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很長很長的夢,一個很奇怪很奇怪的夢。
人們常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看着眼前這個憑空出現滿身似血的男子。我的心臟幾乎在看到他的第一眼而差點跳出胸膛。我聽到自己幾乎驚恐到破音的嗓音在耳邊炸了開來。
“小哥……。”
悶油瓶躺在我的店門外,臉色煞白,渾身冰涼,身上遍佈利刃所賜的傷口,鮮血滲透了衣裳,如同扔進染料裡的布匹,溼答答粘糊糊的搭在了他的身上。
我甚至到現在都還不太清楚,當時我伸出手指探悶油瓶的鼻息時,心中是多麼的驚恐害怕,我怕自己撐不住,怕自己左盼右盼,好不容易盼回來的,只是一具冰涼的屍體。直到把他送進了醫院,身體仍然止不住的顫抖。
慌亂中,我手忙腳亂地給胖子撥了個電話,我不知道我當時說了什麼,也不知道胖子有沒有聽清楚,我只知道,到最後我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
悶油瓶躺在牀上,雖然已經經過大量的輸血,臉色依然蒼白如紙。呼吸依然輕微得幾不可聞。彷彿隨時都會離開這個世界,我看着悶油瓶,一動也不動,對於悶油瓶,我並不只是把他當普通的朋友看待,對我來說,悶油瓶更像是我的兄弟,甚至超過了兄弟的感情。至少我覺得比兄弟更親。
胖子曾經對我說:“如果你身邊的親人有一個去世了,其他人都健在,你會覺得這一次的去世,是一次巨大的浩劫。而如果你身邊的親人,在一年內一個接一個地去世了,你會慢慢地麻木。而小哥離開時的眼神,似乎就是後者。在很長的歲月裡,看着自己身邊的人一個接一個地以各種方式死去,你發現任何人都無法在你身邊留下來,這個時候,對於死亡,你就會有另一種看法。”
我曾經覺得胖子說得對,可是現在我卻不這樣認爲。如果悶油瓶離開了,或許那時我還能繼續好好地活在這個世界上,因爲我知道,悶油瓶還在爲我守着青銅門,我們還有一個十年之約。而如果換作悶油瓶離開了這個世界,從此消失了不見了,我會受不了。我不知道這是爲什麼,當看到沒有生息的悶油瓶,這樣突然地躺在我的眼前,我曾經努力建起的城牆,都在瞬間崩塌。
悶油瓶,曾經對我說,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聯繫,到現在找到的也只有我,如果他離開了,那麼究竟是他失去了我與這個世界唯一的聯繫,還是我失去了與他的聯繫。兩個不同世界的人除了信任守護,剩下的還能有什麼。
“吳邪。”一個聲音在我腦海中響起,“起來喝水。”
“吳邪,吃藥。”
我下意識的“嗯”了一聲,睜眼看了看,又再度昏睡過去。
夢,在延續……
胖子趕來的時候,是幾天後的一個晚上。推開門的瞬間,我幾乎以爲那是悶油瓶,待看清楚以後,心中一陣失落。
胖子聽到開門聲,看到了我,嘴裡不停囔着,大概意思就是說我幾月不見,很憔悴的樣子,說我本來就很瘦,再不吃胖點,一陣風就能把我給吹跑。
我笑了笑,坐到了胖子旁邊:“胖子,什麼時候到的。”
“剛到。”胖子說,“小哥怎麼樣了。”
“醫生告訴我,已經脫離危險期了,就看小哥什麼時候醒了。”
“嗯,不會有事的,吉人自有天相。”胖子起身拍了拍我說,“你去休息一下吧,小哥我來照顧。”
我搖了搖頭。
“你還沒吃東西吧,我給你買點吃的上來。”
胖子走了出去,我拿着椅子坐在牀邊上。伸手撫向悶油瓶的額頭,還好沒有再發燒。
我放下手,覺得現在的自己簡直像個保姆,無奈又好笑。
胖子的到來,讓我輕鬆了不少,也終於有時間好好的睡一下。不再擔心,悶油瓶醒來找不到人。另一方面,從悶油瓶出現在我面前,我一直在想到底出了事故,十年之約並未來到,悶油瓶就出現了,當中定有什麼變數,導致他不得不離開,而他身上的傷又是從何而來,這些都是未知數。抱着這樣的疑惑一直等到悶油瓶醒來。
在醫院一呆就是一個月,悶油瓶似乎知道有人在等他,或許老天終於聽到了我的禱告,在某一天悶油瓶終於睜開了眼睛。
“吳邪。”
那天輪到我來守夜,我看着悶油瓶,看着看着,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睡着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迷迷糊糊中聽到有個人在喊我的名字。我一個激靈就醒了過來,擡頭就撞上了悶油瓶的目光。
“小哥,你終於醒啦!”
我開心的從椅子差點跳起來。
“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悶油瓶看着我,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就這樣看着,太久了,久到我腦海中都快閃過悶油瓶失憶的念頭,但是很快被我壓了下去,因爲我再一次聽到了他叫我的名字。
“吳邪。”
“嗯!”
我擡起頭,呆了一下,如果我沒有看錯,悶油瓶眼角滑落的是眼淚吧!下一秒就被拉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我愣了一下,擡手回抱着他,我感覺到他的身體微微顫抖,鼻息灑在我耳邊,有溫熱的液體從脖頸滑落,微燙着我的肌膚。我知道那是他是眼淚。這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