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道兩家的修行裡,打坐都是一門基礎,胖子這樣的連半路出家都算不上,頂多就是個臨時抱佛腳,葉歡何以反而對他心有期待呢?如查文斌一般,葉歡的出生並不是一開始就是一條邪路,他出自正統的道教門下,與馬肅風相比他的靈性是更高一籌的,只不過心中的邪念指引了他走了另外一條截然不同的路。在這個世界上從來都只有成王敗寇,正邪之間的好壞與否,也只有最後那個人才能夠知道。所以,他也是相信命運的,天意這個東西往往是出乎意料的,能救一國者些許是驍勇善戰的將軍,也或許是某個遊走在邊疆的牧民。
他想,既然胖子曾經說他來過這裡,並且在整整的兩年時間裡,這裡似乎並不具備長達兩年時間的生存條件。那麼他是通過什麼辦法讓自己得以在兩年以後還能安然出來,這裡頭的玄機,他猜不透,那個人也不會告訴他,就像這幾個年輕人一樣,誰的命運都是那麼的不可測。
耳邊傳來了胖子輕輕的呼吸聲,富有節奏的吐納並不帶着鼾聲,他輕輕喊了一聲,胖子沒有作答。於是他便也不再去關顧,深吸一口氣,儘量是得自己也能夠快速進入狀態。
也不知過了多久,胖子覺得眼皮子跟前慢慢的有了一些亮光,起初的時候他還能適應,慢慢的等到有些刺眼了他這才緩緩的睜開眼睛。一遮額頭,眼睛眯了一下,四周打探了一番這是個什麼地方?只見自己的前方有一團旋渦狀的亮點,漩渦的兩邊各是慢慢向內旋轉着的跟雲彩星空一般的畫面。那些亮光就是從中間的那個圓裡散發出來的,這還是在那間屋子裡嗎?
他轉身,距離自己不遠的地方坐着葉歡,老神棍此刻雙眼緊閉像是睡着了一般,於是他便喊道:“神棍,你起來看看,那是什麼地方?”
葉歡並沒有作答,胖子起身想過去推他一把,一伸手卻發現手掌徑直穿過了他的身體,就跟空氣一般。胖子嚇了一跳,自言自語道:“完了完了,我一定是死了變成鬼魂了,他孃的,只有鬼魂纔是有形無實的吧……”
“老神棍,你聽得見嘛?”他喊道:“弄個符啊咒啊的,趕緊給老子還魂啊,你倒是醒醒啊!”
可惜的是,任憑他如何的叫喊,葉歡並無反應,好似自己就是一團空氣。試了幾次之後,胖子又換了一個想法,他看着前面那個古怪的漩渦道:“那個地方是不是就是查爺經常說的黃泉路,聽老人家說人死了會有一道光傳下來,跟着過去就有等待着自己的陰差小鬼,我這平日裡沒少幹壞事,也不知道是給我要下油鍋還是割舌頭……”
“算了算了,作罷吧,反正都已經死了。”他搖頭對着旁邊的葉歡說道:“老神棍,你要是有機會出去的話就跟查爺說一聲,我先走一步了,叫他不要太想我,給我多燒點紙錢,我這人大手大腳的慣了,下去得打點。”
“等等!”忽然葉歡開口了,這又嚇了胖子一跳,喝道:“你他孃的是在搞什麼鬼,存心嚇唬老子不是?”
“你已經出竅了。”葉歡說道:“你這是在神遊,不要浪費機會,告訴我,你看見什麼了?”
胖子用手指着前方道:“你自己睜開眼睛不就看見了嘛?黃泉路就在前面了,老子要上路了!”
“我看不見!”葉歡的眼睛依舊是閉着的,他輕輕說道:“你果然是與衆不同的,他說過,你們幾個有異於常人,看來的確是如此。那個洞長什麼樣子,告訴我。”
胖子把自己所見的都說了一遍,葉歡沉思了一下後說道:“不是黃泉路,黃泉路不是那樣的,你看到的就是這座屋子真正的模樣,走過去,穿過那個洞,或許你就能出去。”
胖子看着自己再看看葉歡,抱怨道:“你都說我是在神遊了,就是想的,頂天了算是個遊魂,魂走了,我這身子不還在這裡嘛?別以爲我不懂,查爺說過,人沒了魂,頂天能活四十九天,我這出去有什麼用?”
“你不懂。”葉歡說道:“神遊是可以到達任何你想到達的地方的,只要的境界足夠高,這和丟了魂不一樣,它已經爲你打開了一道門,你只有進去纔會知道你到底會去到哪裡。”
“媽的,不跟你們這些神經病囉嗦了。”胖子覺得葉歡比查文斌更加的神道,說的話都是一知半解的,不過眼下看見那個發着光的洞似乎也是唯一能夠走動的地方,他把心一橫道:“行,老子進去看看裡面是不是坐着三清祖師爺,一個毛球盜墓賊還被你忽悠成了個修道神遊的,真是見了鬼了,老子走了,你保重。”
當胖子走出去的那一刻,葉歡已經有些明白了,明白他自己現在身處何方。於是當他緩緩睜開眼用手輕輕觸碰到身邊胖子的身體時,他說了一句:“原來如此!”於是他笑道:“查小子,你不用再擔心了他肯定會回來的,而我們也都會出去的,因爲是有人一直在在指引着我們,我以爲那個人是和他一樣的人物,其實不是,那個人就是你。”
“文斌哥哥,你不這樣啊……”蓮兒在一旁小眼睛都要哭腫了,她不是害怕他們會這樣死去,而是擔心查文斌會先死去。
“查小子,你聽着!”忽然查文斌耳邊傳來了一陣清晰的聲音,那聲音來自於葉歡!
“前輩!”查文斌立刻擡頭尋找着四周,可是卻無一人,這葉歡在哪裡?
蓮兒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查文斌連忙對着她和陳震喊道:“剛纔你們有聽見葉前輩在叫我嘛?”
陳震搖頭道:“沒有,”蓮兒更加是擔心了,她以爲查文斌已經開始出現幻聽了,當人的身體即將耗盡的時候,就會出現一些幻聽和幻視,這通常都意味着這個人即將油枯燈滅。看着查文斌雪白的嘴脣和烏黑的眼眶,蓮兒一頭就扎進了他的懷裡死死抱着哭喊道:“你不準死,我不讓你死,你要是死在蓮兒的前面,蓮兒就會傷心,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待我。”
“真沒聽到?”此時的查文斌頭髮散亂,臉色蒼白,神情恍惚,兩眼無光,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接着一根勃起,那樣子看上去當真是有幾分駭人的。
陳震忍着心中的難過,查文斌的那一雙手現在已經不能看了,他轉過頭去道:“文斌哥,你累了,先歇會兒吧,如果這裡有情況,我一定第一時間叫醒你。”
“不對,他在叫我。”查文斌側着耳朵道:“我沒有聽錯,你們好好聽,好好聽,千萬不能漏了……”
“不要找我,”葉歡的聲音又說道:“我跟你不在同一個世界,踏進去的那一刻我們就進了兩個世界,這是我唯一想到的辦法可以和你交流的,閉上你的眼睛,然後開始打坐,靜下心來我會帶着你來到我的世界。”
“打坐!”查文斌像是一個落了水的孩子抓住了稻草,他扯着陳震的胳膊使勁搖晃道:“聽見了嘛?你們聽見了嘛?他說他跟我們不在一個世界,他要我打坐,他說他會帶我過去,你們聽到了嘛?”
當一個人的精神完全出現崩潰的時候,便是這般的景象,顫抖的喉結和搖晃的身體加上無語倫次的表達。蓮兒的哭嚎聲是越發的響亮了,以她學醫的知識和天分,他以爲查文斌真的就走到了盡頭了。死死的摟着,不想查文斌卻說道:“蓮兒你聽話,文斌哥哥要走了,你在這裡跟着他,哪裡都不要去。”
“你不能丟下我!”蓮兒哭喊道:“我會死在你前面的!”說罷,這小妮子轉身就往地上猛磕自己的頭,那嬌嫩的身體如何能夠承受這般的撞擊,只一下過後額頭上便見了血。查文斌一把把她抱起吼道:“你相信我,我真的聽到了,我答應你,我一定會活着帶着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