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漁船的鏽跡，目測也有些年頭了，馬達倒是挺足，晃盪起來，船裡的人跟過篩子似的。
船晃盪出港灣，我肚子也開始翻騰起來，這才知道自己暈船，稀里嘩啦的吐個不停，吃了些暈船的藥，躺在船艙裡眯覺。
等張敏把我推起來的時候，已經是次日晌午，寧靜的湖水只有破船噠噠的聲音，我站在船上四外看了一圈，周圍有些霧氣，加上水面的折射，分不清到哪兒了。後來我才知道，我們航行的湖面，屬於俄羅斯和布里亞特國界線附近，屬於兩不着邊，又兩不屬於的地界。
我所理解的湖泊，就是個大型游泳池，置身在貝加爾湖裡，卻跟到了大海一樣。阿布把船的方位調好，不用總是盯在駕駛室裡，出來和我們一起吃東西。
阿布說我這一覺睡了兩天，我說睡得身上比麪條都軟呢，一問張敏才知道，這娘們兒在暈船藥裡放了安眠藥，還好意思跟我解釋，讓我多睡會。
我問，“現在咱們實在湖心嗎？”
阿布看了看張敏，對我說，“快到了，憑着海風的感覺我就知道。”
說着，這個外蒙大漢走到船頭，迎着風半閉着雙眼，“貝加爾湖的水是最涼的，但這股海風是熱的，所以湖面的水汽凝結成了霧水。”
阿布說，上個月的湖底地震，在這名爲巴爾圖的湖面區域，震出一道新的湖水面，因爲湖底的火山地熱關係，水溫偏高，冷熱不一，形成湖泊內的溫差風向。
我聽得直咂舌，對張敏說，“我說姐們兒，這可是人命關天的事，旱鬥咱們在行，湖底下的事可不好說啊。”
“放心，水底下有危險的話，阿布在行。”張敏說。
我偷瞥了阿布一眼，這哥們兒心很細，知道我和張敏有私房話說，刻意躲開去駕駛艙裡開船。這人似乎只專心當嚮導，對於老闆的目的漠不關心。
我說，“從北京來，你一直就遮遮掩掩的，說到地方告訴我。都他孃的在湖裡遊兩天了，你丫還把我迷昏了，現在能告訴我，你的目的了吧？”
張敏扭過頭看着湖面，“不是說過嗎，晚唐對突厥的戰爭中，袁汵德死在戰場……”
“放屁！”我瞪了她一眼，“你真當哥們兒好騙了，一個鳥糞節度使真死在貝加爾湖了，找個地方埋了就是，那年代，袁安可能在湖底造出一座墓來嗎。”
張敏臉一紅，支支吾吾的說，“來都來了，你哪那麼多怨言。你還想怎麼理解，就當我騙你出來度蜜月的行了嗎？”
我嘿嘿一笑，見她急眼了，消了消火說，“這倒是有可能，前年一個追我的姐妹兒還邀請我去阿爾卑斯滑雪呢，滋滋……”
張敏看我不在追問，似乎鬆了口氣，剛要順勢調侃幾句，突然，船身劇烈的搖晃起來，我一個沒抓穩，差點甩出船去。
張敏也很意外，緊緊抓着欄杆，大聲問，“阿布！”
駕駛室的門子咣噹了兩下，阿布喊道，“麻煩了，你們……”
話沒說完，漁
船像被什麼東西拋出去一樣，在湖面中打了一個轉兒，居然開始原地盤旋起來。
我拽着張敏，兩人趴在欄杆上，一個水浪打了過去，整個人都清醒了不少，卻清晰的感覺到，此時船在快速的旋轉之中，卻不是馬達自身的驅動。
突如其來的變化，甚至貝加爾湖通的阿布也沒想到，誰也顧不上誰，漁船像置身於洗衣機捲筒裡一樣，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催動、逆時針旋轉起來。
趁着船身傾斜的一瞬間，我驚訝的看到湖面上出現幾個巨大的漩渦，除了水聲，耳邊就剩下腦袋的嗡嗡聲了，暗想這他孃的就是出師未捷身先死，這青天白日的，遇見水鬼了不成？
好在我吃了暈船藥，不然早歇了，此時，我發現湖面中，兩個如颱風眼的漩渦，各自以十幾米的半徑形成兩個旋轉中心，漁船恰好被捲進漩渦裡。
“關掉馬達！”張敏朝着駕駛室裡吼了一聲。
貝加爾湖水深，捲起的漩渦，根本不是人力能夠解決的，此時還想轟鳴馬達衝出漩渦區的話，只會讓船體的驅動力和自然力更加不平衡，增加翻船的概率。
關了馬達，漁船像一片樹葉似的，在漩渦裡來回的飄蕩。
過了不久，船漸漸的穩定住，湖面再次恢復了平靜，雖然寧靜，但經過這樣的經歷，不僅讓人對這份靜謐感到恐懼。
“張小姐，快來看！”前頭駕駛室裡傳來阿布的聲音。
我和張敏聞言衝了過去，當我們來到船頭時，不禁都傻了眼。
天色將晚，夕陽即將落山，血紅的陽光灑在碧藍的湖面上，仿若置身血海之中。湖面之上，嫋嫋蒸騰的霧氣，在剛剛的兩個漩渦中間，形成兩團黑色的暈圈，黑霧不知凝結了多少水汽，如一道彩虹升上天空。
我足足愣了一分鐘，才問阿布，“你確定這裡就是貝加爾湖被地震裂出來的湖區？”
“肯定是。”
張敏看我心事重重，忙問我看出什麼門道沒有。
我內心格外震驚，“搞不好，這底下還真的有墓葬，規模還不小啊……”
我給張敏解釋說，但凡古墓風水，最直觀的感受就是，在天成像，在地成形。像是天象，所謂地形，就是尋龍點穴了。
不過，這水裡的墓葬，沒有龍脈可循，但《葬書》開篇即說：葬者，乘生氣也。氣乘風是散，界水則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謂之風水。
但不管風水大師們怎麼尋龍覓穴，龍穴砂水，陰陽之地，它都有共同點。
我跟張敏說，“這兩條黑色的霧氣，它就是龍啊。不過確實水龍，水龍昇天凝聚的氣，也叫水龍在暈。”
何爲暈，宏觀上來說，形象的來說，就是光圈外的灰暗區域，陰天時，月亮周圍的“毛”那就是暈。
張敏的臉上露出一絲欣喜的表情，難得見她露出個微笑，“或許古人找這個龍穴，也遇到了這種水紋現象呢。”
湖面上，黑色的暈圈兒給整個湖面蒙上了一層
面紗。風水上講，天門開闊受外氣，地戶關鎖藏內氣。
我說，“天門不開，外氣不來，五戶不關，內氣走泄。其實……這個墓，現在不能用了。”氣都泄了，還有什麼用。
湖底不知多深，也不知道是否有大型墓葬，更搞不懂湖底地震是否和古墓有關，如果有墓，那這麼一場地震下去，風水之氣早泄光了。
藏風旺氣是山的功效，脈止氣聚，是水的作用。
“休息一晚，明天研究怎麼下湖底的問題。”張敏開心的拍拍我肩膀。
我一愣，光顧着吹牛比了，嘴巴沒把門的，卻給這娘們兒鼓勁兒了，“哎哎，美女，我就是這麼一說，這行當子，別問我信不信，你爺爺要是信的話，他就不偷着搗鼓房子賣了。”
張敏極其欠抽的一甩秀髮，扶着船欄杆對我說，“哼，你們倆我當然不信了，我信科學。”
說着，扭頭看着我，“湖面上的漩渦怎麼形成的，我一清二楚，用不用姐姐給你科普一下？”
地震使湖底出現新的斷裂帶，大量湖水灌入，受地球自轉的影響，水流形成漩渦。但是貝加爾湖還有一個特徵，地處寒冷的西伯利亞，夏天溫暖的時節短暫，湖底深處的冰層沒有完全融化。
一旦水下冰層斷裂後，深處的湖水受地震地熱影響，與上層湖水溫度不一致，導致了兩個水龍暈圈兒的黑霧區域。
按照張敏的說法，這種黑霧是何解呢，答曰：灰塵。
說到這裡，張敏眉梢一挑，“湖底地層斷裂，是因爲下面存儲着大量氣體，受熱膨脹，衝開岩層。唐天賞，好好地湖底，爲什麼儲存這麼大量的氣體噴涌，你應該不陌生吧。”
我心裡叫了聲媽呀，詫異的看着她，衆所周知，水裡是存不住氣體的，唯一的答案就是，湖底水下有某個封閉的區域，裡面充盈氣體，受熱膨脹，把封閉區衝開。“這麼說，湖底還真有墓了。”
張敏點點頭說，“墓室空間有沼氣，受熱膨脹，充溢出來，同時也溫暖了湖水，相得益彰，造成了這種現象。”
我說，“那湖底墓室豈不是被破壞了……”
張敏也擔心這一點，轉頭看見阿布叫我們去船艙吃飯，心事重重的下去了。
阿布小夥有意無意的，總給我們倆製造私人空間，我們吃飯的時候，他去船上放哨。
我和張敏在船艙裡擺弄起潛水的設備，研究怎麼下水的問題，這方面她也很頭疼，冥冥之中不希望湖底墓葬被破壞，但如果我們要進去的話，肯定得動用工具，只要打洞進去，那湖水肯定順着洞倒灌古墓。
我也想得頭大，打算出去抽根菸透透氣，來到甲板上，夜色已經降臨了，湖面上水霧越來越凝重。
本想找阿布聊聊天，突然，我發現水霧裡有一團團黑乎乎的東西，正朝着我們飄過來。
朦朧的夜霧，能見度雖然不高，但依然能分辨出，湖面上站着的，分明就是人，還不止一個，從四面八方向我們飄蕩而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