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 30 章

正當我們左右爲難之際玉棺裡的人蛹已經不安分了, 他在棺槨裡強烈地翻滾着,像是火鍋裡的湯料沸騰着。我和八戒嚇得要開槍,幸好藍月及時攔住了, 她叫我們稍安勿躁。

人蛹在上面折騰着, 下面的血屍也開始不消停了, 他們集中在一起排列成一個奇特的符號, 然後齊刷刷地跪下頭點在地上默唸了一大串我們聽不懂的咒語, 之後分散開來以玉棺爲中心圍成了一個圈,三拜九叩的。其中一個帶頭的站在玉棺下面使勁地咬着牙,發出“嘎吱嘎吱”的怪聲, 聽起來十分恐怖。

這時候在人蛹的身體裡也發出了同樣的怪聲,只不過頻率不一樣, 聲音略顯低沉沙啞, 聽的我們幾個心驚膽戰的。突然底下的血屍“嗷”得一聲大叫了起來, 其他的血屍聽到叫聲後都舉着頭向上看,不知道是在看玉棺還是在看我們。在他們血淋淋的臉上我看不到任何表情, 也讀不懂他們眼神裡傳達的任何信息,只有從他們野獸般低沉的聲音中略微參悟其中的詭異。

人蛹強烈地在狹窄的玉棺中騷動着,動靜越來越大,像是要把玉棺折騰個底朝天似的。他如此驚動的情緒使我們三個人面面相覷,同時也捏了一把冷汗, 天知道這傢伙到底想幹什麼。

八戒悄悄地對我們說道:“他是不是想從棺材裡出去啊?要不咱們行行好放他一碼?”

我目不轉睛地觀察着人蛹的一舉一動, 生怕一個不留神這傢伙撲到我身上來個親密接觸, 那非得把我心臟嚇得蹦出來不可。對於八戒這個提議我首先第一個是大大的不贊同, 萬一他出來不是想逃跑而是要吃了我們呢, 那不是救了一隻白眼狼嗎?

藍月一直沒有開後說話,甚至連動都沒動, 始終維持着一個姿勢,沒有焦距的目光盯着玉棺裡的人蛹,那茫然的表情不知道是在發呆還好在思考,不過美女就是美女,就是不笑面無表情的也是一種美,尤其像藍月這種不食人間煙火型更能激發男人內心挑戰欲。

下面的血屍開始騷動起來了,先是小聲地念着什麼咒語,後來乾脆就是狼哭鬼嚎,此時身臨其境就跟進了地獄似的。我受不了的正要堵上耳朵,就在這是玉棺裡的人蛹突然將身體扭轉了一個角度,頭衝着玉棺的正面,尾堆積在背面,然後肚皮蹭着溜光的玉壁沿着棺槨的內側慢慢地扭動着肥碩的身軀一點一點地向外爬,最後順着連接到地面的鐵鏈爬到了地上。

在他爬過的軌跡上都有一層粘稠的白色液體,應該是在他爬行時分泌出來的,我想這傢伙之所以能飛檐走壁,而且吸附在像玉石那麼光滑的表面一定和這種液體有關。

人蛹趴在地上發出了一聲怪叫,不似任何機械響聲也不像任何動物的聲音,聽上去有點像嬰兒的哭叫,這個聲音略顯耳熟,直到扭頭不經意間看見八戒身上的血點子才突然想到,這不正是在墓道牆壁中鬼影子發出的叫聲嗎?可是這個人蛹和鬼影子到底有什麼關係呢?一個是有形無實,一個有肉無骨,他們之間沒有什麼特別的聯繫啊?

八戒用胳膊捅了我一下問道:“你說這到底算什麼事啊?衣服也脫了,褲子也扒了,他倒好自己下去了?”

我被八戒的無厘頭搞得頭昏腦脹的,真不知道這傢伙是幼稚啊?還是單蠢?這個時候居然還能搞出玩笑,他可真是樂觀的不知道死爲何物啊?

我說:“怎麼他不走你還要對他做點啥事啊?看不出來你這麼飢不擇食?”

正在我們說話間人蛹已經叫了好幾聲了,血屍也跟着叫,聲音雖不若人蛹那番犀利,但也不怎麼好聽,說實話如果心理素質不好的人在這種環境裡呆不過三秒鐘一定會心臟病突發身亡的,幸好我肺活量大還不至於立刻休克,但是我實在很懷疑我到底能堅持多久。

人蛹趴在最中間,血屍將它圍成了一個圈,之後排成一個奇怪的符號,而恰巧的是這個符號居然跟石門口上和後山樹林中的那個記號一模一樣,我實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一切發生的實在超出我的想象。一開始我以爲這個貌似骷髏似的符號就是某個和我有些緣分的人留下來做路引的,但我萬萬沒想到這個簡單卻又複雜的鬼符號居然和這個地下宮殿有着如此千絲萬縷的關係。

明明似乎真的有天註定,意想不到的人出現在這意想不到的空間裡做着意想不到的事,太多的意想不到彙集在一起就不再是巧合更不能是奇蹟了。

他的出現像根芒刺似的直接刺入我心臟,那種鑽心刺骨的難受折磨着我每根神經每個細胞,恨不得立馬死去才覺得痛快,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我許久沒見的小叔。

如果是二叔他們我會覺得理所當然,畢竟我們的目的地是一樣的,殊途同歸的機率是有的,但是小叔的出現就不在我的意料之中了,他這個人向來獨來獨往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和老爺子二叔他們都不是很緊密,對我也是冷冷冰冰的,所以他的到來應該不是爲了我和二叔,更不會因爲其他人,那麼他從善如流的目的是什麼呢?

這個問號隨着他怪異的舉動更神秘了。我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混進血屍的隊伍裡的,可能在我們都緊盯着人蛹的時候吧,可是奇怪的是我們沒發現他也倒說得過去,但是那些血屍居然茫然不知有不明分子已經進駐在他們的行列中了。

小叔和血屍一樣的面無表情,也喊着那些亂八七糟的口號,也隨着他們站成那個骷髏的符號,如果不是他和人蛹一樣站在明顯的位置上我們還真難發現他。我不知道他曉不曉得站在上面的我們正以一種看到鬼了的表情注視着他觀察着他的一舉一動,不過我覺得他應該早就發現我們了,比我們發現他還要早,至於他爲什麼不和我們打招呼這就不得而知了。

我壓制不住內心激情澎湃的情緒,可那句已經頂到喉嚨眼兒的“小叔”還沒出口就被藍月的堵了回去,就像那個月高風輕的夜我和她躲在草叢中看着趙村長和他的夥計們剝人皮那次一樣,只是上次我親眼見證了人類的殘忍,而這次我卻親身感受到了作爲人的無奈與迷茫。

藍月雖然瘦小纖細但是力氣還是蠻大的,就連我這個名副其實的大老爺們都沒掙脫開她的束縛,我使勁地掙扎着,但藍月那隻嫩白的芊芊玉手就像是一帖膏藥似的貼在嘴上撕都撕不下來了。

我有些火大地扭頭看着藍月,示意她把手放開,可是她的人就像她的手一樣固執,連看都沒看我一眼只是淡淡地說:“別說話,叫醒他們就麻煩了。”

叫醒?難道他們現在還處於催眠狀態?可是我覺得這幫噁心的傢伙比我們三個正常人好像還清醒,其他他們能做出我們砸破腦袋都想不到的事,而且能在下意識裡自主地排行整隊,就算是清醒中的人也不見得這麼迅速敏捷啊。

不過藍月說過他們是被人下了蠱,是苗族的一種禁術,雖然我對這種旁門左道一竅不通,但是它的邪惡之處我還是略有所聞的。這不想這事還好,一想到小叔也可能是中了蠱,我就心亂如麻,雖然他沒有變成血屍,可難保他不會被下了別的更邪惡殘忍的蠱術。

八戒指着小叔的背影顫顫巍巍地說:“小陳,那不是你家小爺嗎?他怎麼會在這裡?”

藍月見我情緒還算穩定就放開了手,我深吸了一口氣搖了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八戒眼睛一轉,突然一拍大腿,道:“不好,小爺這會兒不會已經成了糉子了吧?”

八戒一邊一驚一乍地說着,一邊手腳麻利地端起了槍對準小叔就要開槍。我嚇壞了,骨子那股子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傻勁突然涌上來了,我用手堵住了槍口說什麼都不放開,任憑八戒怎麼說都沒有鬆手,八戒見我執意如此也就放棄了。

正在我和八戒爭議之際,不知道下面的人打開了什麼機關,牆面出現了一道門,很寬闊,裡面一片漆黑,不知道有多深,更看不出通向哪裡。那道門其實就是牆面,只是我們一直都沒有注意到,它的材質和周圍牆壁一樣都是天然隕石,可能因爲在地下的關係所以沒有像外面的石頭一樣被酸雨腐蝕,內部的物理結構一點都沒有破壞,也就是這些石頭本身就很值錢,再加上它的硬度要比金剛石還要僵硬,所以我推斷我們所在的這間墓室絕對不是普通的墓室,它在這地下宮殿裡有着我們無法預想的作用,只是那麼重的石門靠人力物力在那個年代是怎麼也完不成的,就拿現在的科技一時間也無法把那麼大塊的天然隕石打造成門。

這個門很高,要比二層樓還要高,至於寬度就是整面牆壁,奇怪的是整間墓室周邊牆與牆的交接處沒有一絲縫隙,也沒有任何人工修補的跡象,也就是說這個墓室不是人工打造的,而是天然形成的,至於八戒揹我進來的那條墓道也是原本就有的,還有牆壁上的那些黑洞,應該也是自然形成的吧。

門打開了,沉悶的聲音像是地震了似的撼動了整片土地,我們三個也未倖免於難,好幾次都快攀不住鐵鏈而掉下來,最後乾脆跳進了玉棺裡才逃過一劫。

我從玉棺中探出頭正好看見人蛹和小叔他們走在最前面,後面跟着血屍,血屍的數量很多,從上面看上去就是一片血域,我剛要出聲喊住小叔,他便回頭了。四目相視的瞬間喉嚨裡像是塞了鉛塊似的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他的表情很平靜,不是我所幻想的回眸一笑,更不是我所擔心的面目猙獰,就和他往常一樣,好像我們所處的環境不是這個不知名的墓地,而是我們家。

我意識到他要離開就從棺材中站了起來準備下去,就算和血屍拼了也不能讓小叔進去,天知道石門的背後是什麼。他似乎知道了我的意圖,把而拇指放在嘴脣上“噓”了一聲,儘管我沒有聽見。之後他又用口型說了一句話,但是這就有點考我的視力和思維能力了,我不知道他最後這句話到底說了什麼,只看見他突然鬆了一口氣,然後彷彿解脫了又似認命地轉過身毅然決然地邁了進去。

我呆住了,只能無力地看着小叔的背景逐漸地變小,最後被漆黑一併吞沒,然後是血屍一個個雄赳氣昂昂地邁着堅韌的步伐往裡面走,等到我反應過來的時候石門已經慢慢地往下降了,我使勁地喊着小叔,喊到嗓子都沙啞了,裡面依然沒有動靜,我順着鐵鏈滑到地面直奔那道石門,不管身後藍月和八戒如何的勸告,我都沒當回事,但是最後還是慢了一把,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那道千斤重的石門重重地落在地面上,連個縫隙都沒有留,我被震倒在地只覺得耳朵轟隆隆的,嗓子眼發甜,如果換成平常我早就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任憑你風水雨打我自巋然不動了,可這次我沒那個心情嬌氣了。

石門的後面是什麼?那片黑暗中到底藏着什麼秘密,爲什麼小叔會義無反顧地走進去?這些謎團把我的腦袋攪成了一鍋粥亂哄哄的,恨不得把腦瓜子子砸開。

我突然想到小叔臨走前的那個表情,他是在讓我成全他吧,我想不管怎麼樣他似乎找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了,比我們這羣糊里糊塗來的最後還有可能糊里糊塗死在這裡的人幸運多了,我該爲他欣慰的,畢竟這是他的選擇,還有他最後的那句話到底說是什麼呢,只怪距離太遠我沒有聽見,再加上他這個人本身就很沉默寡言實在很難推斷他要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