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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敬立於松風閣前寬達數十丈的軒場中,看了一眼腳下被封了氣海、繩捆索綁的黃騰鬆,輕笑道:“你這家業倒也頗大,這兩年怕是撈了不少好處。”
身具修爲,尤其是中高階修爲的修士,一旦去掉了道門的束縛,想要置產發財的話,真不是什麼難事。
黃騰鬆脖子上摘掉了枷板,比之前舒服了許多,但此刻心如死灰,眼神茫然地望向松風閣大門,對東方敬的取笑恍若未聞。
東方敬身旁是裴中澤,他已將竹仗提在手上,陰陽銅鏡也做好了隨時祭出的準備,一眼不眨的盯着對面那扇緊閉的大門,手心裡微微捏了一把汗。畢竟馬上要面對的是一位大.法師階別的修士,不由得他不緊張。不過他不是畏懼,而是有一絲興奮,自己和趙然在夏境逃亡的那段日子,二人曾經聯手對抗過一大羣佛門高僧,那時候都不怕,現在又如何會怕了?他興奮的是,這是自己黃冠穩固後的第一次出手,不知修爲的提升會到什麼程度。
沈財主和蓉娘一左一右,分立於十丈開外。沈財主又掏出一隻雞腿不停啃着,也不知上輩子是不是餓死鬼投胎;蓉娘則背靠在一株青松下,一串晶瑩剔透的手鍊在她指尖轉來轉去,穿梭如蝶。
青松之上,華冠如蓋,針葉最密集處。趙然藏身其間,磁母金胎鉢早已化爲一面金盾,護在自己身前。按照東方敬的安排,此番趙然負責佈陣和控陣,他的安危。則由蓉娘保證。蓉娘才十八歲,不過是羽士境的修爲,可不知爲何,看着樹下那個嘴角含笑、雲談風情的小姑娘,趙然竟然不由自主生出一股安全感。
好吧,人家是天才。自己則是廢柴,所以境界差距不可恥,有依賴心理也不丟人——趙然自我安慰着。
看着蓉娘,趙然想起了周雨墨。趙然來到這方世界已有四年多了,但說實話。見過的女子中,符合他審美觀的並不多,前前後後加起來也就四個而已。潑辣的朱七姑和妖媚的胡春娘且不提,眼前的蓉娘和周雨墨在氣質和相貌上都很相似,所不同的是,周雨墨更顯端莊,蓉娘則更爲爽朗。
也不能說蓉娘不好,但趙然眼前總是回憶起當年筆架山雅集時的那個雍容華貴的女子。以及那一封封淡香環繞的信箋。在華雲館一個多月,趙然始終沒有機會和閉關衝境的周雨墨見面,算到如今。也有兩年多沒有音訊往來了,也不知她是否還會記得自己?
趙然也明白,自己和周雨墨怕是越離越遠了,結伴雙修的念頭其實一開始便不曾有過,只是爲何心裡會有些淡淡的悵惘呢?就好像錯過了什麼……
正胡思亂想之際,松風閣的大門“吱呀呀”緩緩打開。一個老道慢悠悠跨過門檻,來到階下。
黃騰鬆掙扎了兩下。口中叫了聲“師父”,一行清淚潸然而下。
老道正是左雲風。他含笑對黃騰鬆道:“癡兒,死生、存亡、窮達、賢與不肖、譭譽,是事之變、命之行也,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德之至也,你又何哭有之?”
黃騰鬆哽咽,道了聲“是”,收起悲聲。
東方敬盯着老道瞧了片刻,忽道:“左師傅,看樣子你已經時日無多了?”
左雲風微笑點頭:“不錯,老道沒幾個月盼頭了……只是臨門就差一腳,心中略有不甘,若是能延壽一年半載,或可衝關破鏡,再添壽元。故此我這徒弟掛念老道命數,欲破天改命,想助老道更進一層……老道也知此舉不妥,但終邁不過這一關,想要往上看一看,那邊是何樣景物……”嘆息片刻,從道袍中摸出一支錦盒,放在臺階上,向東方敬道:“今日事已至此,再復多言又有何益,也是老道絮叨了……龍首蘭香草便在盒中,你們勝過老道,便可帶走,老道師徒,也任憑處置。若是老道僥倖贏了,你們同樣可以帶走,只是請放過小徒。”
說罷,左雲風上前兩步,看向東方敬:“東方,你看可好?”
東方敬頜首,提起黃騰鬆,拋向臺階之上,正正落在盒子旁,道:“左師傅,本該喚你一聲左師叔祖,但你師徒已經破門出山,便不論輩分了,今日斗膽向左師傅出手,還請左師傅莫怪!”
東方敬飄然後退一丈,雙手翻轉,大袖滾動,一股旋風向着左雲風捲了過去。
左雲風右手捻指輕彈,頓時將旋風化作無形。
東方敬再退三步,嗓中輕吐真言,足踏九宮,轉眼間化作丈許高的紅巾力士,左腳重重踩地,以他爲中心,整座軒場的地面頓時龜裂開來,一道道裂縫向着左雲風延伸過去。
趙然在樹上看得清楚,心中一凜。他曾經見過大卓小卓兩位師叔鬥法,大卓師叔的看家本事便是力士神打咒,可請黃巾力士上身,身具九牛二虎之力,毫不費力便將狸鼠精鎮壓下去。眼前的東方敬年歲比大卓師叔尚小一些,卻已經入了法師境,力士神打咒更是修至二層,直接請來了紅巾力士,這已經是龍象之力了,比起大卓師叔的黃巾力士,威力何止翻了數倍。
只見左雲風雙腿牢牢踩住地面,雙膝內圈,也不見怎麼發力,延伸過去的裂紋竟然到了他腳下便即中止。再看他左手輕揮,一張符籙升上頭頂,屏風似的火焰自上而下,刷成一道屏障,將撲上來的紅巾力士死死抵住。
五階符籙烈焰玄門景陽符出手,東方敬所化紅巾力士不得寸進!
趙然抓住時機,六枚玉珏拋出,正好打在之前已經看好了的六處關鍵所在,月鳴幻景陣瞬間佈設完畢,將左雲風、東方敬和裴中澤三人籠罩其中。
左雲風眼前陡然變黑,只聽清脆的鳴音陣陣響起,天邊不知何時掛出一輪殘月。他輕笑一聲,手指毫不遲疑就向上方點去,一道無形的利刃直斬殘月。
氣刃還未斬上殘月,趙然便已經感受到了凌厲的鋒銳,知道自己這大陣中樞絕對擋不下氣刃一擊。驚駭之下,瘋狂調動周圍天地氣機入陣,化作厚厚的烏雲,急速遮擋在殘月之前。
裴中澤瞅準機會,竹仗暴起三尺劍芒,穿過烈焰玄門景陽符所化的火牆,疾刺左雲風眉心。
左雲風眉心一亮,一束光華噴吐而出,化作一面半人高的透明光鏡,正是他畢生所修清玄功凝化而成。
竹仗劍芒刺在光鏡之上,刺啦啦如金鐵交鳴,裴中澤無論如何灌注真力,總是無法向前。不過這一刺,倒也讓左雲風分了心,氣刃憑空消散,解了趙然燃眉之急。
黑暗中忽然飄出幾張焰火符,同時一串金錢鏢打向左雲風后背,卻是趙然試探着偷襲。
左雲風嗤笑一聲:“區區低階幻陣,能耐我何?”身前的青玄光鏡猛然向後延展,將他嚴絲合縫護在中央,焰火符和金錢鏢無功而返。
左雲風又道:“旁邊兩個小傢伙,一起來吧!”
沈財主將雞腿啃完,哈哈一笑,殺入大陣,他脖頸後飛出一枚碩大的金錠,向着左雲風當頭砸去。
左雲風抖手拋出一柄玉如意,迎着金錠而上,金玉相交,火光四射。
左雲風讚了聲“好寶貝!”口中輕誦法訣,玉如意繞着金錠來會穿刺,走的竟是飛劍的路數。若是旁人,出其不意之下,恐怕就會吃了大虧。好在東方敬之前便已經有所提醒,沈財主並沒有驚惶,按照自己之前琢磨過的方法應敵,一時間,金錠和玉如意倒也鬥得難解難分。
蓉娘看了眼樹上的趙然,趙然比了個手勢,蓉娘點頭,舉步邁入大陣。
左雲風看了眼蓉娘,冷哼道:“小小羽士,也來送死!”屈指一彈,一股氣刃向着蓉娘捲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