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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金川衛到葉雪關還有二百里路,官道雖然平緩,但對於修爲高深的童老等人來說,反而繞了許多冤枉路,因此,童老仍然儘量選擇捷徑小道,反正翻山越嶺不在話下,區區溝塹山崖也攔不住他們幾個。
沒有了胡氏三口拖累,一行人走得便更加快捷了幾分。童老照例走在最前方,逢山開路、遇水搭橋。趙然想起初見楚陽城的時候,被楚大鍊師抗在肩上登萍渡水,不禁詢問七姑,爲何此行要像個俗世凡人般行走於地面之上——實際上他只是想再次體驗一下那份驚險和刺激。
朱七姑的解釋很簡單,既然有腳力代步,爲何還要消耗法力呢?騎馬前行(其實是馬、驢、鹿)慢不了多少,就算是修道之人,若無急事的話,也不願意在趕路上耗神耗力,那麼個走法真心累得慌。隨後她又補充解釋,說此類認知不適合某些奇葩人士,比如跟在後面的四師兄。
朱七姑尤其教導趙然,此地已非安全之所,要時時刻刻做好打架的準備。不管怎麼個打法,總之要牢記一點,必須在儘可能的情況下節省法力的消耗,哪怕只是區區一絲法力的積儲,也有可能是獲勝的關鍵。
趙然恭恭敬敬受教,然後宣稱自己不會打架,朱七姑狠狠瞪了他一眼,板起面孔說,我的弟弟,怎麼能不會打架?說出去豈不是丟我朱七姑的臉面!
趙然很無辜的表示,自己沒有根骨,體內存不下一絲法力,和修道之人打架,豈不是瞬間秒成渣渣。
朱七姑鄙夷的看着趙然,表示只要有打架的勇氣和決心,就算凡俗之人也同樣能坑得修道之人哭爹喊媽,更何況你趙然雖無根骨,卻有資質,若是連打架都不會,還不如我先把你秒成渣渣,省得將來出去給我丟人。
四人向着葉雪關前進,雖說一路荒山僻野,途中倒也碰上過幾次道門安排的巡山,其中有根正苗紅的館閣修士,也有依附道門的各類散修。總的來說,這裡仍屬道門控制的轄境之內,如井壺關北路遇到佛門妖僧半途截道的事情還是相當罕見的。
當夜仍舊尋了處避風的巖洞歇宿,朱七姑打發童老和四師兄去找些野味填肚子,四師兄酷酷的一動不動,眼白翻到了天上去,看也不看朱七姑,童老則相當鬱悶地聽命去了,趕在夜幕降臨前扛了只野山羊回來。
早在未出井壺關之前,趙然便主動擔起了燒烤野味的差事,他在無極院菜房幹了小半年,手上功夫不賴,背後的小竹箱中各色調料也足,每次燒烤出來野味都很好吃,倒惹得童老幾人食指大動,每次均是飽餐一頓,以滿足口腹之慾。
雖說童老他們幾個都是修道之人,且漸漸入了辟穀的境界,但修煉道法其實與吃喝飲食並不相悖,辟穀前與辟穀後的區別,僅僅在於忍飢耐渴的時間長短不同罷了。
按照朱七姑的解釋,辟穀是與修煉後期越來越長的閉關相輔相成的,所謂的不食人間煙火,更多是因爲閉關修煉之時改換了吃食的方式,“吃”的其實是天地之間的“元炁”,從實質上來說,與普通的食物並沒有本質區別,都可轉化爲法力,只不過一個轉化的效率更高,一個卻粗糙得多罷了。
趙然將野山羊烤熟,焦黃的皮肉讓人望之垂涎,那股子肉香很快將山洞溢滿,不僅朱七姑和童老早已坐在旁邊眼巴巴的等着,這兩天跟着沾了不少光的四師兄也圍了上來。
朱七姑冷冷道:“沒有出力的不給吃!”
四師兄反脣相譏:“莫非這隻山羊是師妹打來的?”
朱七姑瞪着他道:“我小弟烤的山羊,我不能吃誰能吃?”
眼見兩人爭執,趙然連忙打圓場:“都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一邊說着,一邊將篝火挪開,上前割肉:“兩隻前腿最是細嫩,當然是姐的……嗯,這隻後腿肥而不膩,當屬大師兄——大師兄打獵辛苦了……這隻後腿留給四師兄,四師兄一劍怒斬妖僧,必須犒勞犒勞……”
趙然做主分了肉,朱七姑便沒再反對,只是瞪着四師兄道:“還不謝謝小弟。”
四師兄卻一句感謝也無,只是接過羊腿走到洞口處,一邊眼望漸漸明亮的繁星,一邊穩穩當當吃着,只給朱七姑留了個後腦勺。
再看童老,一隻羊腿已經啃了快一半了。
吃罷晚飯,童老湊着葫蘆嘴灌了幾大口酒水,紅着鼻子尋了個角落沉沉睡去,頃刻間鼾聲如雷;四師兄懷抱那柄大劍,靠在洞口邊一動不動,也不知有沒有入寐;朱七姑則坐在篝火邊,拉着趙然說話。
趙然很好奇,問朱七姑:“姐,大師兄那口葫蘆裡究竟裝了多少酒?怎麼一路喝到現在還沒喝完?”
朱七姑輕笑道:“他那葫蘆是個寶貝,能裝多少物件我也說不清,認識快二十年了,從沒見她裝滿過。”
趙然暗暗咋舌,正待詳細再問,卻聽朱七姑開口道:“小弟,我觀你雖無根骨,但資質上乘,我大師兄說,隨隨便便丟給你一個道門最粗淺的靜坐之法,你很快就領悟上手,他對此也很是稱道的。我這些時日替你仔細盤算過了,道門功法萬變不離其宗,還是要有法力依託,以你的條件,尚無法觸及,若是想有自保之力,只能從陣法一道入手。”
頓了頓,朱七姑又道:“陣法非我所長,且於煉器一道也不曾涉獵鑽研,也不知該如何指點於你。想送你件法器護身,你又用不了……想來想去,倒是有些對敵的法門和技巧跟你說說,只望能在陣法一道上對你有所助益。我聽大師兄說,你曾助華雲館那兩個道門行走除過妖,華雲館爲此獎賜給你一套陣盤?”
趙然點頭:“當日大卓、小卓師叔追攝一頭未成大氣候的狸鼠精,我曾在旁相助,操控陣法困敵,能盡全功主要還是大卓、小卓師叔法力高強,而且那套佈陣的法器也是兩位師叔的,我不過是照貓畫虎罷了。”
摘下胸前掛着的袋子,將裡面的那套小陣盤取出,巴掌大的陣樞羅盤、三寸小金劍、方木尺、一串水銀珠、一方玉印,盡數擺在朱七姑面前。當然,也少不了那本《五行神陣纂要》。
朱七姑隨意翻撿了一遍,微微皺眉道:“太過簡陋了些——材料普普通通,陣法雲紋也只煉製了一層上去,華雲館小氣得緊!不過有總比沒有強,就以你這套陣盤爲主吧,我且說說應當如何對敵。”
趙然心中歡喜,連忙坐正了身子,凝神傾聽。
朱七姑道:“你這本《五行神陣纂要》上共有二十五種陣法變換,我適才翻看了一遍,都是些最粗淺的五行陣法,但雖說粗淺,卻恰恰是五行陣法的根基,華雲館給你這本陣書,也算得其所哉。你只需將這二十五種陣法鑽研精熟,將來再修習更爲艱深的五行陣法,便可事半功倍,甚至修習三才、四象、*、七星、八卦、九宮等等陣法,也能輕省得多。但怎麼纔算精熟呢?你背下來了麼?”
趙然點頭:“全篇背誦了不知多少回,全在我心裡裝着呢。”
朱七姑道:“那這二十五種陣法,你都演示出來了麼?”
趙然道:“都演示過了,各陣運轉無礙,費了我不少水磨工夫。”他得了陣書和陣盤至今不到半年,若不是依憑超強的記憶力和對天地氣機運行的“可視”能力,想要做到這一步是很不容易的,故此,他說這話的時候倒有幾分炫耀在裡面,但可惜朱七姑完全沒有聽出來——對朱七姑來說,這點成就壓根兒算不得什麼。
朱七姑道:“那好,你便在這裡演示給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