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此爲止了。”
銀霜滿懷疲憊的聲音輕輕響起。
銀色的閃電勢不可擋地穿透斯塔文的防線,在皇帝面前停了下來。
銀霜手持蒂蘭聖雪劍,銀色的劍光在身前飄忽不定,儘管身體已經因極度的疲憊、創傷而顫抖不停,但少女手中的長劍依然有足以致命的威力。
而在銀霜面前不足三米處,帝國的皇帝安靜地站在戰車上,目光直直凝視着銀霜,其中含着幾分驚訝,幾分玩味。至此,他身邊所有的防衛力量都被銀霜給擊穿了,兩人之間再無隔閡,銀霜只要一個跨步,就能將手中的長劍劈到皇帝身上。
“了不起的突襲能力。”
銀霜偏了偏頭,長劍紋絲不動:“謝謝誇獎。”
的確是一次了不起的突襲,就連銀霜本人也有些難以置信,想不到豁出命地一搏居然真的贏了……勝負的關鍵,就在於斯塔文志在必得的神術被人擊潰,露出了本不可能露出的巨大破綻。
“小真,多謝了。”
“嘿嘿,不客氣。”
此時,斯塔文已經回過神來,揮動權杖就要釋放神術,然而皇帝卻伸手製止道:“所有人不要輕舉妄動。”
斯塔文還以爲皇帝是有所顧慮,不由愣了下:“陛下?”
“不要妨礙我和她談話的樂趣,這樣的對手,一百年也不知道能不能遇到一個。”
哪怕銀霜的劍鋒已經快要接觸到他的身體,皇帝依然沒有顯出半分懼色。
“能夠走到我這裡,我承認你是一個難得的對手,但是……莫非你以爲這樣就可以反敗爲勝了?”
銀霜苦笑:我真的不覺得這樣就可以反敗爲勝,可惜現在並不是我說了算。
擒賊先擒王,這個戰術對付一般的對手,的確是屢試不爽,可現在站在她面前的並不是真正的夏洛特,而是戰神亞歷山大!
“王五。接下來你想怎麼辦?”
片刻之後,王五的聲音在銀霜腦中響起來:“當然是繼續衝……不要怕,他不敢動用超出夏洛特極限的力量。”
“……爲什麼不敢?”
“若是他用出了神靈的力量,等於自行揭破身份,那時他作爲槍手的代打行爲就再也不能抵賴。”
“……然後呢?”
王五說道:“然後你就贏了啊,他犯規了,直接取消比賽資格!”
銀霜簡直呆若木雞!
你……這就是你的戰術?我豁出性命的衝鋒,原來拼的就是一個對方犯規的機會?王五。你的腦子真的壞掉了!
然而就在此時,腦中又響起第三個人的聲音。
“原來這就是你的戰術。”
銀霜吃了一驚:“亞歷山大!?”
“不好意思,偷聽了你們的對話,但是在神明面前,這種夢境通訊實在沒有什麼隱蔽性可言。”
銀霜咬了咬嘴脣,沒有說話。
亞歷山大繼續說道:“你們算計的沒有錯。走到這一步,的確將我陷入兩難境地。如果這是一場比賽,我承認你們的確贏了。”
頓了頓,亞歷山大沉聲說道:“可是這並不是比賽,這是戰爭!你憑什麼以爲我會蠢到就此敗退?”
銀霜很想說一聲:“+1!”
歷史上的征服王是個慷慨豪邁的王,並不喜歡陰謀詭計,但他也絕對不是迂腐的王,王五的計劃簡直太兒戲了!
然而王五此時也笑了:“亞歷山大啊,我要是沒有必勝的把握。又怎麼會讓銀霜來送死!?你也把我想得太簡單了。今天就要讓你敗得無話可說!”
話音剛落,銀霜身邊忽然多出一個嬌小的身影,正是小真!小丫頭臉上還帶着一絲迷茫和困惑,顯然是身不由己,被人硬生生從夢境中拽了出來。
小真的出現,赫然是在現實位面的亂軍之中!這一下不但銀霜大吃一驚,就連亞歷山大也變了臉色:“王五,你這是什麼意思!?用她來威脅我!?”
王五的聲音幽幽響起:“那又怎麼樣?你咬我啊!”
亞歷山大怒哼一聲,神明之怒宛如實質。銀霜只感覺迎面而來一堵堅實的氣牆。震得她眼冒金星。而四周的空氣也隨着亞歷山大的憤怒而沸騰起來,腳下的枯草甚至開始燃燒!
然而亞歷山大的怒火雖然熾烈。卻沒有真正爆發出來,他的確是投鼠忌器。
王五和銀霜都是當世有名的強者,亞歷山大能殺死銀霜,卻不能保證小真的安全,他是征服王,而非守護王。
沉默了很久,亞歷山大問:“王五,你是認真的嗎?”
王五笑道:“你問我是不是認真?剛纔是誰信誓旦旦地宣稱這是戰爭,不是比賽?一副比誰都認真的模樣,現在慫了?既然是戰爭,那就允許一切手段。既然你可以舍掉臉皮不要,到了這一步都不認輸,那麼我用一點賤招又有什麼不對?”
“……神明的手段超出你的想象,你不要玩火。”
“當神明的手段只剩下嘴炮的時候,我實在找不到理由不去玩火。順帶一提,我完全不介意和你在這裡浪費時間對噴,但是你應該沒有那麼閒吧?再聊一會兒,你引以爲傲的全軍衝鋒就無以爲繼了。”
亞歷山大以一人的意志駕馭全軍,將超過萬人的軍團凝結爲一個統一體,這是神明纔有的手段,在戰場上可以釋放無與倫比的衝擊力,但這一招也有它的限制,那就是作爲統帥,亞歷山大本人必須緊跟軍團。
在亞歷山大還是征服王的時候,他從來都是騎乘戰馬衝在最前,如今以夏洛特的身份指揮近衛軍團,他已經有所收斂,將自己的戰車佈置在軍團正中央……但是和銀霜、王五說話的功夫,他的位置已經漸漸被甩到了後面。
“的確,我的時間不多,所以閒聊到此爲止……真理之鑰大人,得罪了!”
說完,戰車上的皇帝忽然伸出右手向前一抓。
在銀霜眼中,四周的空間都隨着亞歷山大的手掌收縮而扭曲、坍塌,她下意識想要向後撤,卻發現四周的空間都被鎖死,根本動彈不得!
當然,被鎖死的只是外在身體,如果銀霜真的像王五一樣殘忍,現在還來得及用築夢術滅小真的口。可是她怎麼可能做出那種事?
“王五,有本事的話,就來試試玉石俱焚吧。”
戰車上的皇帝冷聲說道,另一隻手凌空一握,握出一柄血色的投矛!
下一刻,戰神的殺意勃然爆發!銀霜只覺得眼前一陣恍惚,彷彿那隻血色投矛已經脫手飛出,軌跡是如此筆直,瞬間就能貫穿……小真和自己!
好狠辣的手段!
不愧是留名千古的征服王,人性上的弱點,早就不存在了。
作爲王者,一切私慾都要爲更大的目標讓位。或許亞歷山大是真的喜歡小真,可是在戰爭勝負面前,感情根本不值一提。
王五啊,你的賤招對於征服王根本毫無意義,你的推演實在是太想當然了,征服王若是連這一關都闖不過,一千多年前也輪不到他來統一大陸了。只可憐小真妹妹還要陪着自己遭罪……
然而,在血色投矛脫手的瞬間,銀霜腦中忽然靈光一閃。
小真?!
等等,就算真的是王五犯白癡了,但剛纔有件事發生得完全不合理……
原來如此,你真正的計劃是這樣嗎?呵,的確是你的風格。
下一刻,戰神的投矛激射而出!果然是毫不留情!
而就在此時,擋在銀霜面前的小真忽然動了!
這一動,亞歷山大頓時吃了一驚,因爲小真的動作快得令人瞠目,在戰神投出長矛的瞬間,小真也伸出手臂向前迎去,稚嫩的掌心處,一枚黑色的圓球正瘋狂轉動!
小真的動作簡直像是與亞歷山大演練過多次一般默契,伸出手的瞬間,黑球與投矛恰到好處地碰撞在一起!
碰撞來的無聲無息,只是血色的投矛去勢戛然而止,槍尖頂在黑色的圓球上,半步也無法前進。下一刻那黑球猛地膨脹開來,將血矛無聲無息地吞了下去!
白嫩的手掌猛地一翻,將黑球收了回去,與此同時,小真猛地噴出一口血。
之後,小真強忍內傷猛地向前邁了一步,這一步便邁上了皇帝的戰車,幾乎撞進亞歷山大的懷裡!
哪怕是身經百戰的戰神,也沒料到會有這樣的轉折,真理之鑰並不懂戰鬥技巧,因此他也根本就沒提防她,卻不料真正的殺招正是她!
電光火石間,亞歷山大已經明白了一切。
眼前的真理之鑰,當然不是真理之鑰本人,那迅捷得詭異的身法動作,整個大陸也只有一個人做得出來……
王五!
自己早該想到了……以那傢伙的尿性,怎麼可能會老老實實躲在要塞裡面安心指揮?
王五是金手指,戰場上也只會用金手指的手段。先前華麗的指揮也好,強令銀霜不要命地突襲也好,一切的一切都只爲了眼下這一擊。
刺殺神明麼……
你好大的膽子!
亞歷山大心中狂笑,哪怕受限於如今凡人的軀體,但神明終歸是神明,凡人的手段永遠不可能傷害到神明……
“我知道啊,所以就借你神通一用。”
彷彿看穿了亞歷山大的心思,“小真”微微一笑,邁步的同時,掌心裡亮起一團紅光……
正是由戰神親手投擲出的,凝聚神明力量的投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