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敖遠這麼說,夏鴻宣明顯是愣了,但是這僅僅是一瞬間發生的事情,他旋即便放鬆的笑開,伸手端起了自己面前的那杯茶:“我當然是相信你說得出也能做得到,但是……琰飛身上……”
說到這裡,他停了停,而敖遠也沒有打斷他的思索,半晌之後夏鴻宣像是下定了決心一樣再次開口:“我就直說了,你和我們這些人是不一樣的,沒錯吧?”
“你果然是知道些什麼。”聽完了夏鴻宣這句話,敖遠反倒是徹底的放鬆了下來,他閒適的靠在了沙發上,先前那種刻意被他壓制下來的氣場也恢復了原樣,“那麼琰飛帶着龍玉的事情……你先前也知道?”
“不,龍玉的事情是我去年才知道的,要不然我怎麼說也要讓她回我身邊來,哪怕一輩子啃家底都是可以的。”夏鴻宣似乎陷入了回憶裡,“老爺子本來當年是想讓我接夏家的,但是就是因爲知道了四個家族裡面到底藏了什麼不可言說的東西才跑到國外去了,可沒想到我自己的女兒還是背捲進去了。”
敖遠思索了一下他話裡的意思,然後問出了自己想問的東西:“你那時候是怎麼決定讓琰飛回來而不是……她哥哥的?”
“你看琰汐現在什麼事情都沒有,”夏鴻宣依舊處在回憶之中,“我當年不是沒有想過讓他回來的,但是琰汐有很嚴重的夜盲症,所以根本就不可能是下斗的苗子。”
“琰飛也喜歡這些東西倒是真的,當時纔多大一點,就可以一個人抱着本關於這些的書一坐就是一整天,但是現在想想……算了,哪有那麼多早知道。”夏鴻宣苦笑了一聲,下意識的把玩着夏琰飛的這一整套茶具,“既然現在你坐在這裡,那就代表他們的計劃已經開始了。”
敖遠微皺了眉頭說道:“我不去管他們有什麼計劃之類的,我只想知道他們究竟是從哪裡知道的得青龍者,得償所願這八個字的。”
“得青龍者,得償所願……”夏鴻宣來回咀嚼着這八個字,“這八個字老爺子當年就喝多了說漏嘴的時候我聽到過,但是我聽方家那個老爺子說過,說什麼四大家族承的是青龍一脈,找到青龍是在自然不過的事情。”
“這個世上怎麼可能有再自然不過的事情發生?不過是一場癡心妄想就是了。”敖遠不屑的哼了一聲,那個所謂的青龍……怎麼可能就真的讓人得償所願?
“可是看得透這些的人太少,我當時也是覺得不可思議,直到現在才慢慢反應過來這有多麼奇怪。”夏鴻宣對敖遠的這種說法表示贊同,“再加上他們有怎麼求都求不到的東西,自然是想要去找這個青龍。”
“他們想要什麼?”敖遠疑惑地問道。
“這個世界上幾乎是人人所求卻又怎麼都求不到的事物……除了長生,還能是什麼?”
君看浮世上,何處得長生。
即便是當年一統六國的始皇帝,依舊是心心念唸的想要的到所謂的長生,徐福帶着三千童男童女出海也是這個原因,千古一帝尚且如此,更何況是普通人?
聽到了這個出於意料卻也可以說是在意料之中的答案,敖遠愣了一會兒然後突然就笑了起來:“長生……好一個長生。要說這世界上最不好的兩個兒子,那大概可真的要算長生這件事了。”
夏鴻宣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似的,敷衍的笑了笑後正色道:“提到這個……你以後要怎麼對琰飛?夏琰飛再怎麼說也就是個普通人,她會逐漸的老去,直到對你來說並不遙遠的死亡的到來。”
“我會陪着她。”敖遠的表情也沉靜了下來,語氣也變成了十分嚴肅的語氣,“如果她想要這麼像普通人一樣的生老病死,那我會陪着她一直走下去,即使是放棄所有無所謂,因爲這太過漫長的時間我早就看膩了。”
這些漫長的時間,曾經那麼漫長卻又那麼孤獨的時間,敖遠有很多時候都覺得原來那些只有他一個人的時間裡其實他都是在等待這夏琰飛,就像是在被封印的那漫長的黑暗之中他都在等待着夏琰飛來解開那個封印,似乎這僅僅是好讓他一眼就能看待當時夏琰飛帶着張狂驕傲笑容的側臉。
就在那一瞬間,而且這種感覺在和夏琰飛相處的這些日子裡逐漸加深着,敖遠覺得自己那些等待並沒有白費。
有一句話說得很好,世間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別重逢。
僅僅這一句話,就說盡了敖遠和夏琰飛之間所有的緣由。
夏鴻宣有種父親的直覺,就在敖遠回來並且坐到沙發上的時候,他看着自己的女兒和這個男人之間的小動作,並且看着她在旁邊抓心撓肝想要上躥下跳一樣的小表情,就是這些動作,讓夏鴻宣覺得夏琰飛和敖遠並不是隨便談戀愛談着玩玩,而是真的兩個人想要在一起過日子,一輩子就這麼一起走下去。
然後夏鴻宣就惆悵了。
那種好不容易把女兒養大了,結果現在便宜了一個自己不認識的男人,這種心理完全就只有父親才能體會得到。
就算這個男人再靠譜,條件再好,對自己的閨女再掏心掏肝,也是橫看豎看看不上眼。
夏鴻宣現在就是完全符合這個狀態,恨不得把敖遠從上到下仔仔細細事無鉅細的給吐槽一遍,要不是夏琰飛他們三個人剛好提着東西開門進來,夏鴻宣就已經開始這麼幹了。
由於在做飯這件事上夏琰飛完全不想指望這三個不靠譜的男人,再加上現在時間的確是有點晚了,於是她僅僅只是看了一眼發現自己的老爸還有敖遠沒有動手掐起來也沒有把自己挺喜歡的那一套茶具給摔了,就放心的進到廚房裡去忙晚餐的事情了。
夏琰飛的廚藝經過日積月累的磨練之後變得極其靠譜,做出來的菜色香味俱全,再加上她看起來細胳膊細腿,但是身上可以說沒有一點贅肉,發力的時候可以明顯的看到她手臂上清晰的肌肉輪廓,揉起面做起麪食來也是一絕,自從有一天手癢做了一次千層餅之後,敖遠徹底惦記上了這東西,可是夏琰飛一直嫌這東西做的麻煩,敖遠的意見就永遠是處於被駁回的狀態。
廚房裡面可以說是煙熏火燎,切菜的聲音,熱油下菜進鍋的聲音,混合着偶爾響起來的微波爐的提示音,讓人聽起來就心情特別好。
夏琰飛在廚房裡忙得不可開交,左手邊的高壓鍋裡燉着一整隻雞,右手的炒鍋裡面正在給糖醋里脊收汁,水池裡面嘩啦啦的衝着小青菜,這邊夏琰飛還在專心致志的切着土豆絲。
敖遠不知道什麼時候晃悠了過來,雙手插兜依着餐桌看着夏琰飛在忙,實在是看不下去她一心不知道多少用了就走過去準備接過她手裡的刀:“切菜我來,你不放心我碰鍋,切菜應該沒問題。”
“力度輕點別把我案板給切斷了。”夏琰飛沒有腦子再去考慮什麼敖遠拿着菜刀在廚房裡切菜的這種違和感去了哪裡的問題,把菜刀遞了過去就抄起鏟子開始翻炒鍋裡的糖醋里脊,然後起鍋準備裝盤,“真是,我都有多久沒做過這麼多人要吃的菜了。”
敖遠硬生生把一把菜刀玩出了一片的刀光劍影,夏琰飛把青菜下鍋的間隙抽空看了一眼,默默決定以後還是別讓敖遠碰菜刀比較好:“跟我爹說什麼了?”
“沒說你什麼壞話放心吧。”敖遠把切好的土豆絲碼到了一邊,“香菇怎麼切?就是他想知道我以後怎麼對你就是了。”
夏琰飛專心致志的把青菜焯水:“幫我對半切就成。該怎麼樣就怎麼樣,還能怎麼樣,難道直接把我鎖到玻璃櫃子裡早晚三炷香?開玩笑呢這是。對了,說件事啊。”
敖遠開始處理夏琰飛去買菜之前就開始泡的香菇:“你說。”
“你明年過年跟我回意大利怎麼樣,我好久沒見我媽了。”夏琰飛趁着他沒處理好香菇的時候開始弄肉餡準備做丸子,“怎麼樣?”
“行啊,反正我沒那麼多事情要處理。”敖遠擦了擦手,把香菇給她推了過去,“你這是真打算當我媳婦了?”
“隨你怎麼理解,切完了就出去,別礙我事情。”夏琰飛開始趕人,習慣了一個人做飯之後哪怕多一個人或者說廚房地方再大她都覺得有點礙手礙腳,“正好幫我去地下室裡的那個儲藏室拿兩瓶酒上來。”
敖遠點頭應了下來,可還是站在旁邊看着夏琰飛在忙碌,她低頭的做飯的時候眼角眉梢的煞氣和凜冽都被收斂了起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在寧靜不過的表情。
平日裡在凜冽不過的姑娘,此刻收斂了一身羽翼,心甘情願的切菜做菜。
縱使世間風景萬千,我也願意在你身旁,陪你靜看細水長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