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你存在還沒多久,就讓你去死。”比爾垂下手來,看着克隆體的雙眼。
“公爵說,朝聞道,夕可死。我來這世界走上一回,學到了那麼多東西,很滿足。”
克隆體的語氣既不激動,也不平淡,就像是在述說一件平常的事情。
“還是……很抱歉。”比爾嘆息一聲。
“不,至少公爵給了我機會,你看。”比爾的克隆體擡起手來,上面有一個酷似太陰仙環的玩意。
“這裡面,儲存了強大的魔法,公爵允許我反擊,如果我能殺死所有的刺客,那我就有活下去的可能了。”
比爾心說,只是可能而已,公爵對克隆體一向謹慎,在激活之後,生命限定在五年,並且沒有任何的生育能力。
就算是贏了,又如何啊。
而且這具身體,等級已經達到了普通的四十級,對於一具克隆體來說,是以消耗生命力爲代價的,可能現在連半年的壽命都沒有了。
“還要感謝你,給了我生命。”克隆體向前一步,給比爾行了個法師禮。
比爾還禮,道:“你有什麼心願嗎?”
克隆體指了指胸口的徽章,道:“我知道,這個東西的用處。如果我死了之後,真的有靈魂被吸收進徽章,希望這靈魂,不要成爲本源一類的東西,我想要再活一回,哪怕已經不是現在的我。”
比爾點頭道:“放心,如果你死了,這個徽章我會親自檢查。要是有靈魂存在,我會請院長大人幫忙。”
“謝謝,我知道,他會幫忙的。”克隆體的臉上,血色泛起,不再是那麼的蒼白。他的表情泛起喜悅,雙眼之中,隱約有着嚮往的神色。
“那我走了,屍體會直接傳送回太陽城處理。”
“我不能送你。”克隆體開了個玩笑。
比爾再次行禮,然後戴上帽兜,轉身走出了房間。他把面容遮蓋之後,整個人彷彿就消失了,外面的衛兵,都沒察覺他的離開。
克隆體走出密室,轉身關了門,然後來到桌案後面坐下來,深深地呼吸着。
他想起自己被製造出來之後,公爵對他說的話:“你很特別,但是也沒那麼特殊,因爲只要製造的數量足夠多,你這樣的就必然會出現。所以,你得體現出你真正的不同,比如懂得犧牲。”
那時候,自己問的是:“克隆人,不是就該慷慨赴死的嗎?”
公爵道:“不,只有當你明白生命的可貴,犧牲纔會變得偉大,你的存在,纔會讓我感覺有價值。一個不愛惜生命的人,死就死了,不值得惋惜。”
後來,他就被培養成爲一個真正的魔法師,學到了很多克隆體學不到的東西。
似乎,生命真的開始值得留戀了,可是體內的基因,註定了他活不了太久。
作爲一個實驗體,有了自己的思想之後,似乎應該背叛?
不,不能叫做背叛,而是叫做爭取自由。
公爵都說過,人最可貴的,就是自由,但是自己從來都不曾擁有啊。
書桌上,還有一疊的軍情彙報,副本都已經批示過了,這裡是原件。他拿起來看了一會兒,覺得自己也能處理,不知道比爾他是怎麼批示的呢?
公爵是個有意思的人,他給自己講過幾個故事,都是關於造物者被自己製造的生命背叛的。
公爵說,這沒什麼大不了的,但是大多數時候,這種背叛,只是悲劇。
因爲造物者的隨意,讓被製造者變得毫無價值。
這不是背叛者的錯,哪怕他們從來都沒做對過。而造物者,永遠是對的。
這見鬼的邏輯環,哪怕他成爲傳奇法師,也無法理解。難道這就是克隆體的侷限?或者說,自己真的沒有靈魂?
自己和高級構裝一樣,能夠思考,判斷,執行命令,甚至可以學習,進步。
爲什麼,自己還不是一個人類?
克隆體放下文件,攤開手掌,上面浮現出了一根羽毛。這是漂浮之羽,也是他唯一能夠不通過魔網釋放的魔法。
公爵說,這是因爲他嚮往天空,渴望自由。
而願望折射成現實,只是化爲一片羽毛。
黑幕,從天空降臨,藍月再也看不到了,漆黑的顏色,從城主府蔓延出來,向着整個東日城擴散。
克隆體向着城主府的方向望去,黑暗逐漸的逼近,聲音和色彩,慢慢的消失。
“士兵,城內出現了麻煩,準備四號行動。”克隆體聲音低沉,傳出門外。
外面的親兵走進來,問:“大人,要不要召集法師團?”
“不必,讓他們去做事吧,你調來一箇中隊的機械人就行。”
“是,大人。”那親兵退了出去,整個隊伍,都是臨時拼湊的,公爵領的主力部隊,大部分去了異界,如今能調動的很少,基本都在羅德島。這裡原本就是一個營的精銳,現在轉移出了東日城。
整個東日城,沒有真正的老兵。
羅德島對於老兵的定義,是真正上過戰場,而不是在幻境中訓練過的菜鳥。幻陣之中的訓練,總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因爲很少會真正的死人。
一萬人次的訓練,也不會有一個人出事,死亡率大概在十萬分之一還偏低的樣子。
死人的狀況,都是意外,而不是幻陣本身的問題。總有人會無視章程,自己作死,公爵說這是人類的天性。
公爵領那麼嚴格的制度,還攔不住作死的人羣呢。
人類喜歡作死,克隆人渴望活着,唉……
東日城的營地,迅速活躍起來,一條條命令下達,大量的士兵從營房裡走出,準備出發,不知道比爾大人是發了什麼瘋,要出城迎擊敵人。要知道,之前就調走了一個營的兵力前往東陰山,現在又調集一個營出城野戰。
城內空虛,要是敵人分兵的話,攻打東日城,就很難防守了。
大家擔心是因爲,城內留守的軍隊,沒法像出城野戰的那個營一樣,帶領滿編的機械人戰士。
雖然剩下八千多人,戰鬥力還不如出城野戰的那一個營。
比爾也不知道爲什麼,克隆體也不知道,這件事情,其實就是夏河遙控指揮的。
火炮的聲音逐漸停歇下來,梅里芬家族的大軍,卻已經損失慘重,軍隊還罷了,隨軍而行的戰車,火炮,飛艇,幾乎損失殆盡。
不過現在天黑了下來,飛艇就算沒被擊落,也要降落在地面上。
大軍在原地休整,放棄重武器,重新編隊,前面三千前鋒加速前進,趁着城內炮火停歇,一鼓作氣逼近東日城。
馬斯特愁眉苦臉,他沒想到敵人會有那麼多的火炮,還不是魔法炮。
這種科技武器,如果魔法師足夠多的話,還能攔截一下,不過也會消磨魔法師很多的魔力,要是火炮數量足夠多,甚至有可能造成法師魔力乾涸。
所以炮聲停下來,他就立刻組織三千人,加快行軍速度,要打敵人一個出其不意。
可是他怎麼知道,城內的人,根本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迅速組織了一個營的兵力,從正門殺了出來。
城內忽然又響起炮聲,巨大的照明彈在空中燃燒起來,幾乎照亮了十里範圍內的土地。三千前鋒,第一時間就撞在了公爵領的軍隊前鋒上。
一個標準的步兵大隊,外加一個戰車大隊。
梅里芬家族這三千人,可不是騎兵,而是標準的重步兵。正常的重步兵,要在抵達戰場的時候披甲,不過主世界軍事進化速度極快,夏河推出了木馬之後,因爲低廉的價格,大家連買帶造,稍微有點錢的貴族,如今都普及了木馬。
看價格,木馬和戰馬沒區別,可是戰馬最貴的是飼養,調校,訓練等等,吃的比普通士兵還貴。
而木馬買來之後,用最小的熔爐,消耗的是原煤,更換的是零件。
除了不能拿來衝鋒之外,各種性價比,都碾壓了老式的戰馬。現在很多貴族的騎兵是純巨狼騎兵,再也不肯飼養戰馬了。
有些還自己製造了能衝鋒用的木馬,連巨狼都已經被淘汰掉了。
三千前鋒,全部披掛重甲,被戰車轟了兩次之後,絲毫不見慌亂。
“下馬列陣,突擊!”有軍官大聲的呼喊,那聲音通過魔法裝備散開,覆蓋了整個戰場。
因爲不是密集陣形,兩波攻擊,也只是損失了不到一百人的樣子,前面的重甲步兵下了木馬,立刻向前壓進。
出城迎戰的營將,看到這一幕也是感嘆,梅里芬家族到底還是有些精兵的。
這樣的遭遇戰裡,遭受戰車攻擊,竟然絲毫不亂,能立刻組織反擊。
“戰車兩翼分開,等我攻擊命令。”營將判斷着距離,雙方還剩下兩千多米的樣子,對方下了木馬之後,不可能立刻衝到跟前。自己這邊雖然只上來三個大隊,其餘的人馬都在後面,但是有兩百重騎先到達戰場,可以一錘定音了。
“第一大隊,準備攻擊!”
營將的聲音,通過頭盔裡的魔法陣,傳到了下面的低級軍官耳中。隊伍也降低了速度,下了木馬,有魔網法師將木馬撤退到後面,一個標準大隊的步兵,迎着敵人擺開了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