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刺殺案後十日

ps:本章還債,恭賀yangzhigang兄榮升長老。

面對諸致蒙的好意,趙然爲之一怔,旋即忍不住有些感動,向諸致蒙道了聲謝。

諸致蒙又道:“之前最好先嚐試着修煉入門道法,也不至於耽誤下去。我看看能不能給你找幾本道書,你也學學?”

趙然道:“大卓、小卓師叔給過我道書了,一本《上清訣》,還有《正一符法》和《制器譜》。我正在學,只是不知該去何處配授籙職,兩位師叔說會幫我想辦法的。”

“那就好,有空我給你寫信,到時候你可以通過西真武宮三都渠道給我回信,他們可以和華雲館直接聯繫。有什麼不清楚的,可以在信中問我。我知道你於學習一道很有天分,但我畢竟身處華雲館中,若是連我也不懂,可以幫你向我師父或者其他師叔、師伯詢問。”

諸致蒙隨樑法師離開了,前來松風嶺的各處道門及官府人等也漸次散去,趙然跟着無極院衆人返回了無極山,回去後便倒頭大睡了一覺——這幾天他確實累得夠嗆,不是身體上的疲倦,他修煉功德已經初具成效,好歹身具法力,這點疲勞完全不在話下。他的累主要在於心裡,更在於對自己未來前景的迷茫。

從見到張監院屍身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力主施行的青苗錢改革一事。恐怕推動不下去了。甚至能不能繼續在谷陽縣維持下去,他對此都完全沒有信心。

這兩天他得了空閒便會盤算,自己馬上就要着手進入“煉精”一關,按照道士境的修煉手段修行,需要的功德力不在少數。第一要務當然還是希望能夠維持住谷陽縣的青苗錢新政。這項治策給他帶來的功德力回報是極其豐厚的。

如果維持不住的話,他就退而求其次,將主要精力投注在開荒一事上,他預計這件事可以帶來的功德力也不會太少,或許可以滿足修煉所需也不一定。

張監院被刺之地就在谷陽縣境內,這件事對於整個無極院的道士們絕對算得上無妄之災。雖說此刻已被推斷出是佛門妖僧。非是無極院可以應付的,但無論如何,作爲統管全縣道門事務的無極院推卸不了應該承擔的責任。因此上到監院宋致元,下到普通的唸經道童們,包括金久在內。都很是惴惴不安,不知會受到怎樣的處罰。

爲了盡力將罪責減輕,整個無極院都行動起來,封鎖道路關卡,走村串戶查訪線索,甚至很少有的展現出了強勢的一面,直接將谷陽縣三班衙役和弓手的調度權拿了過來。

身爲方堂方主,如果說無極院真要挨板子。那麼第一板子打的是監院宋致元,第二板子肯定會落到趙然屁股上。一連十多天,趙然都在爲破案一事辛苦奔波。他倒不是害怕挨板子,而是因爲心裡隱隱有一層負疚感。

如果不是他力主青苗錢改革,如果不是爲了參加他建言的“現場辦公會”,張監院就不會此時前來無極院,或許就不會被刺殺在松風嶺。每當想起那個只見過兩回的老道士,每當想起這個老道士對自己的鼓勵和希冀。他都會忍不住感到內疚。

除了內疚之外,趙然還有一絲揮之不去的疑慮。他直覺中認爲,此事和張監院強力推行青苗錢改革一事有關。否則怎麼會如此湊巧,剛好在準備推廣改革的時候被刺於中道?而且張監院就算位高權尊,但說到底只是一個十方叢林的監院,是一個“俗”得不能再“俗”的老頭,他和佛門和尚有什麼恩怨,會引來一個修行界的刺客,甘冒奇險將他刺死?

趙然將目光牢牢鎖定在和尚的“光頭”之上,這是一個極爲明顯的特徵,也是目前爲止唯一可行的搜捕線索。爲此,趙然親自帶隊,從縣城開始,大肆查找,不放過任何一個沒有頭髮的禿頂。縣城查完了就到各處村莊搜查,普通百姓查完就查豪紳大戶。

爲了避免惹禍上身,谷陽縣的豪紳們都不講任何條件的敞開了大門,極其主動地配合趙然查找線索。往往趙然剛開始查這一戶,下一戶便已經派了管家,甚至家主親自到場,恭恭敬敬邀請趙然前去搜查。

全縣大索十日,趙然倒是捕獲了幾十個光頭,但無一例外全是“良民”,之所以禿頂,九成原因是不長頭髮,裡頭一個和尚都沒有,更別說身具佛門法力了。

在外頭昏天黑地連軸轉了十天,趙然一無所獲,不得不返回無極院。一回山門,趙然就被宋致元請了過去。

宋致元這幾天顯然也沒好過,眼見着小半邊髮髻都已經見白了。宋監院已經沒有閒情烹茶品茗,趙然也沒精力安撫這位上司,兩人對坐良久,氣氛很是沉悶。

宋監院通傳給趙然的消息來自西真武宮,因爲張監院意外身亡,所以西真武宮很快補進一位監院。由於特殊情況,這位監院並非三都議事所推舉,而是玄元觀任命的。

“新監院姓徐,今年剛滿五十,名叫徐騰龍。”

趙然掐了掐太陽穴,無力道:“張監院故去了,西真武宮不可一日無主,新監院上任勢所必然。就是不知這位徐監院是個什麼樣的人,會不會繼承張監院遺志,繼續支持青苗錢改革。不過既然是玄元觀任命的監院,恐怕青苗錢一事還是有希望繼續推進下去的,畢竟玄元觀的李監院與張監院關係密切,是支持張監院的……”

宋監院沒接趙然的話頭,繼續介紹這位俆監院的履歷:“徐騰龍生於湖廣黃州,十七歲入黃岡縣恩德院……”

趙然一愣:“湖廣?”

“……二十歲受牒,二十七歲爲槽頭,三十歲轉客堂門頭,三年後升典造,又三年遷巡照。四十歲時,入黃州府武聖宮爲迎賓,四十二歲遷巡照,四十五歲調武昌青元宮巡照、都管,四十八歲入湖廣長春觀爲知客。”

趙然聽着聽着,就聽出門道來了:“此人從未擔任過監院?”

宋監院點了點頭,趙然頓時大奇。

從徐騰龍的履歷來看,此人的遷轉有兩個特點。

其一就是升遷極快,基本上兩到三年就能升一級,就算平級調任,也基本上奔着重要職司而去。這種人關係很硬,上頭總有人不遺餘力的提拔他。但他起步卻很低,和趙然這種混進道院的人幾乎相同,說明家世背景不強。之所以有那麼硬的關係,不出意外的話,應當是很善於打點的人,說難聽點,就是非常善於迎合。

第二個特點是,此人一路由道院而道宮,再由道宮而道觀,從來沒有過主持一方的經驗,這樣的人通常沒有什麼過硬的能力,也就是才具和器量不足,連提拔他的人都對他的能力沒有太大信心,所以不敢託以全權。

趙然好奇的是,這樣的人,怎麼會莫名其妙跑來四川?而且一來就是道宮的監院?

宋致元嘆了口氣,解釋道:“任命是玄元觀下達的,但聽說此人卻由廬山總觀推薦而來。”

又是廬山總觀?咦,怎麼會說‘又’呢?趙然猛地想起,西真武宮那個不着調的方丈,也是從湖廣過來的。當下忍不住問道:“杜方丈……”

宋致元沉重地點頭道:“杜方丈少時便是在黃州武聖宮受的牒,一直做到武聖宮監院,五年前入武昌青元宮任方丈……”

趙然追問道:“聽說去年杜方丈來四川,便是廬山總觀直接下的任命?”

“不錯!”

這下子,趙然終於感受到事態的嚴重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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