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鯨王可沒那麼好說話,咆哮道:“河上和尚,呸,你師父可真會給你起名字,拗口的很。老和尚,想要好好說話,你等破了我這一招排山倒海再說,否則就讓本王先發泄完怒火!”
隨着話音,巨鯨王身後又掀起了一層層漫天的高高水牆,足有幾裡地長的水幕直衝天際,在水氣的加持下,巨鯨王噴吐的水柱凝聚成一面碩大的固態淡藍色水磨盤,旋轉着從空中向五人當頭壓下。
五大強者各據一角奮力抵禦,個人修爲漸漸分出了高低。
河上大師舉起手中禪杖上頂,杖頭金光燦然,不斷融化着水磨盤,磨盤上出現了裂紋。
萬泉師太的玉如意自行飛起托住磨盤,攪動切削,冰屑紛飛,但只能損壞表面的一層。
高雄以掌中一對轟天滅世錘輪番砸擊,堪堪擋住了頭上水磨盤的下壓之勢。
體魔宗吉隆的天地孤寒輪已經升起,快速轉動並嵌進了磨盤,勉強護住了他頭頂上方之地。
林風致舞動手中雙劍,劍氣縱橫,不斷切割着磨盤,後見效果不佳,鬼娘子被逼用出全力,本體中分出了一道陰氣森森,和她本人一模一樣的虛幻鬼影分身。
分身時左時右,在一丈範圍內蕩來漾去,一人一影分使“一身詩意千重瀑”和“萬古人間四月天”兩套劍法,她上方的磨盤一角頓時輕微晃動起來。
在巨鯨王不斷施加的壓力下,河上大師和林風致站立的這一側還頂得住,其他三人負責的另一側卻開始傾斜。
失衡之下,排山倒海水磨盤開始將空中的五人緩慢壓向地面。
五大強者聯手,看來仍不是巨鯨王的對手。
這等層次的比拼,雲軼奇都不願意靠近,更別說華瀾庭他們只能遠遠退開觀望,連了然大師和貓妖三個也是不敢上前插手,而且還在戰團的威壓逼迫下接連向後退去。
親眼目睹玄珠境強者的鬥法,華瀾庭在心裡喟然暗歎,連日三勝的自得一掃而空,功力還差得遠,修真路漫漫,自己恐怕半途還沒有走到。
五大強者已經是全力以赴,仍舊不能扭轉頹勢。
海苔島上修士的數量遠比鯨族高手爲多,五人合力雖不能戰勝巨鯨王,但也就差在一線,聯起手來應沒有性命之憂,問題是高端戰力落敗,鯨族必會肆孽一方,給修真者和普通民衆帶來巨大的傷亡,造成生靈塗炭,而且連具體原因都還沒搞清。
考慮形勢和後果,自在萬象門陳履安長老決定出手相幫。
陳履安騰身而起,飛向半空,用的不是他的法寶雲水青山瓶,而是一口古意昂然、鏽跡斑斕的半長寶劍。
此劍劍身很寬,但長不過兩尺,佈滿了墨綠色的鏽跡,刃身上還有好幾處缺口,看不出端倪,但陳履安的兵器豈能是凡物。
他的這口劍名爲“刻舟求劍”。
陳長老飛到水磨盤下面,一式舉火燎天,刺向中央。
刺的是中央,傾斜的一側卻被頂了起來。
有了陳履安的加入,不但彌補了雙方之間那一線的虧空,其他五人抓住時機一起發力,水磨盤被推舉起來,而且各處開始出現了龜裂,不一會兒功夫就四分五裂,水氣消散。
破了排山倒海水磨盤的一擊,陳履安朗聲說道:“自在萬象門陳履安,還請巨鯨王講明原委,大家有話好好說。”
巨鯨王剛纔只是對河上大師和林風致稍有忌憚,見這突然現身的陳履安比這兩人還要強上三分,終於肯好好說話了。
貪婪地掃了眼“刻舟求劍”,巨鯨王道:“那好,本王言出必踐,請幾位過來說話吧。”
海中水獸很少有願意化作人形的,巨鯨王的身體又過於龐大,它搖身變作一條正常大小的鯨魚游到海面上,陳履安六人飛了過去。
旁人聽不到聲音,都緊張地等候結果。
巨鯨王說到:“本王有一後代,呃,該是曾孫吧,或者是玄孫,記不得了,總之是本王十分看好和喜愛的子嗣,已經納入鯨族王者後備之選序列。”
“這小子與衆不同,非常願意化作人形到人間遊歷。就在今早,他到海苔島上游玩,卻被人殺死了。你們說,這叫本王如何能忍得?”
“海族和你們人族曾有協議,允許你們在海苔島上駐守,但要互不干涉和傷害。此子當時已經表露身份,不想還是被下了毒手。人族違約在先,這後果,你們懂得。”
吉隆問到:“鯨王怎麼肯定是被我人族殺死的?”
巨鯨王說:“他的護衛重傷瀕死逃回了海里,本王從其記憶中讀取到了當時畫面的片段,你們看。”
一道光幕幻化而出,顯示的是在霧氣中,一個紫衣青年和一光頭男子正在劇鬥,並被一掌擊中胸口震斃的場面。
陳履安見之就是心中一驚,耳邊聽吉隆說道:“光頭?是佛門下的手。”
巨鯨王道:“也有可能,但沒頭髮的就是和尚?信不信本王現在就剃度了你?”
高雄在一旁辯解道:“鯨王,這畫面並不連續完整,而且您也知道幻術迷陣的作用,怎麼能肯定他是死於島上人族之手?”
巨鯨王怒道:“高雄,護衛已死,本王只能抽取到這個清晰的畫面。至於迷幻之術,你以爲以本王的修爲,連記憶內容的真假都分辨不出來嗎?”
大家默然。這話倒是實在,想要作假,恐怕修爲要比巨鯨王還強才行,那又有什麼必要對付一頭小鯨。
林風致說道:“鯨王息怒,這難保不是有人設計陷害,意圖挑起兩族紛爭。我等已記下背景和圖像,必會盡快查清事實,給鯨族一個交代。”
巨鯨王低吼道:“交代?孩兒已經死了,不能復生,就算你們交出兇手又怎樣,一命抵一命就算了?哼哼,死的不是你的骨肉。哪有這麼簡單?你想的太容易了。本王要親自找出兇手,還要血洗海苔島,屠盡萬把人,不然難消本王的怒氣!”
“再說了,人族狡詐,你們要是隨便搪塞個人過來,本王是信還是不信?”
河上大師沉吟後言道:“鯨王稍安勿躁,此事可大可小,且容我們先查明真相,是非對錯可以再商量。十天,給我們十天時間。”
巨鯨王冷哼:“是非對錯,那是你們人類的判斷標準。在本王這裡,只有弱肉強食,惹了我,就要付出千百倍的代價。”
陳履安這時說道:“不管怎樣,先弄清情況爲好。這樣吧,二十天之內,我方給出一個全須全尾兒的完整證據鏈,如何處理,可以請兩族強者共同計議。總之,不讓鯨族吃虧就是。”
巨鯨王看了看陳履安,又環視一週。
剛纔率衆而來含怒出手,巨鯨王此時已經發泄出了一小半怨氣,這裡的六人聯手和它是半斤八兩,誰都討不了誰的好去。
而且巨鯨王心裡也清楚,單憑鯨類一族是吃不下海苔島的,對方也必然已經通知了各自的宗門,這會兒應該有大批援兵正在趕來。
雙方一旦開戰,自己只有請動其他海族助陣纔有可能壓制,那樣程度的大戰,是得是失還不好說。
算清利害,長鬚飄蕩兩下,巨鯨王道:“這可是你說的,其他五位都承認吧?”
衆人頷首。
巨鯨王接着說道:“那好。第一,本王要一個詳實的過程和一個確切的結果。我知你們人族內部不和,希望你們幾方認真對待。”
“第二,善後處理必須要經過本王同意,讓本王滿意,得到本王的首肯,否則我會聯合其他海族不惜一戰,千萬不要敷衍了事,本王眼裡可不揉沙子。”
“最後嘛,一個月,給你們一個月的時間。本王修煉,一半靠天賦,一半靠睡覺,哪怕打個盹兒,少說也要一個月才醒,便宜你們了。”
商量出了辦法,巨鯨王帶領鯨子鯨孫暫時退走。
大家鬆了口氣,巨鯨王要是不講理肆意妄爲攻到島上,不會管是哪方的人馬,不定誰家門派倒黴吃虧實力受損,而且單隻海水漫灌這招就不好防範。
回到岸上,幾方坐下來討論後續的行動。
不說外來的陳履安,佛門和魔修三派以及三派之間是敵對的關係,平時的氣氛就劍撥弩張,稍有不慎點起個火星兒,都能形成星火燎原之勢,讓他們共同做一件事簡直是難比登天。
這是一節,再一節,很難講小鯨之死是個純粹的意外,還是其中哪一方或者別的人弄出來的幺蛾子。
問題還要解決,在這種情況下,討論來討論去達不成共識,最後大家說好,先各自動用自身的力量展開調查,三天之後如果沒有滿意的結果,就在彙集得到的所有信息後再行商量。
陳履安本應置身事外,但剛纔那光幕中雖霧氣迢迢,那光頭男子雖沒穿僧服,模糊的眉眼依稀和形意和尚有幾分相像,既然形意有可能牽涉在內,他當時和此刻儘管沒有聲張,卻也不得不參與進來。
其他五人這次得到他的幫忙,否則今天的禍事還不知要如何收場,又看出來這位陳長老的實力在他們之上,也就順水推舟同意了。
等回到法華寺,陳履安把了然大師和萬象門的人叫到一處,把經過原原本本說了一遍,並說出了形意和尚有可能牽扯其中,而且形意師徒確實至今未歸。
吃驚過後,瞭然大師說道:“這事兒有蹊蹺。形意師兄是個雲遊行腳僧,致力於四處奔走傳播佛學,他與世無爭、日行數善,絕不可能犯戒殺人。”
陳履安也道:“形意的爲人我是由衷敬佩和相信的,我們要還他一個清白。你說會不會是他那個新收的小沙彌徒弟有問題,大師可知道?”
瞭然搖搖頭:“形意只和我說過是他最近在殊玄仙洲裡以佛法點化的一個徒弟,具體沒有細講。”
林弦驚插言道:“當務之急,是確定是不是形意和尚,從先找到形意和尚和他那小徒弟的下落着手,生要見人,死要見屍,不然也要弄清楚他們早上出門後的行走路線和落過腳的地方,然後再從蛛絲馬跡順藤摸瓜。”
“而且要快,現在幾方都在行動,我看這些人之間未必會願意共享情報。”
慕倥傯道:“瞭然大師應該在本地有些門路。另外,我們可以去找太昊觀的人,他們在當地交遊廣闊,人手也多,耳目靈通。”
事不宜遲,於是衆人分頭行動。