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冰塊放在懷裡, 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跟順着後脊樑直竄到頭頂。阿達將汽油灑在綠色植物上,阿生磕磕絆絆地站了起來,拖着受傷的腿走到一邊, 不知從哪裡弄來一把匕首, 在我們還沒來及搞清楚他的意圖時, 只見他用匕首在自己的胳膊上大腿上劃了幾道口子, 還挺深的, 傷口馬上滲出了血,阿生虛弱了,連說話的力氣都能省則省了, “快走吧!”
綠色植物聞到血腥味蜂擁而至,沒過多長時間就爬到了阿生的腳下, 阿生依舊很淡定, 但對於我們的無動於衷很是氣憤, 他急切地喊:“還等什麼呢?快走啊!”
被他們這麼一喊,大家如夢初醒, 來不及再多看阿生一眼,趕忙往下跑。腳下踩着蠢蠢欲動的莖葉,只覺得一陣恍惚,這就是要結束阿生生命的東西,現在就被我們踩在腳下, 可就是對它無能爲力。
我們誰都沒敢回頭再看一眼阿生, 可是這大腦還是禁不住地幻想此刻阿生渾身纏繞着綠色植物的樣子, 他的傷口上會長出嫩綠的新芽, 它們會生長, 順着他體內的血管充滿全身,我甚至隱約地聽到它們在叫, 得意地炫耀着它們的勝利。
提着一口氣,順着陡峭的坡度,幾秒鐘就衝到下面,南希從兜裡掏出一個打火機,朝着高壇上一投,瞬間火光沖天,將這個蒼白陰森的鬼地方照得通亮,像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
火舌順着根莖一路燒到了高壇的頂部,當我們轉過身的時候,已經看不見阿生的身影了,只是透過火光隱約能看見一個跳動的影子,阿生突然叫了起來,伴着綠色植物的低泣聲,顯得淒厲無比。
這時候,阿達突然說:“還是讓阿生死得痛快些吧!”
南希點了點頭,從阿萊手裡接過□□,單眼對準瞄準鏡,調了調槍口,接着扣動了扳機,耳畔“嗖”的一聲,再也聽不到阿生的聲音了,火焰中一個模糊的影子倒了下去。南希閉了閉眼,悄聲說:“阿生,對不起。”
本來燃起這場大火,一來是給阿生火葬,二來是燒了這些綠色植物一了百了,免得再有人中招喪命。可誰也沒想到地遊們感應到了熱量飛蛾赴火般地衝了進去,一大半的地遊都死了,只有少數智商較高一些的地遊見情況不好撤離了。
我們也離開了,順着一條狹窄的甬道,走到了一個石洞歇了歇腳。剛纔步伐急促都沒來及的感傷,這腳步一停下,什麼情緒都上來了。大家都沒有出聲,似乎都在爲阿生的犧牲默哀。我跟阿生不是很熟悉,對他的認識只限於他是南希的手下,其他的一無所知,在進來之前就預料到會有人死去,那時候還盼着南希他們這夥人死一個兩個的,一旦他們勢力削弱,我們就不用受他們的挾制了,可是阿生的死並沒有給我帶來任何積極的情緒,或者潛意識裡死亡對於我來說從來都不是值得慶幸的事吧。
南希那夥人雖然也都爲阿生的死難受,可強烈的理智控制慾還是戰勝了情感支配,他們很快地調整了情緒,生火做飯,睡覺休息,把憂傷埋在心底的最深處,這或許是對阿生最好的緬懷吧。
常迎春的情況有些不妙,一來是年紀大了,體力當然比不上我們這些小年輕了,這一路連跑帶顛的沒掉隊就已經很了不起了,這會兒一把骨頭也散了,窩在角落裡動也不動。二來他身上的傷經這麼一折騰更嚴重了,傷口雖然癒合了,但因爲消炎藥的關係,現在腫得已經跟大蘿蔔似的了。
我坐在南希身邊,看着她往火堆裡添固體燃料,半晌,我還是忍不住將心理的疑惑問了出來,“其實那八個紙鬮都沒有字對不對?”
南希眼睛微微一擡,手頓了頓,顯得有些驚訝,但這個狀態只持續了很短暫的瞬間,之後依舊像什麼都沒發生似的撥弄着火苗。我接着說:“你故意讓我們先抓鬮,剩下你和阿生,阿生早知道紙鬮都是白條,所以讓你先打開,你的是空條,他的那個自然就是死鬮了。你說抓鬮的辦法最公正,其實你只是變相地選擇了阿生替我們其中的某個人去死,在你想到這個辦法之前你就已經選中了阿生做引子,你之所以多此一舉弄個抓鬮辦法,無非就是想堵住大家的嘴是吧!”
南希歪着頭,笑了笑,說:“陳鬆,如果三年前你這麼聰明的話就不會被我騙了。”
我有些生氣,說話也就沒個輕重了,“三年前你就當我有眼無珠好了。”
我的冷言冷語讓她有些受傷,不過她並沒有多在意,只是嘆着氣,說:“你以爲我想這樣,你以爲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手下送死很好受,你以爲決定別人的生死很舒服。陳鬆,有時候人不能感情用事,一定要爲大局考慮。”
“爲大局考慮就要隨便決定他人的生死嗎?如果公平決策死的不一定是阿生,或許是你或許是我,你有沒有想過阿生並不一定願意爲大家犧牲,只是他被逼得沒有辦法了。”我始終無法認同南希這種霸道的作法。
南希說:“以我們現在的情況選擇一個做引子,阿生是最好的人選,其一他身上有傷口,容易吸引綠色植物。其二我雖然給他做了手術,但不確保他體內有沒有殘留的細菌。其三阿生是隊伍中最沒戰鬥力的了,與其要犧牲一個對隊伍有利的來成全一個拖後腿的,還不如……我做出這個決定也是經過一番考慮的,這裡也不是不難過的,但沒有辦法,權衡利弊我只能這樣做,這就是作爲一個領隊的無奈,說這些,你是不會懂的。”
我和南希的談話到此爲止了,所謂話不投機半句多大概就是如此吧,我與她的價值觀從來都不是一個起跑線上的。我主張衆生平等,她一向以大局爲重考慮利害關係,而這兩種觀點就像兩條平行線從來都不會有焦點。
氣氛再次冷凍,阿萊的一聲叫聲打破了僵局,“地遊,你們看!”
我們順着阿萊的手指的方向看去,確實在一塊岩石後貓着一個地遊,他似乎意識到我們已經發現了他,索性光明正大地站了出來。相比我們之前碰上的地遊,這隻地遊的個頭要高的多,身體也強壯的多,但動作就不若那些嬌小的地遊靈活了,所以纔會這麼容易被我們發現。
剛經歷一番,再看見地遊大家立刻戒備了起來。南希連着朝地遊開了好幾槍,但是都被他靈巧的躲開了。南希有些氣不過,她的槍法在這裡可是數一數二的好,居然一槍都沒中,確實有些蹊蹺。“阿達,把軍刀給我。”
阿達遞過一把軍刀,刀鞘上雕刻着盤旋的龍,樣式極爲復古且華麗,南希握着刀柄一把抽出刀身,接着提着刀就衝上去了,刀尖在地上劃出一道長長痕跡。
“南希小姐,別過去。”阿達的勸阻沒有攔住南希的腳步。
南希的動作極快,幾步就衝到地遊的面前,揮刀就砍。那地遊一開始就是躲,後來是躲得不及了,不知從哪裡搗鼓來一把西洋劍,那把劍年代久遠,卻是很鋒利。
這刀光閃爍劍影徘徊的武打場面,看得我們驚心動魄。開始南希還是佔有優勢的,那軍刀耍弄的極爲順手,只是她不熟悉這裡忽高忽低的地勢,再加上不適應環境,有還幾次都能直取地遊性命了,可是都錯失了。地遊逐漸佔了優勢,步步緊逼,我們都替南希捏了一把冷汗。
南希很不服氣,將軍刀插在一邊,脫下外套,扔給阿達說:“你們都不要插手,我要親手料理他。”
說着,她提起軍刀又衝了上去,交戰了幾個回合,南希大概看出了一些門道,假裝示弱,趁着地遊鬆懈之際,抱着身子在地上連滾了幾圈,從地遊叉開的雙腿間鑽了過去,那地遊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呢,只覺得脖子一涼,樣子極爲詫異。南希回身,反握着刀柄,刀身搭在地遊的肩膀上,“我真沒想到白堊時期的地下動物還會使用西洋劍法,可真夠前衛的。”
八戒咧着大嘴,喊道:“快砍了他,給阿生報仇。”
這仇報的可有點偏了,阿生這筆血債是怎麼算也算不到他頭上啊。不過南希的那句話還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這地遊還真不簡單。
南希放下手上的軍刀,笑了笑,說:“怎麼樣?還要繼續打嗎?”
那地游回過頭來看了看我們,最後將目光定在南希的身上,嘴巴動了動,說:“南蘭是你嗎?你回來救我們了?”
南希有些防備地看了那隻怪地遊一眼,輕聲說:“我不是南蘭,我是南希,南蘭的女兒,你認識我媽,你又是誰?”
我仔細打量了一番,心裡已經猜出了一個大概,但還是不敢十分的肯定,“你是傑森?”
那地遊一愣,顯得十分吃驚,結結巴巴道:“你怎麼知道?你認識我?”
我搖了搖頭,道:“我怎麼可能認識你呢,只不過當年那支進入狼牙窟的隊伍裡只有一個西方人,就是傑森,再看你身材口音,十有八九是西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