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關寶鈴的身世(下)
我們都跳過了“私生女”和“包養”的話題,如果大家都夠聰明,就會不約而同地忘掉這個壓迫在關寶鈴心上的毒瘤。
太陽每天都是新的,明早醒來,關寶鈴會變成重生的自我,或許未來有一天會變成“風的太太”。
“十五億不是問題,我早就教海倫準備妥當,一秒鐘內就可以由北美匯入瑞士,答應勒索者的要求。你說得沒錯,寶鈴的生命最重要,就算對方收款食言,我也必須試一試。她的生命只有一次,沒來由拿來冒險,每次看到她脖子下的齒痕,我的心都要被撕碎了。”
他平伸左掌,把右手的雪茄煙按熄在掌心裡,然後輕輕一吹,掌心裡沒有留下絲毫灼燒的痕跡。
“下一次,再讓對方領教我葉洪昇的手段好了。”他的眉骨上方有根粗大的青筋在一停不停地震顫着,很顯然是在極力壓制着內心的怒氣。再高的武功、智慧、權勢、金錢最後還得屈服於來自玄學的暗算,他不會隨隨便便嚥下這口惡氣的。
“那麼,爲什麼不現在就進行?”我向電話指了指。
其實不必我教,他也會早有安排,錢進入瑞士銀行後,還可以通過銀行的隱蔽保安系統,追查那個神秘賬戶上每一塊錢的流動去向,直到捉到幕後鬼手爲止。
瑞士銀行聲稱不顧一切阻撓,全力保護客戶的隱私資料,但那要看面對誰的時候。大亨要做的事,封閉一千條路之後,他會毫不猶豫地闖第一千零一條路出來,直到獲得自己想要的東西爲止。而且現在還有一個有利條件,全球一流的黑客小燕跟大亨相談甚歡,有他在,通過網絡流動的任何信息,都逃不出大亨的掌控。至於大亨是用什麼方法讓小燕乖乖伏貼下來的,就是以後纔來得及理會的內容了。
大亨向後仰了仰身子,擡頭凝視着天花板上的吊燈。
壁爐裡的火完全熄滅了,牆角的空調自動開啓,一股強勁的暖風無聲地吹過來。冬末春初,寒氣最能傷人骨骼,我得感謝蕭可冷的細心,無論對別墅做何種改動,方方面面都會爲我考慮周到。
大亨的沉默,往往發生在做某個重大決斷之前。
我衝了第二杯咖啡,漫漫長夜,咖啡是最好的提神飲品,能夠讓昏昏欲睡的人重新充滿活力。門外靜悄悄的,除了瞭望塔上的警戒哨,大家都應該已經睡着了。
從日本飛往港島的夜航班機,機票最低可以打三折,再過半個小時,顧傾城就該到達機場——不費吹灰之力,唾手拿回古琴,是否會讓顧知今開心得忘乎所以呢?
“風,我想提醒你一件事——”大亨重新坐好,眼神中又開始閃着犀利迫人的寒光,像兩柄洞穿一切的怒劍。那是他的黑道大鱷的本色,曾被江湖上的小人物無數次添油加醋地傳揚過。
我含笑不答,他心裡想的和即將說的,應該在我預料之內。
“寶鈴喜歡你,這是她第一次主動喜歡一個人,在你之前,她的近百個暗中追求者裡面,沒有一個是她自願接近的。從她十一歲回到我身邊之後,除我之外,她還是第一次認真表明喜歡某個人,風,你很幸運。”
我笑着點頭,的確,在北海道遇到關寶鈴,是我一生最幸運的轉折點。
“你肯爲她拆掉別墅,證明你也非常喜歡她,對不對?能看到你們兩情相悅,我也由衷地開心。所以,我會盡最大努力,爲你們營造最美好的未來,不惜使用任何手段。你懂嗎?”大亨的聲音陡然提高上去,眼神中殺氣一閃。
我懂他的意思,從現在起,只能喜歡關寶鈴一個人,跟其她女孩子斷絕一切來往,免得讓她傷心。
“我曾讓寶鈴的母親傷心,讓她的童年充滿了憂傷和患難,所以,我得給她最安心的未來,沒有擔心憂慮,沒有男人的背叛,更沒有別的女人來爭奪她的愛情。風,你是個聰明的年輕人,關於我此前做過的很多事,都會有所耳聞吧?如果有人妨礙了我的生活,就算他逃到天涯海角,我也會把他挖出來,碎屍萬段——好好考慮考慮,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覆!”他站起身,用力擴展着胸膛,目光一直逼視着我。
這是一種意圖極其明顯的威脅,當初在楓割寺前,他曾授意海倫,用同樣的手段對付王江南,不過這次是重視程度升級,變成自己親力親爲而已。
“葉先生,你在威脅我?”我淺啜咖啡,微笑着迎接他的凜冽目光。
“對,我承認。大家先小人後君子,什麼話說在明裡,你如果真的接受寶鈴,從說‘愛她’的第一秒鐘起,就是屬於她一個人的,而後你認識的其她女孩子,都要通通從你心裡消失——”他用力地揮了一下堅強有力的胳膊,彷彿將一大堆瓷器推倒打碎的動作。
我笑了:“現在明明是你有求於我,竟然反過來威脅我?要破解‘黑巫術’的詛咒,必須拆解別墅。知道嗎?我可以把它賣給有山口組背景的渡邊城,把操控破解詛咒的權力移交給別人。日本人的胃口有多大,你比我更清楚——”
他“打碎一切”的動作,讓我很不舒服。就算喜歡關寶鈴,然後娶她,也不會把蘇倫丟開,畢竟曾答應過手術刀,要照顧蘇倫一輩子。
“風,你也是在威脅我,對不對?”大亨向前跨了一步,如同馬上就要發怒的雄獅。
我搖頭:“不,我只是在分析絕對的事實,十五億能挽救關小姐的性命,但十個十五億,卻不一定能破解‘黑巫術’。如果你希望大家站在同一條戰線上,就應該有一個謙虛的態度纔對。”
在拆解尋福園這件事上,我已經做了決定,公心私心各半,並不願意莫名其妙地讓別人欠我人情,當然,更不想承受任何人的威脅。
大廳裡的氣氛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但大亨還沒來得及再開口,蕭可冷已經“砰”的推門闖進來,手裡握着電話衝向我,根本沒管大亨的存在:“風先生、風先生——剛剛接到警局報告,一四六號公路的仙陵段發生了一起奇怪的交通事故,一輛計程車突然爆炸起火,燒成灰燼,車號是……‘零一九一’。”
她的短髮一片蓬亂,睡衣的扣子胡亂繫着,顯然是從睡夢中被電話吵醒的。
“零一九一”是顧傾城離去時坐的計程車車號,我愣了一下:“牌號沒錯嗎?車上的人呢?古琴呢?”這個打擊真是來得太殘酷了,我剛剛還想到她的樣子,前後不過幾分鐘時間。
蕭可冷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頹然地垂下手:“我反覆問過交通警察了,一四六公路上的幾個檢查站錄像都表明,這輛計程車今晚駛向木碗舟山,隔了五個小時後返回,突然發生劇烈的爆炸,原因不明,現場只剩下一片焦黑,什麼都看不出來。”
大亨忽然在旁邊冷笑:“一個可以想像的結局而已,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日本人心機叵測,哪會痛痛快快地放什麼人挾帶文物離開?那麼多年的戰爭歷史,早就說明他們的行事方針,與古代的太平洋海盜完全相似,只懂得掠奪收斂,把全球各地的寶藏源源不斷地送到這個孤島上來,卻從不允許外人拿走它們。誰如果觸犯了這一點,就等於踩了他們的尾巴,招致極端殘忍的報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