱忍,也只不過是爲了站穩腳跟,不願意過早地太過顯眼,但這並不代表着可以被孫師兄、白衣青年這等角色隨意欺負。
尤其是他們欺負的還是林若,這個這個剛纔吃飯時還說着有師兄在就不會讓你捱餓的少年,這個在宗門被欺負三年不敢反抗卻因爲對方要傷害楚天而挺身而出的“師兄”。
每個人都有逆鱗,在這青霖宗,在此刻,林若就是楚天的逆鱗。
叫做血性的東西,在楚天身上從來不缺,若不是如此,他也不會在武者時期得罪天陽宗的修士,也不會以區區肉身對抗天劫,更不會掀起幽巖荒漠中的驚濤駭浪。
就像二代人皇曾經說過的,一個人若是沒有血性和勇氣,就算是與天地齊壽也絕不可能成爲強者!
而且,對付白衣青年這種貨色,楚天有一百種方法弄死他還不被人發現。
看着白衣青年打出的那道光芒越來越近,楚天沒有絲毫閃避,甚至臉上的慌亂都沒有露出一點,不僅如此,他竟然還朝着白衣青年微微笑了笑。
白衣青年一愣,很快便在心中得出了一個結論,這傢伙恐怕是從來沒有看到這一手,嚇傻了。
“以後在青霖宗,眼睛放亮一點,有些人,不是你能惹得起的!”白衣青年冷笑道,彷彿已經看到楚天倒地不起的下場,這讓他心中生出了一絲快感。
楚天看着他,沒有說什麼,只是一腳輕輕邁出,朝那射來的光芒邁出了一步。
一步之下,整個山谷的地面都瞬間晃動了起來,方纔散落在四周的飯菜,突然間詭異地移動起來,只是這些,白衣青年看不到。
他面色大變,不知所措,下一刻,明亮如白晝的山谷,竟然在一瞬間變得伸手不見五指。
白衣青年突然間就感覺到了一股莫名的危機,他剛要閃躲,卻突然感覺到腳下的地面深深凹陷了下去,整個人如陷泥沼之中,一動不能動。
“啪”
一道清脆的耳光打在了白衣青年臉上,打得他身體一陣搖晃,劇痛無比,涕淚橫流。
“啪啪啪啪……”
黑夜中,清脆的耳光不斷響起,伴隨着白衣青年的慘叫。
“西門師兄,你別傷害楚師弟,有什麼懲罰衝着我來好了!”站在黑夜中的林若渾身顫抖,大聲喊叫。
“啪!”
又一聲清脆耳光之後,黑夜散盡,山谷中,再次明亮如白晝,眼前的一切,讓林若目瞪口呆。
白衣青年站在那裡,一動不能動,一張本來算得上俊美的臉龐,此刻已經變成了豬頭模樣。
他本來以爲,被打的是楚天,但現在,卻看到令他無比震驚的一幕,而且,白衣青年周圍,看不到楚天的身影。
“師弟,師弟,你在哪裡?”林若擔心楚天,怯生生地喊道。
“師兄,我在這裡!”身後傳來一道平靜的聲音。
林若急忙轉回頭,卻看到楚天安靜地坐在石塊上,正衝着他笑呢。
“師兄,你還記不記得剛纔他說了什麼?”楚天笑眯眯地看了那白衣青年一眼,淡淡地問道。
“西門師兄剛纔說,以後在青霖宗,眼睛放亮一點,有些人,不是你能惹得起的!”林若本能地回答道。
白衣青年聽到這話,喉嚨裡發出了嗚咽不清的聲音,猛地噴出一口鮮血,身體直挺挺地朝後倒了下去。
因爲山谷突然變黑的緣故,此刻膳食堂中涌出了很多人,藍菲兒也在其中。
不過,和那些黃符境的雜役弟子不同,她是從二樓直接閃爍過來的,站在她身旁的還有十幾人,這些都是有資格在二樓用膳的精英弟子。
其中有幾人甚至修爲比藍菲兒還高。
這些人從空中落下,一眼便看到直挺挺倒在地上如豬頭般的白衣青年,和兩個轉身正要偷偷溜走的弟子。
“先別走!”藍菲兒微微皺眉,將楚天和林若叫住,然後一揮手,一顆白色的丹藥便落入到了白衣青年口中。
丹藥極爲神奇,入口即化,沒多久白衣青年就醒轉過來,看到楚天,頓時想起了剛纔發生的事情,整個人充滿了戾氣,呼喊着就朝楚天撲來。
藍菲兒面色更冷,沉聲喝道:“西門嶺,你太放肆了!”
一聽到藍菲兒的聲音,白衣青年頓時渾身一顫,這時才注意到身邊不知何時,已經圍滿了人。
“見過各位師兄師姐!”白衣青年西門嶺壓下心中的怒火,忍住衝動,朝着眼前幾個比他修爲高的精英弟子行禮。
“怎麼回事?”藍菲兒冷聲說道,雖然這裡她修爲不是最高,但師尊韓月身爲青霖宗執法長老,平日裡很多懲罰也都是讓這個與其性子一樣冰冷的藍菲兒去執行,久而久之,倒在這青霖宗樹立了一些威信。
“他打我!”西門嶺下意識地脫口而出,剛一說完,便看到了其他人鄙夷的神情,頓時後悔不迭。
只因這句話,實在是太過於不可思議,這些精英弟子,只是一階宗門青霖宗的弟子,怎麼可能看出楚天的真實修爲。
起碼在表面上,楚天是絕對不可能將西門嶺打成這樣的。
“知道了,你先去丹藥房看看傷勢吧!”藍菲兒面色冰冷地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麼。
“可是……他……”西門嶺還要說什麼,卻看到藍菲兒面色越發冷下來。
不敢再說什麼,西門嶺轉頭看了一眼楚天,眼中寒光閃爍,然後轉身就朝着丹藥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