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反應過來,忍不住輕咳一聲做演示,舉目去看底下的人,其它小盤口的人,一個個目瞪口呆,顯然對於這麼戲劇化的一幕沒有反應過來,六太監更是一幅吃了蒼蠅的表情。
“咳咳……他媽的……放開。”狼三被青銅鏈條纏的臉‘色’通紅,他掙扎了兩下,一隻手突然往‘胸’口掏,有人驚叫:“不好,他帶槍了。”我驚了一下,下意識的就想躲避,然而就在這時,王盟突然抄起一個凳子就砸了過去,直接將狼三的手砸的直‘抽’搐。
狼三瞪大眼,嘴裡發出又痛又憋的嘶啞聲音,剩下的一隻手不斷去扒脖子上的青銅鏈條,戌時,鏈子被扯鬆了一下,狼三立刻大口喘氣,結果一口氣還沒吸足,悶油瓶突然又發力,狼三整個人往前一跌,又趴下了,姿勢狼狽不堪,我突然覺得,千萬不要惹了悶油瓶,他不僅會擰脖子,而且還懂得怎麼讓一個人顏面掃盡。
狼三也不是笨蛋,他很快反應過來,乾脆直接扒着鏈條,賴在地上,緊接着,他漲紅的臉上‘露’出一絲不屑,嘲諷道:“你們吳家的人沒別的本事,訓狗到是厲害,去了一個潘子,又來一條瘋狗。”
我頗有些同情的看着他,道:“你說了這句話,我就是想饒過你,都不行了。”這時,那個遞協議的男人慢慢的退到了狼三跟前,我突然發現,他的目光一直盯着悶油瓶看,然後說了句:“……這人是啞巴張。”
狼三臉上嘲諷的笑容頓時就僵住了,他目光順着青銅鏈條看向悶油瓶,緊接着,快速移到了悶油瓶的手上,整個人都愣住了。
大廳裡,幾乎立刻就陷入了一種死一般的沉寂,連啞姐都將目光移到悶油瓶身上,我心說不好!悶油瓶怎麼會被人認出來?雖然他在道上名氣很大,但之前跟着陳皮阿四,一直沒有見過光,道上見過他的人很少,連我三叔第一次見悶油瓶時,都說不知道來歷。
這人是怎麼認出來的。
緊接着,沉寂過後,如同洪水一般,幾乎立刻就起了喧囂,盤口裡的人紛紛‘交’頭接耳,最後是六太監率先發言,這一次,他鴨嗓一樣的聲音變得極爲謹慎,遲疑道:“吳爺,這個張爺加入我們了?”
他一問這話,我心裡就咯噔一下,這些人之所以造反,無非兩個原因,一來是有人在背後存心想翻天,二來則是因爲近年來沒有再夾過喇叭,導致各大盤口生意都縮水。人爲財死,鳥爲食亡,他們有怨氣很正常,現在悶油瓶出現在我身邊,他的名號,在道上傳的神乎其神,這些人估計是以爲我將悶油瓶收爲幾用了。
一時間,我不知該怎麼回話,如果我說悶油瓶是我的人,那麼眼前的局勢幾乎可以得到很大的扭轉,即便不是所有人都放棄反叛,至少有一半人會開始猶豫,進而站在我這一邊。
但悶油瓶是我兄弟,不是我的手下,況且,吳家這點破事,還不值得搭上悶油瓶的自由,我微微一頓,正準備反駁,啞姐突然冷笑道:“六子,道上誰不知道啞巴張是陳阿公的人,你說這話,是想挑撥離間?”
六太監驚了一下,先前的囂張頓時沒了,乾笑道:“啞姐,您說哪兒的話,哈哈,我這不就是問問,陳阿公的人,當然是跟着陳阿公。”說完,灰溜溜的坐下,低頭喝茶,也不知再琢磨什麼。
但啞姐這話,我卻是明白,道上誰都知道,啞巴張是陳皮阿四的人,後來陳皮阿四死後,他的產業據說是被他一個手下給繼承了,現在還在道上‘混’的風生水起,而悶油瓶自從陳皮阿四死後,就在道上銷聲匿跡。
啞巴張究竟是死是活,究竟還是不是陳皮阿四那邊的人,誰也不能確定,但道上的人很明白,有啞巴張相助,就像帶了一張救命符,請了一尊財神爺,因此從雲頂天宮之後,陳皮阿四的人,還曾經放消息尋找悶油瓶,只可惜,那時悶油瓶已經進了青銅‘門’裡。
而現在,陳皮阿四的人出現在我身邊,只要稍微有點頭腦的人,幾乎都可以聯繫到兩點,第一,或許啞巴張替吳家辦事了。第二,或許吳家和陳家做了什麼‘交’易,開始結盟了。
無論是哪一個,對於現在想要造反的這幫人來說,都不是好消息。
我本來想澄清,但啞姐開口後,我卻不知道該怎麼去反駁,於是下意識的看了眼悶油瓶。
悶油瓶依舊是專業的馬仔,他收到我的目光後,與我對視片刻,緊接着,微微點了點頭,對着底下的人淡淡道:“我替吳爺辦事。”隨後,他的目光看向狼三,淡淡道:“誰敢對他動手,就是跟我作對,跟我作對的人,不管他是誰,我一定會殺了他,說到做到。”
悶油瓶說完,底下再一次噤聲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我此時的心情,甚至有種喘不過氣的‘激’動感,片刻後,我才勉強抑制住自己的呼吸,接着,我看着底下的人,他們基本都被悶油瓶的氣場給壓住了,一個個不敢再去看狼三,目光直勾勾盯着我,如同一條條聽話的獵犬。
我定了定心神,對地上的狼三道:“聽明白了嗎?”
狼三臉上的‘肥’‘肉’一‘抽’一‘抽’的抖動,但他不敢再說出什麼難聽的話,盯着我和悶油瓶,目光轉動了半晌,從地上爬起來,一字一頓道:“吳爺,既然您有張爺相助,以後弟兄們的‘肥’喇叭肯定不少,不過……您讓陳阿公的人來幫忙,究竟把弟兄們置於何地,我們一直是跟着三爺,都是三爺忠心的屬下,您現在的意思……難道是讓我們跟着陳家吃飯?”
媽的!我暗罵一句,這老東西,居然到現在還想挑撥離間,什麼跟着陳家吃飯,這話說出去,豈非是暗指我投靠在姓陳的‘門’下?
悶油瓶臉‘色’冷了一下,手腕一動,頓時將狼三勒緊了,狼三冷笑一聲,臉上幾乎憋的血紅,聲音嘶啞,斷斷續續道:“有本事您就勒死我,我不願意吃陳家的剩飯,底下人照樣也不願意,您勒死我,這些協議還是得籤,哼……咳咳,這可不是我一個人的意思。”
啞姐皺了皺眉,緊接着湊到我身邊,低頭附耳道:“十二家盤口全反了,現在殺了一個狼三,還會有第二個狼三,吳爺,孤掌難鳴。”
我看了啞姐一眼,心中很複雜,聽人說,她曾經是三叔的‘牀’伴,我甚至想過,她究竟是喜歡的吳三省還是解連環,後來我覺得,她所喜歡的,應該是解連環,因爲他比真正的三叔出場的時間更多,三叔出‘門’必須要帶解連環的人皮面具,‘牀’底之間最藏不得假,人皮面具做的再‘逼’真,在男‘女’之間,也很難不‘露’出破綻。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愛屋及烏的原因,啞姐對我一直不錯,想到這兒,我覺得她其實是一個‘挺’悲哀的‘女’人,喜歡了半輩子的男人,不僅撈不到一個正牌名分,而且連對象都搞錯了,最後那個男人還莫名其妙失蹤了。
我沉默了很久,考慮到那一句孤掌難鳴,最後我給悶油瓶遞了個眼‘色’,示意他放手。悶油瓶盡責的扮演者忠犬的角‘色’,手腕一抖,那條青銅鏈條飛回了手裡。
狼三捏了捏脖子,氣勢已經大不如之前,他喝了口茶,我發現他的手在微微的抖動,大凡這樣的人,實際上心裡已經沒底了,即便他吃下了十二家盤口,但這十二家盤口裡,在知道悶油瓶的事情後,至少有一半人會倒戈,到時候的局勢,便是平分秋‘色’,然而讓他吃不準的是……我究竟有沒有跟陳家的人合作。
畢竟,悶油瓶再厲害,也只是一個人,一個人可以對付,對於這些做玩命生意的人來說,最不怕的就是拼命,現在,他所忌諱的不僅是悶油瓶,還有悶油瓶背後的關係。
我覺得有些好笑,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會有關係,但就悶油瓶不會有,就如同他自己所說,如果哪一天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恐怕沒有一個人可以發現。
我曾經很自大的說過一句,至少我會發現,但後來我才發現,自己這話說的很不靠譜,張家人的壽命比一般人長,或許等我死了,悶油瓶還活着,那時候,還有人會記得這樣一個人?當然,如果他肯規規矩矩找個‘女’人結婚生孩子,或許這個問題就不存在了。
就如同他自己所說,意義這東西,本來就沒有意義。
但現在,偏偏卻有人疑神疑鬼,認爲悶油瓶背後有什麼關係牽連,這種人‘性’中的劣根,在這裡,發揮的淋漓盡致。
我看出他心中沒底,自己反而寧靜下來了,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現在的情況,在心理上,他已經落於下風了。
這種時候,我自然不會傻到去承認和陳皮阿四沒有關係,但現在否認也不好,於是棱模兩可的說道:“是不是剩飯要吃了才知道,這是我吳家的家事,不需要讓你知道吧?如果你還願意在我手下‘混’,就規規矩矩的把那些小動作收起來,如果你不願意……也可以,你的那份協議我簽了。”
緊接着,我笑了笑,道:“這個圈子小的很,我保證,出了吳家的‘門’,你一輩子也別想踏進來,只要是在我的地盤上……我就讓你連水都喝不到。”
狼三臉‘色’一變,半晌才道:“士別三日,刮目相看。”隨後,他緩緩起身,對遞協議那人說了句什麼,片刻後,那人將我桌面上的東西逐一收起,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今天人不齊,明日再來,凡是今天沒到的,全部按規矩處理。”我說完,帶着悶油瓶往外走,‘門’口自動讓開了一條道。
上車後,王盟道:“老闆,嚇死我了,你知不知道,那茶樓下面,全是狼三的人,他們身上還帶了火,我可真怕那幫人來硬的。”
我道:“這是法治社會,青天白日的,他除非吃了雄心豹子膽,當我們警察叔叔是吃白飯的嗎?”王盟笑了笑,從後視鏡裡瞄悶油瓶,最後忍不住道:“老闆,你以前怎麼沒告訴我張爺來路這麼厲害,早知道這樣,我以前給他買飯的時候,就不把蝦仁吃光了。”
“什麼?”我叫了一聲,直接就踹了他一腳,道:“他媽的,老子虧待你了嗎?幾個蝦仁都要剋扣,你小子膽子越來越大了。”難怪我把悶油瓶供的跟祖宗一樣,居然還越來越瘦,原來是有人在搗鬼。
我還想再踢,悶油瓶突然將我手一拽,緊接着,整個人突然前傾,一把握住了王盟的方向盤,也不知他怎麼動作的,車子發出一聲刺耳的聲音,突然停了下來。
“砰!”我一頭撞到了前面的座位上,整個人頭暈腦脹,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出什麼事了?
難道悶油瓶知道王盟偷吃他的蝦仁,氣憤之下想殺人滅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