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房間,趙然立刻將門簾拉了下來,同時將木凳挪到門口擋住。他坐到牀邊,將束褲的腰帶解了下來,挑開針線,取出了那條細索。
自從吸了自己的血液之後,這根細索展示了神奇的能力,令趙然具備了良好的目力和極佳的耳力,趙然爲此深深受益。但從那以後,這根細索便彷彿失去了功效一般,再也沒有半點“活性”,無論趙然怎麼折騰,全都沒用。之後,趙然便逐漸將其拋諸腦後。
沒想到幾個月不見半分動靜的細索,今日忽然“活”了過來,剛纔趙然和諸蒙爭論之時,便在他腰帶中隱隱抖動,似乎想要掙脫而出。
此刻取出來一看,細索果然有了變化,重新恢復了當時吸血時的晶瑩透亮,同時整條索身都在不停顫動。
趙然心道,莫非這東西餓了,想喝點血?這個念頭雖然令人不寒而慄,但想着其中的好處,他還是捋起衣袖,慢慢將細索對準了自家胳膊。
吸吧親愛的,看看你還能給我帶來什麼能力……
趙然將細索戳到自己胳膊上,細索沒有反應,他等了片刻,見細索不吸血,乾脆找了把小刀,割破手指,將索頭伸到傷口處,可還是沒用。細索只是不停的顫動,並不吸取趙然的血液。
琢磨良久,始終不得要領,他只得將細索放在牀上,自個兒趴在旁邊,一邊看着顫動的細索,一邊苦苦思索。
觀察片刻,趙然忽有所感,眼角餘光瞟到了牀頭,似乎牀頭布枕邊,那本《戒律規範》在動?
他連忙撲過去,將這本書拿了起來。《戒律規範》這本書本身是沒有絲毫異樣的,有問題的是壓在《戒律規範》之下的那捲自己所受的度牒,度牒正在顫動之中!
趙然心裡發毛,壯着膽子將度牒展開。這卷度牒剛一打開,就見其上升起一道光芒,“嗖”地飛向了那根細索,瞬間鑽入其中,不見了蹤影。細索吸了這點光芒,不再顫動不休,晶瑩透亮的索身漸漸暗淡下去,恢復了往日的模樣。
再看趙然,已經趴倒在牀上,呼呼大睡了起來。
與此同時,天庭之上,昊天金闕彌羅天宮,玄穹高上玉皇大帝心中一動,掐指細算,隨即捻鬚微笑。
趙然這一覺直睡到第二天卯時,醒來之時只覺渾身都是汗漬,黏糊糊粘在肌膚之上,甚是難受。他提了桶水,來了個冬日冷水澡。仔細擦拭乾淨後,一桶清水幾成泥漿。
穿越前,趙然可是看過不少仙俠修真小說的,這場面很熟啊……他不禁大喜,暗道自己不會是排去了身體的污濁,從此可以修道了吧?
原地蹦躂了幾回,並沒有感到身體有所“輕靈”,他又凌空對着細索招手:“急急如律令,寶貝——來!”那細索一絲動靜也無……折騰了一會兒,趙然大失所望,漸覺無趣,便又把細索縫進腰帶之中。
這時候肚子卻咕咕作響,令他大感腹中飢餓。算了算時辰,離巳時早飯還有一個多時辰,只得暫時忍着。
按照無極院的規矩,每天早上醒來後,唸經道童們需要辰時到經堂做早課,趙然一看時辰差不多了,便從牀頭挾起那本《戒律規範》,趕去上課。剛到門口,就見對面門簾掀起,諸蒙也挾着書邁步而出,臉上睡眼惺忪,不停打着呵欠。
“諸師弟早!”趙然笑嘻嘻打了個招呼。
“趙師弟早!”諸蒙則惡狠狠迴應了一句。
推開堂屋大門,一股清冷的空氣迎面撲來,趙然深深吸了一口,旁邊的諸蒙則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此際冬日將升未升,天色濛濛發白,屋檐上、院牆上、樹梢上的積雪在純白中透着金紅,趙然一眼望出去,只覺這小院、這山林、這天地,都似乎被水洗過一般,說不出的清澈。在這清澈之中,萬物之間又似乎帶着某種律動,向他昭示着什麼。院中其他廂房的唸經道童們也紛紛從屋裡出來,有匆匆趕路的,也有向他揮手示意的。這些情景卻如畫面定格一般,在他眼前緩緩流動,每個瞬間都那麼清晰,清晰到纖毫畢現。
趙然站在堂屋門口,呆呆的望着眼前的一切,良久,良久,這才終於恍過神來。再看時,這天地又恢復了原貌,與之前別無二致。
趕到經堂時,堂上的蒲團幾乎就要坐滿了人。趙然的蒲團很好找,排在最後一排,緊鄰着門檻,身旁就是諸蒙。
隨後又陸續進來三、四個道童,將堂上的蒲團坐滿,趙然數了數,正好二十三個。
只聽堂上三通鼓響,後面轉出來一箇中年道士,正是幫趙然疏通蔣高功這條路的劉經主。經堂是道院八大執事房中最重要的一房,也是正經道士出身之所,無極院的經堂執事是蔣高功,其下又有經主、靜主和化主三個管事,分屬“五主十八頭”之列。
在經堂內,經主負責講解和傳授戒律、科儀,靜主指點道童們仙神所遺之“微言大義”,化主則主要針對香客和居士,回答他們對道經的疑問,指點他們在家修行。
相較而言,化主最肥,但在道院中卻被排斥於晉職體系之列,換句話說,這是個安撫性的職司——你的前程恐怕是不太妙了,但可以去撈錢,以爲補償。
而經主和靜主則不同,相互間沒有高下之分,誰的資歷老,或者說聲望著,誰就是將來高功這一職司的接班人。
早課很簡單,就是誦唸《戒律規範》,一直唸啊唸啊唸啊唸啊……唸到想吐爲止,然後就可以去吃早飯了。吐啊吐啊的就慢慢習慣了,然後就會背誦了。是以劉經主也不多話,直接坐到文始真人供案下的蒲團上,一敲身旁的木鼓,示意大夥兒開始唸誦,自己則閉目傾聽。
至於劉經主是真傾聽還是真睡覺,趙然一時半會兒也分辨不出來。
一陣齊誦聲響起,衆道童們開始誦唸戒律。趙然翻開《戒律規範》,先看了看前面的序。序言中說,道門戒律共分三層,爲初真戒、中級戒和天仙大戒。這本《戒律規範》主要以初真戒爲主,供道門大部分道士研習,並作爲他們行爲舉止的規範。
道門戒律出自太清道德天尊之口,傳給幹吉,老君說:“吾遙從千萬億裡觀之,諸男女祭酒託老君尊位,貪財**,擅色自用,更相是非。各謂我心正,言彼非真。利於供養,欲人奉己。憎惡同道,妒賢忌才,驕恣自大。禁止百姓,當來從我,我道最正,彼非真也,皆不當爾。”老人家的意思就是,你們這幫男女,一個個爲了私利而自行其是,都說你們行的是正道,其實真正的正道在我這裡,你們那些東西都靠邊站吧。
趙然一眼掃過,繼續看正文。開篇又是老人家的話,“人生雖有壽萬年者,若不持戒律,與老樹朽石何異?”好吧,趙然具有穿越者靈魂,對這篇序和這句開篇之言很是懷疑,他覺得是否真個爲老人家所說,這還有待證實。
這時候,衆道童們都已經唸到後面了,趙然連忙往下瀏覽,在第八戒時跟上了進度:“不得畜豬羊……”不得畜豬羊?這算什麼?仔細一想,院裡還真沒有養過豬樣,牛、馬、驢倒是不少。可……這有什麼區別麼?
“不得邪求一切人物……”這還差不多,可“不得食大蒜及五辛”又怎麼個意思?趙然出自飯房,他最清楚後廚的運作,若是真個依了這一條,那後廚也別做飯了,做出來也沒人吃。
看來,在這《戒律規範》的遵守上,道院還是有選擇性的嘛,這一點比較好,無論在哪裡,人本主義總是最溫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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